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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总有马车往村里来,厂房位于村头,女工们一看有车过来就知道是去周恒家的,竟然还有人是第一次来,不用问的太具体,女工们就直接一指周家的位置。
许攸到周家就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提溜着许至炎的胳膊将小娃带进院子。不过秦玥已经自己上了药,与他带来的所差无几,老爷子便将药一扔呼哧呼哧训了她一顿。许至炎看见阿正就不想走,但秦玥伤着,没时间顾着他们,所以许攸坚决不同意他留下。
王志梅夫妻俩还是第一次来他们这新家,看院子建的不错,妇人忽然就感觉,女儿真的是嫁做人妇,不需自己再叮咛嘱咐护着走了。
姜先同也是感叹秦玥这小娘子的本事,这两进的大院子,冬暖夏凉,可都是秦玥自个儿做生意得来的钱啊!村前厂房诸多女工,都是她养着的、这小娘子哟,不可小觑!主子还真是没找错人!
几日村中人流量瞬增,周复奇在看过男人建房后,在村里转悠的次数也多了,生怕出什么乱子。但之后,周家村还是宁静一片,该盖房的呦呵号子,该做工的凝神静气。
秦玥脸上的伤也结痂了,腿上的肿胀已消,需要不时走动恢复韧带协调性。
院中,依旧是大好的太阳。秦玥慢腾腾走着,一步一挪,娴静的面上日光涓涓,双眸闪着灵光。
周恒却是战战兢兢,少女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坎上,蹒跚又歪扭,他整颗心都热腾腾地跳动,砰砰响的自己都心慌,她往前移一点儿他都想上前去将她抱过来。奈何秦玥走动的时候拒绝人扶,他和石心就只在一边看着,准备随时将她扶过来坐下。
阿正将小鹿放到秦玥同一位置,秦玥愣愣看了那只不太搭理自己的小尖嘴儿黑眼睛。
阿正却仰脑袋朝她一笑,轻轻拍着小鹿,欢快道:“鹿宝儿,你也来走几步,看看你和嫂子谁走得快!”
……原来就是存的这心思!秦玥抹汗,她只是韧带拉伤好不好,还没瘸呢,怎么会比不过一只鹿。
“阿正啊,你的鹿宝儿肯定会输的……”秦玥支着一条健康的腿,另一腿轻点地上,一副吊儿郎当痞痞的样子。
看在周恒眼里,却是少女素衫如云,飞霞浅淡,鸿扬风中轻舞,华发葳蕤生光。男子唇边不由浮了笑,浅浅温柔,月光落叶般。
“那可不一定哦!”阿正随后轻抚了小鹿几下,手一推,小鹿就悠悠然迈开细蹄子往前走。
秦玥呵呵笑,也走了起来,衣裙飘飘,有长长腰带浮出如漫了长云横空,还恰好遮了小鹿的圆眼。秦玥心中狡猾的笑,小崽子跟我比,你还嫩点儿!
小鹿呦呦清鸣,兔笼里的白兔耸着耳朵往笼边儿挤,看一人一兽的比赛。
秦玥心中稍有无奈,她竟然跟一头鹿比走路!不好不好,她不能欺负小动物!所以,秦玥停下不走了。没了一旁人腰带的阻碍,小鹿可欢实了,长叫一声,撒欢儿的轻快走着。
周恒一看秦玥停下了,以为她腿疼了,急急过去将人拦腰一抱送到一旁的长椅上。
思考着的秦玥吓了一跳,一脸惊色低呼一声。
阿正也是一愣,忙跑到秦玥身边,满脸悔意慌乱:“嫂子怎么了?又崴到脚了吗?”
秦玥无头绪:“没有,我没事啊!”
周恒却也是蹲下身子去看她的腿,声音沉沉:“没有你怎么不走了?”
“我是不想欺负一头鹿……”秦玥笑的灿烂摸着周恒的头顶,像摸阿正一样的神情:“乖阿恒,别担心!”
少女再摸摸阿正:“阿正也别担心,嫂子没事的。我跟小鹿比绝对会赢它,跟一动物赢得不光彩!”
