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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开口,从他支支吾吾的神色里朱瞻基就觉着不好,然而听到这句话,他一直挺立如松的身形还是晃动了一下。
他拿着那张盐引,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孙大衍低头侍立在一边,心中将徐澄海骂个半死:这个混蛋查来查去竟然查出这个结果来,让主子心中难过。
朱瞻基沉默了好长时间,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挥挥手,让孙大衍下去了。只是不两日徐澄海就奉命剿匪,剿得却是远在千万里的巴丹吉林沙漠里的沙匪。临行前,皇太孙轻飘飘的一句话:“所有的沙匪,有一人还活着,你就不用回来了。”让徐澄海登时双泪长流。这是后话。
不说寒栎这边想法子隐匿形迹回家,只说在扬州的孙府这日来了一拨客人。
孙张仰正在书房里对着案上的一株榭荷素细细画着一幅兰花图。这时管家匆匆进来,递上一张拜贴,禀道:“老爷,京城淇国公府来人,请见夫人和大小姐。”
“淇国公?”孙张仰奇怪的道:“我们家和淇国公府一向并没有往来,如何会有拜会内眷之说?”
虽说疑惑,但是人来了,总不能不见不是?且来的的女客,孙张仰不好出面,只好让黎海珠带着沾衣出来见客。
淇国公府来的并不是府中的女眷,而是几个老嬷嬷和几个仆妇,虽是下人,却俱都是满身珠翠,遍体绫罗,一个个两眼向上、面带傲慢之色。因黎海珠和沾衣见惯了肃国公府的派头,所以听到同是国公府的下人来,也都没放多少心在上面,母女只是平常装扮了出来见客。受寒栎的影响,母女俩也不喜欢市面上一贯流行的大红大緑的颜色和王氏婆媳那般的浓妆,黎海珠只是身淡淡的玫瑰灰的半旧褙子,穿一条丁香色湘裙,发间用了一根金簪挽发,通身也就只簪头上的一颗指头肚大的明珠值钱些。
沾衣更是简单些,身穿一袭白底红花的西洋棉布的褙子,一条白色的挑线裙,极简单的装束,穿在沾衣身上却愈发地显出少女的柔美靓丽来。
那几个嬷嬷见到了黎海珠母女都猛地惊艳了一下,待打量了母女俩的穿着后又不为人知地悄悄撇了撇嘴,神态也逾加地瞧不起了。
几个嬷嬷勉强略弯弯身子给黎海珠母女福了福,就算是行过礼了。当先的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面相凌厉,浑身金光闪闪,打扮得和王氏有得一拼,此刻论了主客,斜坐在客位,先不忙开口,接过孙家丫头上的香茶抿了一口,想在心里先鄙夷一番这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茶的,一口尝下却发现是今年上好的碧螺春,噎了一下,没有可吐槽的地方,也只好悻悻放下茶盏,抽出袖中的织金帕子沾了沾嘴角,方才开金口,道:“老奴是淇国公府嫡小姐的奶妈妈,夫人唤我刘家的就可。我们小姐闺名明珠,乃是我们国公唯一的掌上明珠。说起来我们小姐,在京城中可是大大的有名呢,人称四大才女之一,”说道这儿,她傲慢地扫了一眼沾衣,心道:若不是小姐有所求,你这乡下丫头怎配知道我们小姐的名号。
她的不屑几乎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了,连纯良如沾衣,都觉察到了她的敌意。黎海珠淡淡皱眉,忍耐道:“公府小姐自是尊贵,不知邱小姐让刘嬷嬷不远千里来扬州所为何事?”
黎海珠的意思是:你既然不远千里来扬州,自然是有事。我家和你们国公府又没有交情,你就别磨叽了,早些说完了早些走人省事。别说寒栎这些年的潜移默化还是有些作用的,连黎海珠这么温柔的人遇见可恶的人都会开门见山了。
那刘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笑道:“我们小姐在京城久闻沾衣小姐的大名,心中倾慕已久,我们小姐自小没有姐妹,听说沾衣小姐温柔敦厚,心心念念便是能和小姐做对姐妹才好。”她用帕子点了点嘴角,掩下了嘴角那抹不明的笑意,继续道:“我们小姐让老奴给沾衣小姐带了些礼物。”
她轻轻击掌,后面跟着的邱府家人抬上来一只描金箱子,打开看时,俱都是五光十色的绫罗绸缎、时新精巧的宫花钗钿之类。
刘嬷嬷得意地道:“沾衣小姐,您请看,这些都是今年京城中最最流行的花色图案呢!这些东西在如今京城的世家小姐们中间可是抢手的很呢。你看,这匹霞光映彩是从西域那边供上来的,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这匹......这匹......”
沾衣有些无奈,这些衣料她多得一辈子都穿不完,不说海家季季使人送来给她做衣裳的,就是寒栎这个姐控每到一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衣料特产,她什么好东西没有?会被这几匹衣料晃花了眼?
沾衣好脾气地笑着,对依然喋喋不休的刘嬷嬷道:“多谢你家小姐的美意了,只是我跟你家小姐素不相识,委实不敢收这么厚重的礼物。”
那刘嬷嬷热情介绍了半天,却见这乡下丫头一点儿也不识货的样子,心中就来气。赌气合上箱子,从怀里掏出封信来,递给沾衣:“我们小姐让我给沾衣小姐送封信,吩咐老奴要立等小姐的回音。还请小姐先看信再说吧。”
黎海珠好笑,这原来是小女儿之间的交往。倒闹得兴师动众的,不过女儿总归是要嫁往京城的,在京城里有几个手帕交当然是个好事。只是这邱明珠不知是怎么得知沾衣的,想必是海家的女眷的亲戚?
不说黎海珠欢喜着打点给邱明珠的回礼,让人将今年收的最新款的绸缎拣最上好的拿来,还有打发这几个来人的荷包尺头;只说沾衣疑惑着打开邱明珠的信,慢慢看下去,渐渐就变了脸色。当她颤抖着手再打开信封中又套着的一张松绿色云香笺后,看后手抖的几乎拿不住信笺,嘴唇都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