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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夏婉安也笑着端了秦小鱼一眼,她那眼神十分古怪,让小鱼有些毛骨悚然。
终于等到戏终,秦小鱼就像熬了一个冬季一般,前面几个旦角过来谢幕,这是琳琅为燕王安排的戏曲,燕王自然重重打赏。
这几人正欲拜退,这时琳琅却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拉过那饰演花木兰的女子,那女子亦是微微一惊,忙问公主作何吩咐,琳琅仍不言语,只神秘笑着将那女子复带至皇上面前。
那女子不比传说中的木兰那般膀大腰圆身材高量,倒是匀称有致,面容可人,她不解地看着琳琅公主,再向皇上施了一礼,琳琅又笑道,“雄免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雄雌?若是我与木兰同行十二年,也不会知她是女郎。鱼总管,我说的可对?”
小鱼蹙了下眉,这琳琅公主还有完没完了,为何又来问自己?琳琅是有意为之,借这出戏想要表达什么?难不成她已识破自己女儿身?可转念一想,绝不可能,如若她真有所发现,她就不能用木兰来刺探她了旎。
身旁怀帝觑向她,只见她唇色微微发白,双手紧紧握着,像是心事重重,只见她起身,走至琳琅身旁,她个儿还没琳琅来得高,确是有些与女子相似。不过,与她一般年纪的太监长得都不算高,而且大多细皮嫩肉的,音色尖细娘娘腔,这就是所有太监共通的特点。
“奴才并非这里最聪明的,恕奴才不知如何作答,公主你何不问问其他人?鞅”
她昂首挺胸,言辞间全无闪烁,这般看上去全然无女儿家的姿态,颇有些男儿疏朗气概。
“我听闻鱼总管你有怪癖,不与人共浴、如厕、换衣,这宫中这么上千名太监,为何偏生你最特别还有这怪癖?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你这身体特殊呢?”
琳琅眸光逼迫,秦小鱼心中还是一慌,琳琅用词毫不含糊,将矛头直指她身体。
小鱼看了眼皇上,只见这人微微眯眼,一派老谋深算的样子,这二人不愧是兄妹,她记得皇上也这么问过她。
“我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说我身体特殊,有何特殊?无论哪种,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公主,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这秦小鱼真是名不虚传的铁齿铜牙,拍马屁是她的功夫,这装聋作哑装傻充愣的功夫亦是更深,但既然她安排了这一出,也不怕把话挑开了说,琳琅尖酸道,“鱼总管你是何等聪明人,我命这些伶人演了一出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你当真还明白么?鱼总管,你可敢当众宽衣?”
这时,白韶掬面色一变,夏婉安朝身侧看去,只见他铁拳绷紧,冷清黑眸似有担忧之意,他竟真的如此关心那丫头?又一想,哪怕是关心,也只是对妹妹的关心而已,她猜,他更担心夏锦身份被揭穿,会连累自己与夏家罢,她心中更为笃定,再看向秦小鱼时,眸中复回一片讥诮。
琳琅眸子狠意一目了然,秦小鱼若真是个女子,那就会落了个欺君罔上、颠倒阴阳的罪名。哪怕她不是,让她当众宽衣也是报了一箭之仇。就是因为秦小鱼,她的雪儿才会死,她才会被皇兄罚跪一夜,淋了整整一夜的雨,第二日就发了高烧,她烧得迷迷糊糊时,都是想着怎么整死秦小鱼。
现在她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果真与夏姐姐说的一样,秦小鱼不敢当众宽衣。