周恒这才放心了,仍半蹲着,抬眼宠溺看秦玥,长发倾泻在日光潋滟中,光晕涟漪而起,少女偏生了虚幻,许是刚喝过仙汁琼露失足跌下的仙姑。
“娘子今日可是走够了?”他问。
“没有呢!下午还要走,不然怎么恢复的快?这叫复健,得坚持呢!”她忽闪了睫羽。
“那嫂子就歇歇再走!小鹿也是阿正陪着才慢慢好起来的。”阿正手抚在小鹿头顶,那无知麋鹿还仰头伸出粉舌舔舔他手心。
阿正身子一颤呼了一声,遂咯咯笑着在它眼前晃手:“鹿宝儿,你的舌头好暖好滑啊!”
周恒挑眉,有玥玥的暖滑吗?
秦玥一看他神色就知他在想什么,指上一使力,弹上他的发髻。周恒还在雾气中蒙着眼,突然一抬头,只半敛了平日的温润,那一半模模糊糊被缥缈的眉目截了呆滞。
少女噗嗤一笑,细语道:“想什么呢!”话毕还秀眉微扬,警告他。
周恒起身,又是玉色半染,眉宇含情:“自是想着娘子的好!娘子的好嘛,该时刻记在心里,以免忙碌起来忘却了。”
石心自动屏蔽了二人你侬我侬的情话,到屋里换了已经凉了的茶水,到兔笼那儿喂了兔子草。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阿恒温温淡淡的跟小鹿说着话,周勤从工作间出来,拍拍身上的刨花。
“阿正,我又做了一辆骑车,比上次速度快了一天!”周勤眸中溢着灿极的光彩,砸拳相握,走路都是步步生风。
阿正撇开小鹿,踮脚拍上周勤的肩:“二哥真棒!继续努力!”
“恩!”周勤使劲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能在两天就做出一辆,是我自己全部完成的!没找三叔!”
“哇!”阿正艳羡赞叹一声:“二哥已经出师了!恭喜二哥!那二哥帮阿正做柄木剑吧!”
小孩儿神色浓浓,期待满满,大眼都漆黑闪光。
周勤歪脑袋,飞笑:“好啊!二哥给你找一块桃木做,不仅结实还有香味!”
阿正飞跃扑到周勤怀里,蹭着:“二哥真好!”
“二哥本就对阿正很好!”周勤揉揉他温热的发,笑的温和。
石心摸摸小鹿,对阿正道:“正哥,奴婢将鹿宝儿牵到棚里了。”
“恩,去吧去吧!”小孩儿高兴,也不管鹿宝还是兔宝了,只小狗一样蹭着周勤。
石心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阿正真是快活开心啊!
连程独树一枝横卧屋脊之上,黑衣在白冽的日光下像一柄铁锈斑斑的古剑,冷凝着些寂寥。男人目光随着石心的裙角,从左至右转了一圈,眉头却是狠狠地纠到了一堆。
重阳说他不懂如何取得女人的欢心,老是好心办坏事儿。他这一听吧,还真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所以这两天他就忍着,看见什么觉得石心委屈的事儿,都没急着去阻止。
到底,该怎么讨女人欢心呢……这是一个很严肃,很长远,却又亟待解决的问题!
几日后,秦玥终于没了束缚能跳着走了,只是周恒看的紧,不让她随意蹦着,她一有点儿想飞的念头,周恒便箍上她胳膊。
两人正在院中做运动,秦玥带着周恒,以便能更好的促使韧带完好,扩张延展性。
在阿正看来,他们两位的运动就是伸伸胳膊踢踢腿,哪有自己这真材实料的!不过他也知道,嫂子腿伤刚好,就算是想学无保护好自己,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两人正站直了腿绷紧一点不弯,双手合拢弯腰压低的时候。石青来报——门外来了一批人,牵了一群驴,荡的满街土,停在了自家门前!
道是得了许老大夫的话,来送驴子的!
秦玥腿后酸胀的一条筋抽搐的她神情微微发苦,缓缓起身换了轻松的面孔,拍拍周恒:“相公,那么多驴子,养在马棚里?”
周恒:“目前只能养在那里。娘子想出去看看?”
男子声线扬着绝佳优越,出门可是得先向我报备的,快来献媚!
秦玥哪里知道他想的什么,牵上他的手往外走:“知道了还问!不知师父给咱们多少头驴子?”
石青在二人身后跟着:“大概有二十多头,一半公一半母。”
“公母你都能看出来?”
秦玥惊讶,这些孩子们,功能都忒强大了,重阳能摸出来兔子怀孕,石青会看公母,她咋不会?
