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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哥见耶律贤虽然一身鲜血,仍在阵前来回奔跑,手拿着缘殇剑指挥着兵士抵御宋兵的进攻,心中方才微微松了口气,手臂一举,对身后的辽兵大叫道:“战士们,给我杀,杀光所有的宋人,把皇上救出来。”
辽兵们在身后怒吼了一声,长声呼啸着冲进了宋人的阵地。宋兵正在全力以赴围攻耶律贤,见数万辽兵突然从身后杀了出来,也不由大吃一惊,阵型呼啦啦被辽兵撕开了一条口子。耶律贤见休哥来了,心头也为之一振,赶忙率领着余下的辽兵趁着宋兵手忙脚乱,从包围圈中突围而出,与休哥汇合在了一处。
小花见耶律贤浑身是血,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刀伤,不由扑到他怀里大哭道:“贤哥哥,贤哥哥,是小花不好,是小花对不起你。”
耶律贤听了,微微一愣,眸子中一丝狂喜,将小花紧紧搂在怀里,大叫道:“小花,你是为朕回来的吗?你终于肯为朕回来了吗?”
耶律休哥见他二人在马上抱头痛哭,忙在一旁高声说道:“皇上,大军还未赶到,请皇上赶紧离了此地,由休哥来替皇上挡一挡吧。”
耶律贤赶紧抬起头来,见休哥所率辽兵不过数万,那宋兵已在身后重新集结起来,皱了皱眉头,大声说道:“休哥,宋兵兵力数倍于我们,我们不宜恋战,还是率兵突围吧。宋人一心要救赵光义出来,既然你来了这里,他们肯定就会知道十万宋军已在南京城下全军覆没,未必还敢追来。”
休哥诺了一声,回头指挥着辽兵杀出了一条血路,护着耶律贤向来路而去。辽兵们狂奔了一路,足足跑了一个时辰,刚要停下来喘口气,却见宋人已是大声呐喊着追了上来,口口声声道:“杀了辽人,为皇上报仇,为十万弟兄们报仇!”
耶律贤见宋兵个个双目通红,也是暗暗心惊,在马上顿足道:“休哥,宋人报仇心切,竟要死缠烂打,你带着小花先走,说什么也要护着她回南京去。朕在这里挡一挡吧。”
休哥大叫道:“皇上系大辽万民安危,臣怎能让皇上孤身犯险。喜隐,你护着皇上和贵妃先走,这里交给我吧。”
休哥说完,掉转马头,领着辽兵们又杀了回去。喜隐见了,赶紧奔到耶律贤的身旁,大叫道:“皇上,请你快走吧。”
耶律贤咬了咬牙,回头看了休哥一眼,方才纵马奔了出去。小花在耶律贤怀里,远远望着休哥和几万名辽兵被宋兵团团包围起来,泪水已是哗啦啦淌了满脸,忽见右翼不知从哪里奔出来一队宋兵,为首的一员宋将大叫道:“耶律贤,你往哪里跑?!你以为你杀害了我大宋十万将士,宋人就会怕了吗?我们大宋只要还剩下一个男人,也要割下你的头颅,为皇上和十万儿郎们报仇雪恨。”
耶律贤怒哼了一声,见宋兵已经向自己冲了过来,举着缘殇剑,几下便将马下的兵士们通通砍翻在地上。那宋将见了,手握着一柄红缨枪,拍马直冲了上来。
小花见那宋将乃是潘美,也是暗暗心惊,却见耶律贤举剑一挡,已将他的长枪拨了开去。潘美见小花在耶律贤的怀里,忽然大叫道:“周小花,原来又是你!儿郎们,给我杀了这个妖孽,为皇上报仇!为弟兄们报仇!”
