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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美娴抗争到第五日,终于成功得将自己饿得头晕眼花,她发现自己连起床去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了。母亲不知道又在厨房做些什么好吃的,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卧室门飘进来,变幻成一只小手,在她身上最痒的地方轻轻地挠着,让她忍不住口水横流,恨不得马上出去吃它三大碗饭。可惜她性格中最倔强的一面恰恰来源于母亲,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极其能豁得出去的性子,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半途而废。
从卧室到卫生间,短短十几步路,就仿佛耗尽了她身体里剩余的最后一次元气,她多想叫妈妈来搀扶自己,但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坐在马桶上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前健壮得跑八百米都脸不红心不跳的那个自己到哪里去了?她突然发现一个似乎完全可能会发生的事实:如果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母亲一直不妥协,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活活饿死?
她才只有十七岁,她还想考大学,还想谈场恋爱,还想找份好工作,还想成家立业,还想做很多很多的事,她真的很想好好活下去。求生欲这一人类最基本的欲念最终战胜了她的倔强,她哭着喊着叫妈妈,要求吃饭。
这一次母女之间的对抗没有胜利者。彭媛媛之所以会赢,绝大多数的原因是因为许崇智的没人性,以及女儿对死亡的恐惧。说到底,女儿绝食不是为了自己,许崇智回不回家她更左右不了,她除了伤心难过,绝望悲伤之外,只能强撑起外表的倔强,不管女儿愿不愿意,以后真的要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了,她必须要好好的,她还有女儿要养,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理由软弱。
夜深人静,女儿已经吃饱睡着。因为饿得太久,她无视女儿对美食垂涎的目光,只给了两碗稀粥,先让她垫垫胃,暴饮暴食对此时的女儿绝无益处。彭媛媛决定,等过几天让女儿的身体缓一缓补充些营养,一定要好好跟女儿谈谈,打消掉女儿心底的顾虑,让她********好好去学习,大人的事情不用她操心。不论以后会怎么样她这个做母亲的,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彭媛媛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其实她并没有多么想看电视,只不过因为烦心的事情太多,实在睡不着觉。没想到竟让她阴差阳错地看到了地方台反复播出的认尸启示,其中两点细节,让她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男尸身高一米七六,体重约150斤,在其左大腿外侧,有两条大约十厘米的手术疤痕。
不会、不会许崇智、他、他死了吧?这么多天,许崇智的电话一直关机呆着,对他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因为以前彭媛媛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每一次都能打通,虽然接不接得看对方的心情,但通是肯定的,因为他需要用手机里的软件实时查看股票的动态。有好几次,彭媛媛打电话给对方的时候还没说上两句话,许崇智就气急败坏地让她赶紧挂电话,说她妨碍了自己去看证券交易信息。这么一个恨不得将脸贴在手机屏幕上的人,怎么会这么多天一直关机呢?如果他死了,也就解释的通了。
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要说彭媛媛对许崇智没有一点情那是在骗人,可是这些情谊都在许崇智这两年断断续续地作妖中慢慢被消磨殆尽。她现在对他,只剩下了满腔的怨恨,每天临睡觉或者刚睡醒起来,都会下意识地咒骂两句恨不得他死在外面才好。但是如果他真的死了呢?彭媛媛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印象中,四十多岁的年纪还很年轻,应该仍然有大把的年华可以挥霍,即使没有缘分再做夫妻,满腔的浓情蜜意也渐渐被恨意取代,嘴里说着狠话心里恨他恨不得去死,却仍然因为知道那个与自己牵绊了大半辈子的人,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而觉得心安。
电视中打扮靓丽的主持人嘴还在一开一合地不停说着什么,可是彭媛媛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许崇智,可能已经死了,而且既然是发出来的认尸启示,那就说明,尸体已经损毁到无法辨认模样的程度。
她再也坐不住,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拎着包就想出门。然后她突然顿住脚步,转身进了女儿的房间,摸黑在女儿的脑袋上狠心拔了几根头发。女儿睡得很熟,只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呓语,翻了个身又很快进入梦乡,根本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找回的爸爸此时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凌晨十二点的马路什么样子,彭媛媛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她是个典型的乖乖女,一辈子按部就班,在她为自己画下的那个小圈中懵懂无知地活着,不会晚归,不入迪厅,不搞暧昧,也找了一个同样循规蹈矩的男人,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平平顺顺,虽然寡淡无味,但至少这样的生活让她很有安全感。可是人都是善变的,她认为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放在丈夫的眼睛中,就是庸碌无为虚度年华。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彭媛媛也曾因为跟丈夫离婚的事无数次反思了自己,难道许崇智的改变,真的只是因为一次简单的同学聚会,回来后严重心理失衡吗?不,那只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只是量变堆积到一定阶段后引起的必然质变反应,许崇智早就在生活中表现出来了他的不甘心和对金钱的渴望,那次同学聚会,不过是让他爆发的导火索。
只有自己在明知道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后,还傻傻地欺骗着所有人,努力维护出家庭一切正常的假象,甚至事到临头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支持她,用绝食伤害自己身体的方法,来向她这个亲生母亲抗争。不得不说做人做到她这个份上,也算失败透顶。