周恒微顿,眸底微光突暗,深深无奈和苦笑,遂缠上秦玥胳膊将人拉得离石青远远的,不让她与石青说话。
石青也是摸摸鼻子,公母自然是好区分的啊……
一大群驴子来到陌生的地方叫唤的厉害,哽吱哽吱的方牙朝天,那叫声,绝对是恨不得把干结多年的宿便都排出来的使劲。一条长街的人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群驴交响曲,真是你方唱罢我方起,从无空隙!
秦玥走在外院的时候听着直觉心惊,那些人是将驴子插上钢钉拽来的?怎叫的这般惨烈!
门外,带头的人将几丈长的鞭子挥臂一甩,长龙过境般甩尾肆虐,气势如虹,土路上霎时腾起水面乍响涛光四溅的扬尘。驴子合奏出的交响曲戛然而止。
“哟,一下就不叫了!”夫妻俩正好走到门口,见到那人的鞭势,那也不失为一门技术活儿啊!
“周秀才,周夫人!”那人竖执鞭棒,抱拳行礼,其声沉稳有力,掷地有声:“小人奉许攸老大夫之命,将二十五头驴子给您带来了,请查收。”
周恒:“辛苦了。石青,带这几位到大堂歇歇脚,喝口茶。”
石青刚扬了笑脸要请几人进门,那人却道:“这些驴子刚到新地方,叫唤的厉害,还是现在就将它们拴到棚里的好。”
秦玥不露声色的观察那人,淡淡的目光上下飘飞,似是在看路上委屈低头的驴子们。
周恒略略一笑:“也好。只是我家那马棚估计是装不下这么多驴子了。”
“无妨,我有法子!”那人爽朗一笑,将手中长鞭收好,换了一细短的鞭子。
石青忙就下去带他们往厂房那边走。那人将细鞭耍的利落非常,一声脆响尾音颤颤,驴子就缓缓动了起来,黑压压如被天上手牵动的乌云一般,安安静静转了蹄子往回走了。
“相公,这人要是能留下来帮咱们养马养驴子就好了,定能将之养的壮实,还能生一大堆小马小驴崽。”秦玥紧紧挽着周恒的胳膊,看着绝尘而去的一群驴。
“能人异士多自视甚高,你可看那人臂力甚强,怎会单单是一个养马之人?”周恒道:“说不定师父叫他来,只是为了能镇住那些驴子呢。”
“啊?”秦玥微蹙眉:“师父不会这么大材小用吧?”
“大材小用……”周恒喃喃:“或许不是。娘子若是想用那人,咱们一会儿不妨问问。”
秦玥露出点笑:“石青该是知道将人带过来的吧?”
“石青才不傻呢。”周恒轻蹭了她的鼻子:“咱们先会大堂里等着。”
秦玥皱皱鼻子,粉唇莹莹,周恒浅笑轻揉着她的细指,揽着她回了院子。
方才他们来的时候,女工们还在屋里做活儿,安静的厂房渐渐就被嘈杂的驴叫吵醒。芝娘在窗边望了望,就见一群带起尘土的黑驴哽吱哽吱地过去,那声音便渐渐小了。她还觉得纳闷,哪家人在他们村子放驴子?还是经过他们村?
看日头也高高的,刚休息了。她碰碰林秀英:“婶子,咱们该活动了。”
林秀英两圆圆的颧骨添着温暖笑意,朝众多女工道:“大家伙可以休息了啊!”
一发话屋里就热闹起来。
“走走走,一会儿她们将细绳子都占了,又没咱的份儿了!”
“你先去拿着,我得上个茅房!”
“跳大绳还是踢沙包?”
“都行,我先喝口水。”
屋里专门为女工准备的红枣茶,比着自家的白开水好喝多了,秦玥还为她们准备的有圆筒杯子,是统一购买的,还写着她们的编号,以防弄混。
不料她们玩的开心,看的起劲儿的时候,那群驴子竟又回来了。打头的人是石青。
林秀英上前:“青小子,这是做啥?”
石青白牙闪光:“婶子,这是主子买的驴,要牵到马棚里呢!您让大家伙儿先腾个路,咱们将驴子送进去就完事儿了。”
有马拉货就行了,怎么又买这么多驴子,玥娘又要搞什么买卖不成?心里虽是胡乱猜想着,但林秀英也不含糊,立马让女工都靠在一边让驴群过去。
女人们将绳子一拉收到跟前,围成半圈,看一声不吭的驴子跟着前面领头人老老实实进了里面。刚还叫的声嘶力竭的,这就安静了,还真是怪!大家伙都嗡嗡着玥娘养驴子到底是为啥。
“是不是想咱们干农活省点力啊?”