宋兵听了,举着刀枪又冲了上来,耶律贤在马上左挥右挡,将小花紧紧护在身下,不妨一个宋兵趁着他转身的空挡攻到马前,挥刀向小花的腿上砍去。耶律贤见了,大叫一声,飞身而起,一脚将那宋兵远远踢飞了出去。
潘美见了,已是举枪又刺了上来,耶律贤回身不及,见那长枪向小花刺了过来,用半边身子将小花护在身后,那一枪便正中他左肩,将他掼下了马来。小花见耶律贤替自己挡枪落马,哀嚎了一声“贤哥哥”,正要下马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只听前方马蹄声声,辽军主力急赶慢赶,终于是赶了上来。
潘美见十万辽军向自己直冲了过来,咬了咬牙,还要举枪再刺时,喜隐已经挡在了耶律贤的身前,奋起弯刀将他的长枪撞了出去。潘美见辽兵已是越奔越近,恶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掉转马头,对身后的宋兵高叫道:“宋兵听我号令,后撤十里扎营,明日再与辽人一决生死。”
宋人听了,虽然满心愤懑,见辽兵主力已到,也不敢恋战,跟在潘美身后后撤而去。奚地率领大军来到阵前,见小花正抱着一身鲜血的耶律贤痛哭,大叫一声“皇上”,滚倒在耶律贤脚边,也是嚎啕大哭起来。
休哥浑身是血的跑了上来,一把推开众人,探了探耶律贤的鼻息,大喝道:“哭什么哭,皇上还没死,左医郎,左医郎,快去把左医郎给我叫来,让他看看皇上怎么样了。”
辽兵们听了,赶紧去找随军的医官,却不想他们急行军,那医官却是远远地被落在了后面。休哥见了,赶紧命兵士去将他们接了来,自己与诸将紧紧守在了耶律贤的身旁。
休哥等了又等,见耶律贤口中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上的袍甲已被鲜血浸透了,任是他久经沙场,见惯生死,也不由抱着头在一旁痛哭失声。小花见了,趴在耶律贤的身边大哭道:“贤哥哥,贤哥哥,都是小花不好,是小花害了你,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只要你不死,你让小花做什么也愿意,小花再也不敢让你伤心,再也不敢了。”
众人正在那里悲泣,左医郎已是被兵士们气喘吁吁地拉了上来,只见他伏在耶律贤身前仔细诊视了一下,方才高声叫道:“万幸!万幸!皇上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缘殇剑在这里,皇上还有救!”
十几万辽兵正在抱头痛哭,听说皇上还有救,不由举着胳膊大声欢呼起来。休哥见兵士们已经就地搭起一处营帐来,赶紧命人将耶律贤轻轻抬了进去。只见左医郎和随后赶到的十几个医官将耶律贤身上大大小小数百个伤口一一清理干净,又将那用缘殇剑熬成的金疮药厚厚敷在上面,一层层将他包扎成了一个粽子一般。
小花见众人忙碌了一夜,方才收拾妥当,一个人跌坐在耶律贤身旁,只是呆呆地看着,忽见一个兵士走上前来,对帐中的辽将们行了一礼,禀道:“将军,我们刚才已经清点过了,皇上的三万亲军和休哥将军的三万大军加起来折损过半,共有四万将士战死沙场。还有一万将士受了重伤,医官们忙不过来,死者恐怕会越来越多。”
奚地听了,蹦起来怒吼道:“好你个宋人,老子不把汴京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誓不为人。来人,随我去把宋兵们给活剥了,为皇上和战士们报仇。”
休哥哼了一声,胳膊一挥,将奚地拦下,怒道:“奚地,皇上重伤,你休得放肆。宋辽两军如今都是元气大伤,谁也拿谁没办法。大辽精锐尽在此地,你狂躁妄进,若反被宋人得手,大辽危矣!如今赵光义生死不明,宋人不敢来攻。辽兵先后撤五十里,等皇上好了再说。”
奚地见休哥发怒,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休哥见了,忙命人将耶律贤抬进了一辆马车里,自己连夜升帐,却是部署着十几万辽兵秩序井然后撤而去。
休哥见一切安排妥当,小花仍伏在地上痛哭,忙上前想将她扶进马车里,却见小花摇头泣道:“休哥将军,小花就不回去了。此次宋辽两国生灵涂炭,小花乃是罪魁祸首,没想到为了小花一个,竟是累了天下人。既然小花再也无法为隆哥哥报仇雪恨,便愿出家为尼,一生青灯诵佛,为这么多逝去的亡灵超度。请你跟皇上说一声,让他忘记小花吧。”