出租车司机有些奇怪,这个看起来打扮得体的女人,为什么会深更半夜的跑去公安局,那种衙门口,没事的时候,任谁都不会轻易往跟前凑合的。不过他很有眼色地也发现后面这位女乘客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在无声的哭泣,纵使他心中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有心客串一把知心大哥哥,也实在不想打扰这面容哀伤的女人。
目的地很快到了,在得到司机师傅的提醒后,彭媛媛匆匆扔下一张50块钱,无视身后司机师傅让她拿找零的话,艰难地迈步,向着公安局大门口的值班室走去。此时的公安局,除了值班室一盏明亮的灯外,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实在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在家中枯坐至天明,哪怕明知道晚上来,很可能同样要等到天亮,但她宁愿在这里枯坐,也不想在家里边胡思乱想。
值班室的门很快被她敲开,迎面而来的一种香烟味夹杂着泡面味臭袜子味等等多种气体混合后难以形容的酸臭气,差点没把彭媛媛熏个跟头。她极不适应这样杂乱肮脏的环境,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也只得皱着眉头,抬脚进屋。
这无眠的一夜,注定要在彭媛媛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的烙印,她自以为是的镇定,落在眼前这帮见过形形色色人物的警察眼里,自然分分钟原形毕露,她魂不守舍下,被这些人将她的祖宗十八代差点没查清楚。
好不容易挨到上班,彭媛媛颤抖着从包里取出她昨天晚上在女儿身上薅下来的头发,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交到旁边一个小警察手里,这才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法医,准备去认尸。
所有人都只告诉她,尸体在水里边泡得有些腐烂,脸上情况不太好,已经辨认不出五官,希望她在认尸的时候能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安排认尸的目的主要也不是为了看脸,而是想让彭媛媛近距离再亲眼确认一下,左大腿上那两条刀疤的位置,是否与许崇智的完全吻合,确定体表特征高度吻合后,他们才有做dna检验的必要。
作为近亲属,关心则乱,家里人失踪后自然病急乱投医,有丁点儿可能都不愿意放过,这一具浮尸自被打捞上来,发出认尸启示到现在,已经来了三拨人了,三拨人在没看到尸体前,都一口咬定这具尸体就是他们的亲人,都在亲眼看到尸体的惨状后掩面奔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会是他们曾经的亲人。
彭媛媛是第四拨,也是最镇定的一个,甚至在来之前还拿了可以进行检测的样本。整个认尸过程,彭媛媛都表现得很镇定,只在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时,发生了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最终清晰得吐出一句:“这两个伤疤的位置,丝毫不差,他应该就是我的前夫许崇智。”因为她看尸体的时间极短,只有不到一分钟,法医再三确认她是否真的看清楚了,得到的都是肯定回答,也只得安排鉴证科那边先做dna鉴定。
说来也奇怪,在来公安局认识之前,彭媛媛吓得要死,她在内心一直不断地祈祷希望这具死尸并不是许崇智本人,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后,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去。这两年来,一直行踪不定难以找寻的许崇智,从今往后,终于不会再四处漂泊到处乱跑,有个固定的居所了。她不需要再继续患得患失,在寻找与不寻找、原谅与不原谅之间反复纠结,更不用害怕女儿会要死要活地缠着她找爸爸。
彭媛媛突然发现,也许许崇智的死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至少她真的从各种纠结中解放了出来,从此可以忘却前尘旧事,重新翻开她生活的新篇章。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对着给她做笔录的小警员微微一笑。
法医的尸检报告在第三天出了。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刑警队员陆小虎和甄树彬在看到报告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询问法医老王他的判断到底有没有错。老王一吹胡子一瞪眼:“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敢质疑我的决定,我可是反反复复检验了好几次才得出这样的鉴定结论的,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写吗?但这是事实,我有义务,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最真实的尸检结果。”
“可是这、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有什么耸人听闻的?哪个杀人犯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他要是不心狠,就当不成杀人犯了,赶紧去抓人去,别在这里烦老子!”
老王是他们公安局的老法医了,有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眼瞅着就要退休,陆甄两人当然并不是质疑他的能力,而只是他们从警以来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残忍的凶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尸检结果表明,许崇智后脑有伤,似是被棍棒一类的钝器击打所致,解剖可见硬膜下已形成血肿,但血肿并不足以致命,许崇智真正的死因是溺水引起的缺氧窒息,也就是说许崇智被扔下水的时候,还仍然活着。他脸上被利器小心翼翼剥离下去的面部皮肤组织,是在他仍然存活的时候,凶手动的手脚。至于为什么死者身上连抵御性伤痕都没有,被人割脸,这么疼痛难忍的事情,被害者没有反抗,只能说明他那个时候已经意识不清。法医在死者的胃内发现的大量酒精和安眠药,证实了这一点。
活着被剥了脸皮,正是让陆甄两位刑警觉得有些接受不了的事实。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凶手得有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对着一个人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又等了三天,dna鉴定报告出来,证实死者确实是许崇智,两位刑警来到了彭媛媛的家,了解许崇智的社会关系,此时他们才发现,他们这位看似可怜的受害者,似乎有那么点罪有应得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