“省啥?田里的活儿干起来不还是牛最好吗?玥娘至于买些驴子来?肯定不是!”
“那,难道是要拉磨的?玥娘要开始磨豆腐?”
“咱村里有磨豆腐的,玥娘才不会抢人家生意做。”
大家伙猜来猜去,却都被一一否定了。驴子都过去了,她们也没继续跳绳,林秀英招呼着她们道:“大家还是赶紧玩儿会的好,一会儿还是正常时间工作,到时候可别说没让你们玩儿啊!玥娘想做什么,定有她的理儿。当然,咱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必操心别的!”
一姑娘笑道:“婶子说的是!反正啊,玥嫂子是不会亏待咱们的!”
门口将纳鞋底的粗绳拉的飞响的婶子道:“当然是不会亏待!你这妮子,过年不还是一等红包么,美得你!”
“俺是干得好才有奖,大家伙不管谁做得好嫂子都会奖励的,可不是俺一个人!”姑娘说罢就飞跑着跳进了大绳里,脸上笑容不止。
那婶子往阳光里一站,暖融融的,她拍拍身上的袄子,有轻土飞起,洋洋飞舞:“哎,年轻人儿就是好,能说能跳的。”
林秀英轻笑着捏掉她衣角的线头稠丝:“你还不是一样年轻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老人也有老人的一杆秤,小辈有事儿不还得请教咱们!”
“呵呵!”那婶子一笑,脸上松软的皮子被太阳照的发光,她使劲儿往鞋底上钻了洞,将针线飞进去拉紧:“说的也是,咱们走的路比她们吃的盐都多,没啥可比的。”
“怎么不见芝娘了,刚不是还在屋里吗?”她往屋里看看,里面没人了,女工都出来玩儿了。
林秀英四处看了看:“估计去茅房了吧,刚才她喝了不少水呢。”
“你一说,我也想喝水了,我去倒点儿!你要吗?”
“不用了,谢谢啊!”
“啥谢不谢的,没事儿……”
里面马棚处,郑斌一看,果然是没太多地方。周家连马都有十来匹,还要这么多驴子做什么,他也是纳闷儿,不过人家想要是给自己带来生意的,难道他还会问你们为啥买?管不着,也不用管!
“这位大哥,你瞧,还真没多少地儿!我看顶多能拴上五只了……”石青笑的实诚看郑斌。
郑斌板正着面道:“我叫郑斌,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石青:“那多不好,我一个小子……”
“无妨!我不讲究那些。”男人声音硬朗,气势颇足。
郑斌在马棚处转悠着,四处看了看,还晃晃那木栏柱子,看面色还算满意。遂一挥手,身后跟着人将五头驴子拴了进去,他又将剩下的驴子都拴在柱子上,让它们并排站在棚子外面。几人老实的很,见这法子,便自己动手将自己牵着的驴子一一拴好,石青在一旁看着,见有剩下的,自己也去帮个忙。
郑斌闲了手,在宽敞的厂房处走走瞧瞧。望见外面玩得正欢的女工,微愣,又笑了笑,这家人倒是会给工人甜头,哪有场主愿意让人干活之余还歇歇、动动手脚的?这还不让工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卖力干活儿?好脑子!
一圈下来,郑斌面无波澜的回了马棚,他们恰好也将驴子都拴好了,这样一下就拴了一溜,棚里棚外都是牲口。
石青眨眼看着,那驴唇对驴唇,或驴唇对马嘴,只这一会儿,竟有马儿一眨长睫毛,舔上了驴唇。
哎哟喂,石青遮眼扭头面红。不能看,他这娇嫩的小心脏,可不能看牲口们*。
郑斌看他那样儿轻笑拍上他的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马和驴生下骡子,脚力好,力量强,吃得少,命还长,好着呢!”