休哥听了,长长一叹,说道:“小花,你以为你为耶律隆出家了,就可以解脱了?宋人想着一统天下,辽国国力日强,两国迟早必有一场恶战,此次也不全是为了你。你明明知道皇上对你是宁死也不愿松手,你若真这样做,岂不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小花哀哀而哭,半句话也答不上来。休哥叹道:“小花,你莫要忘了刚才答应了皇上,你说只要他不死,便不会再让他心痛。现在他为你终于挺了过来,希望你也不要背弃自己的诺言。”
小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半日才哽咽道:“隆哥哥,隆哥哥,我对不起你。若是你肯等我,小花宁愿死后受万箭钻心之苦,来世还要和你在一起。”
休哥微微摇了摇头,见小花在地上哭得是肝肠寸断,便将她扶上了马车,马鞭一挥,大军即刻出发,缓缓向南京而去。
宋辽高粱河一役,宋军大败,全军覆没,赵光义一人一骑孤身出逃,二个月后方才回到了汴京。宋太祖赵匡胤之子燕王赵德昭、秦王赵德芳欲趁赵光义生死未卜之际夺回帝位,却被赵德昌所阻。赵光义回京之后,以其它的罪名责之,燕王畏罪自尽,秦王也随即暴病而亡。耶律贤在南京重伤三月方愈,辽南院枢密使高勋、皇弟耶律只没趁机谋反,被耶律贤派耶律奚地率兵镇压、鸩杀。
宋辽朝纲交替动荡,皆不得他顾,大军相峙三月,各自撤兵而回。只是宋人从此谈辽色变,视辽人为洪水猛兽,竟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辽人憎恶宋人,频频南下骚扰边关,见边贸受阻,无法换取丝茶盐铁,一路烧杀掳掠,更是变本加厉。边关百姓苦不堪言,狼烟之下,不过保住性命而已。
小花在耶律贤榻前衣不解带看护了整整二月,耶律贤方才能下地行走。又过了一月,耶律贤见自己已能行动如常,挂念着上京局势不稳,便带着小花,与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班师回京。小花在耶律贤怀里走了一路,见越往北去,那塞外风光越是与中原江南迥异,便趁着无事,将那一路所见一一誊画了出来。
耶律贤见了,也觉得新鲜有趣,不时在一旁摇头晃脑翻上一翻,小花见他横看竖看,分明没理会处,不由微微叹道:“贤哥哥,你看不懂的。我画得也不好,只是我看当日赵德昌将大运河一路绘了下来,觉得这倒是个好法子。你可不要小瞧了去,若要建渠修路,没有比这个更便利的了。”
耶律贤听了,冷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过小花的笔来,将它扔在一旁,自己却是紧紧抱了小花在怀里,大声说道:“宋人的那些玩意,朕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咱们辽人逐水草而居,大漠任我们闯荡,哪里需要建渠修路?宋人只会这个,成天呆头呆脑,所以才打不过我们。”
小花摇了摇头,说道:“贤哥哥,我一路走来,发现其实这塞北也是土地肥沃,如果能好好的整治利用,并不比中原差。辽兵频频骚扰边关,无非是所需无法自给自足,却受制于宋人。若能两相便宜,岂不是对辽人和汉人都有大大的好处。”
耶律贤望了小花一眼,皱眉道:“小花,你虽是汉人,但如今的大宋却是你的死敌。你既已嫁入辽宫,还是把自己当做辽人吧。你放心,如果有谁因为你是汉人敢说三道四,朕便割了他的舌头。我们很快就要回到上京了,辽宫比不得你们金陵的皇宫精致秀美,朕想为你单单起一座宫殿,你想盖成什么样子,不如现在画下来,朕让他们赶紧去准备。”
小花听了,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贤哥哥,我不想住在皇宫里。我曾听人说,大漠里有条河,没有东流入海,而是流向了沙漠里,我一直想去看一看。若是能在那里盖一座小小的木屋,每日放马牧羊,天地之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才合了小花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