他这一说,石青脸更红了,干脆背对着马棚,趁着时候拽上郑斌袖子:“大哥,我们爷让您到家里歇会儿呢,这几位一块去喝杯水吧。”
郑斌看看身边的人,点头:“也好,我们就去歇会儿,一路从镇上走来,也累了。”
石青笑:“走走走,我们家的茶水都比一般人家要好喝,喝过保准解乏。”
几人一路出来,女工也要回去做活儿了。林秀英招呼众人回屋子,女人们收了绳子沙包放好,芝娘被晒的脸蛋发红从茅房跑出来,见石青带着的人脚步一顿,愣了愣。
“芝娘,该做活儿了!”林秀英拉上她的袖子将人往屋里带,还低低道:“你是不是没带草纸啊,咋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芝娘附在她耳边:“我来月事了。”
林秀英挽着她的胳膊:“拿东西了吗?”
“拿了,就是肚子疼得厉害。”芝娘小腹一直坠涨着,难受得紧。
“要不你回家歇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林秀英关切道。
“不用,剩不多时就能下班,我还行。”
林秀英摸摸水桶,还是热的,她盛了一碗枣茶,捡了好几颗枣舀进去,放在芝娘手上:“先喝些水,吃个枣。”
芝娘秀气的朝她笑笑:“谢谢婶子。”
石青带郑斌他们到了家里,紫叶已经准备好了茶水零碎吃食。
周恒温润道:“几位坐吧,一路来辛苦了。”
郑斌坐下,那几人才坐了。他也不客气,端了茶盏浅尝,微微点头道:“许老大夫交代了的活儿,自当做好。周家的茶果然好,别人家都是苦的,你家是甜的!”
石青在一边朝周恒笑,是他说得家里茶好。
秦玥面容静好,淡笑恰到好处,温婉平和,她道:“苦茶喝后口中易不适,冬日里干燥易上火,所以我家茶水都是泡了花卉以去火生津的。”
“怪不得许大夫要给你家送东西,原来周秀才你家夫人还会医术呢?”郑斌看周恒。
周恒眸中浅光微暖:“我家娘子尚在学习中,不及许大夫。看郑大哥使得一手好鞭,才不单单是饲养牲口之人吧?”
“周秀才眼明,我虽是会这手,却不是靠他吃饭的。我长得壮实,会一点三脚猫功夫,这新县里,哪家要往远处送货送信的,就找我送去,得个脚力钱。”
秦玥明了,那他便算是走镖的了,少女与周恒对望一瞬。男子低笑,娘子收人之心不灭啊!
“那这样说来,郑大哥是整日出门在外,舟车劳顿,风霜诉苦,想来是很辛劳的。可有想过找个安定的活计?”他道。
郑斌搁下茶盏,面色坦然看二人:“想是想过。不过我孤家寡人一个,早已经习惯了走南闯北的日子。出去也见了不少世面,一年下来还能挣不少钱,目前还算满意的。”
孤家寡人?秦玥看他人高马大的,起码有二十五六,还没娶妻?
“这样的生活确实是适合一个人的,自在不说,还不用顾着家里的事。”她笑道:“可看你不算小,若你日后成家,还会继续走货?”
郑斌默了默,浓眉微蹙:“娶妻……还没想过。”
秦玥笑笑,轻瞅了周恒一眼,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养驴子找谁都行,不至于非盯着一人,还是用村里人吧,方便还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
周恒朝她抹了嘴角,云影落花,淡光轻画。娘子在一些事上韧性坚持,而对另一些事又颇嫌麻烦不肯沾手,便是这般缓急轻重之间斟酌,任性又慎重。
“即使如此……”
周恒抬眸,郑斌却道:“若是两位可为郑某寻一门亲事,郑某可以考虑帮你们的忙!”
周恒挑眉,秦玥目光忽转,均是诧异,这又想成家了?
郑斌笑,面容朗阔,似厉斧劈下干木,脆裂巧断:“我一个人独身多年,今日看到两位这般亲密无间,郎情妾意,心中倒是空荡荡的。若也有一人伴在自己身边,我想我给是不愿再出去的吧!”
秦玥撇嘴,她才不会认为就这一会儿,光看看她和周恒的样子,就能让一奔三的男人觉得成亲是件好事。何况,她和周恒除了眼神交流,根本就没他们面前太显恩爱。这人,现在是有所求!但是,她已经不想管!
她道:“找媳妇儿的事儿,还是自己遇见比较好,别人说什么都不如缘分到的那一个人。或者,郑老板你可以到镇上找媒婆给你介绍,我们夫妻二人可是年轻的,手里没多少资源,你找我们可是不合适!”
周恒也淡淡笑出声道:“那就恕我夫妻二人无能为力了。但仍是很感谢今日帮我们带东西过来。”
被人推却了,郑斌也无羞怒尴尬,只直截了当道:“那二位方才可是想让郑某做什么事吗?”
秦玥突笑,少女般天真道:“刚才一出门就看见你扬鞭那一下子,便突发奇想希望壮士能留在我们村里,帮忙喂养那些牲口。也是我未深思,像郑老板这样的人,怎能被困在这小山村做那毫无技术含量的事儿?小妇人先前那般想法,对郑老板多有冒犯得罪,还望不要往心里去,小妇人已是不想再自取其辱的跟您说笑了!”
周恒敛着七分柔情三分佯怒,娘子哪里是自取其辱,一娘子用人的法子,最好的人能留在身边,定是会让其做最合适的事,初衷虽不合适,但过程和结果必是最合宜的。
郑斌瞄了眼周恒那绝对是宠溺的模样,笑道:“无妨无妨!我本是从小放羊刷马长大的,做那些事就相当于老本行!既如此,那我也不求什么了。这就告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到镇上找我,我家在许氏医馆北边的胡同里。”
周恒:“那便多谢了!石青,去送送!”
几人起身出去,石青笑眯眯送人家,到了门口,还要给郑斌几颗碎银子。
郑斌摆手:“这趟事儿,许大夫已经出过费用了,你们不需再给!这是我走货的规矩!”
还有人给钱不要?石青再让让,人还是不收,青小子只好笑道:“郑大哥这般,定有不少人认准了你托你送货!新年儿,祝您生意长红啊!”
“好说!我送货素来按规矩办,靠这法子才攒了老客户。走了,别送了!”男人话毕,带着人大步跨开,灰袍带风,如入苍林叶盛。
石青装好银子回了院中,将这事儿禀报给夫妻俩。
“做生意倒是有一套!”秦玥颔首:“不收就不收吧,左右他都已经收过师父的钱了,咱们给只是咱们的体面,他不收也是他的规矩,不矛盾。”
她又看周恒:“相公,村里的人都在建学堂,不好抽出人手来,那一大堆驴子不能一直拴在棚外面,让家里几个伙计去将马棚扩一下吧。”
“好。”周恒朝他伸出宽阔修长的大掌:“来,先送你回去休息。”
“休息什么呀!我壮实着呢!”嘴上这样说,秦玥却是乖巧的将纤手搁到他手心里,唇边笑明灿若夏花。
玉手生辉,磐石为底,柔荑婉婉轻绕,那坚石瞬化作青竹依依,叶繁风动,合归切切。
二人相携离去,石青挂笑看伊人郎贤走,自个儿摸摸鼻子,这才叫恩爱非常,郑斌才看到点儿啥,瞎说!
不过,他说那只为讨好奉承?石青不愿让自己费脑子,帮着紫叶收拾了桌上残茶出了大堂。
周恒将秦玥安置在客厅太阳晒着的沙发上,给了她那本医书,哄小孩儿一般,还给搁在手边酸甜的瓜果和姜茶,最后不忘在少女唇上碾磨吮吻几下,面上飞着餍足春意出去了。
客厅只秦玥一人,娇唇水红,双眸水意浅,浅中落了嫣红花丝,娇嫩无比。
“无耻周恒……”她嘟囔着,屋里又没人,她目光转了几转,却是叹气锤着靠背,自个儿闹腾了一会儿,还是斜倚在沙发上看书了。
石心奉周恒之命来给她按摩腿,一进门,就感到一道不善目光划来,如削薄寒凉飞刀,直击她脖颈。石心下了一跳,以为有贼人进来了,结果就秦玥一人坐着。
“主,主子,您怎么了?”石心站在门边没往里来。
秦玥以为是周恒去而复返才飞了眼刀吓他,谁知惊到石心了,虽融冰似的笑起来:“心儿啊,我以为是别的人呢,来!”
石心这才小步过去:“主子,爷让奴婢来给你按按腿。”
“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按腿,不按了!”秦玥拉着石心坐下,拿过自己绣了一半的料子:“来来来,你再教教我那个什么笙烟的花儿怎么绣!”
秦玥刚将石心按在沙发上,小丫头就起来了,自个儿拉了个板凳过来,坐在秦玥身边。
秦玥轻笑笑,等级尊卑深入人心便是如此,说不定哪一日自己也会用这条条桎梏去教训旁的人呢!
两人轻言细语开始,丝缕飞针风过枝梢草尖一般轻快明迅,粉红落霞瓣,明红织锦心,不多时飞花娇艳落地,枝缠叶绕,流云缱眷而过,淡淡目光留下朦胧神秘。
周恒先在小厨房找到了石心,便抬头往上往,连程果然在一侧屋顶时刻关注着这小丫头。周恒朝他招手,连程挑眉飞下:“什么事?”
周恒依旧面容温淡,像被太阳熏照过正有丝缕水汽上升的竹枝,清俊非常:“刚买了一批驴子拴在马棚那儿了,地方不够,你带重阳他们几个将马棚扩建一下吧!”
连程只用不同寻常的目光打量着周恒,双目突泛精光,抓住周恒胳膊:“你教我如何追求女人,我就去建!”
“……”周恒愣。
连程以为他不愿意,再好心好意拍拍他肩上的土,商量道:“你是怎么让你家娘子喜欢上你的?教教我!啊?怎么样?”
怎么让玥玥喜欢上自己的?周恒沉思。
葳蕤盛夏唢呐庆喜,少女大红嫁衣娇颜如画,直遮了神光飞逝,留一人清颜探月拨云而出。
媳妇儿昏倒,一夜守候,望床榻削薄容颜苍白凋零,他的心忽就皱了皱。
次日美人魂归震惊,片刻淡笑浅语,默默接受,自此贤妻也好嫂子也罢,均在平淡如水日子里任她缓缓晕染勾勒,亲笔描一幅异乡人之辛劳淡然。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间,叶片草根之辛,果红菜香之美,出于少女手,还归周家有。
雨夜寻人焦灼,对狼无畏开膛,还是同一人,却好似非一家农妇可为。
浅笑嫣然是她,谆谆嘱咐是她,果断利落是她,情真意切还是她。
她初醒,他便兀自生情;她平淡,他便安静跟随相护。
她累,他惜;她伤,他救;她痛,他慰。
他对娘子,是一点一滴喜欢所以付出的耐心温情。
他本性情温良,若水一般,对自己女人自是呵护至极,关爱有加。此番清隽男子之挚情,如何不让一孤身女子相依相恋相诉衷肠?
他们之间,便是最简单的日久生情。
连程看他入了魔障,再晃晃他:“到底怎么追求啊?”
周恒正任思绪飞扬,回忆着两人点滴日常,犹自飞入云颠,漫步轻缓,又忽地躺倒柔软,仙衣飘带神风暖拂,悠哉乐哉。所以他就缓缓对连程道:“我和娘子,是水到渠成,果熟蒂落。”
连程黑了脸,哼声:“那你们是怎么流的水,怎么修的渠?又是怎么种的瓜?怎么摘的蒂?”
周恒回了神看他,总结了一点道:“你只要像我对娘子好那样对石心好就行了。”
周恒是怎么对那女人好的?连程垂了眼帘想,眼珠左转转,想不起来!右转转,还是想不起来……
“我已经说过方法了,你带他们去修马棚吧。”周恒将他仍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拿掉,又缓缓拍上他的肩。
“你到底是怎么对她好的?”连程盯着男子后背,想把他的心掏出来观察一遍那心思……再塞回去。
周恒悠悠道:“我时刻都在对娘子好!”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连程心塞。
诶,有了,那他就看看平日里周恒是怎么对秦玥的不就行了?连程脑中灯泡滋啦啦的过电流,亮了好长时间!
“行,我现在就带他们去!”男人朝周恒喊一声,飞身掠到前院。
周恒在客厅窗口朝里看了看,娘子正跟小丫头一块绣着东西,男子唇边弯着浅弧里蓄着温柔爱恋和宠溺。须臾便负手扬袖,悠然去了书房。
连程带着几个小伙子奔到马棚,将空屋里存放的没用完的木料都扔出来,叮叮当当开始扩马棚,一旁没见过大阵势的驴子又开始哽吱叫,连程一鸿掌风扫出,扑腾扑腾是来头驴都倒下了。
石青咽了口唾沫:“连程,死了吗?”
“没有,晕了!”
重阳朝石青嘿嘿一笑,连程的准头极好,怎会将主子新买的牲口弄死?弄死了牲口,连程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