她挑高了眉,再问,“鱼总管,你可是不敢?我还听说,前些时候为你掌刀的那位金公公莫名坠湖,死了。你说那金公公早不死晚不死,你进宫不久就死了,岂不是很是可疑?不若将你送入敬事房,再验次身子,也好让我们大家看看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那位敬事房的金公公突然坠湖而死,只怕与大姐有关吧,她斜瞥了一眼夏婉安,她看见她强自镇定的美眸中一闪而过一丝什么,同样的,听得琳琅提起金公公时,周氏嘴角局促牵动一下。
夏婉安桌下双手捏了下,周氏用脚碰了下夏婉安,叫她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夏婉安咬了下唇,看着琳琅,就在昨夜收到燕王的邀请后,她连夜写了一封信遣人送入琳琅寝宫,叫她在燕王午宴时安排一出《花木兰》,必能教秦小鱼胆战心惊,露出马脚,她不过是想借琳琅之手吓唬下秦小鱼而已,可她不曾想到琳琅会去查那金公公之死,她以前只当琳琅是个草包,如今看来也是有些小聪明的,毕竟是妖后教出来的女儿。
夏元杏正巧撞见妻女小动作,总觉这两人有什么瞒着他。
“李红寇李公公最爱擦脂粉,涂指甲,就连在场的王总管也喜佩香囊,戴首饰,甚至为了保持苗条身段,还曾问我要过减肥清肠之药,我不过有些个癖好,公主你就拿来小题大做,那不成你也认为李公公王公公之流也是女儿身么?再者,皇上今日封我为四品宦官,公主你似乎忘了皇上方才金口玉言说过什么了。我虽是太监,若当众宽衣,岂非教你骑在身上欺负了么?”
琳琅猛地一震,突然想起皇兄那句话来。皇兄说过,这天下,只有他能欺负秦小鱼,
若有人再欺她,便狠狠欺回去。
这个秦小鱼,亦非当初那个被她当做马骑在身下任她打骂的肥太监了。
短短几月,惊人蜕变,教她面色骤凝。
王中仁暗中给秦小鱼竖了竖大拇指,这琳琅公主也真是的,叫秦小鱼当众宽衣,他们这些没法子入宫做太监的,已经没了子孙根,身子不再健全,已是卑微的下等人,还尽是为难他们,好在秦小鱼伶牙俐齿,保卫了他们太监最后的尊严。
琳琅抿了抿唇,看向皇上,这人至今为止未说过一句话,一双黑眸纵观全局,似笑非笑盯着她与秦小鱼,琳琅心上一抖,只怕皇兄又会为秦小鱼降罪于她,她小声道,“我只是好奇秦小鱼身份而已,难道皇兄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嗯,朕好奇的比你早些,所以——”他微一顿下,半眯着眸睇向秦小鱼,不冷不热的样子,“朕亲自为她验了身。琳琅,你如此为朕把关,朕很是宽慰啊。”
众人吃惊,皇上为秦小鱼亲自验过身,那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皇上已将秦小鱼彻彻底底翻来覆去给滚过了?
戚蔚低道一声,“白大哥,你知道么?我一直以为皇上与她这段不.伦恋,只限于心灵与精神,没想到却已肉搏实战了。”皇上太教他失望了,戚蔚差点就要泪奔了。
好一个表里不一的夏锦,口口声声说要嫁给自己,却早已将身子献给了皇上?难怪她官运亨通,在这宫中混得是如日中天,哪怕他要为她安排离开这个龙潭虎穴,她也不愿。他当真是小觑了她,她机灵过人,又有皇上撑腰,哪需他来为她担心?
难不成秦小鱼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皇上,皇上真心喜欢她,才这般护着她?若真如此,夏婉安真是倒打一耙,本是要踢她入地狱,却将她送上了青云。
她见苗头不对,连忙给琳琅使了个眼色,让她莫再说了,琳琅心中气恼,为何想法设法都扳不倒秦小鱼,她不信她会一直幸运下去,皇兄早晚有一天会玩腻这个太监,到时候秦小鱼的生杀大权便掌握在她手里了,想到这里,她心中才稍舒服一些。
秦小鱼也是纳闷,这公主方才趾高气扬,现在竟变得低头哈腰的了,她嗫嚅道,“鱼总管,我不知你已被皇兄鉴定过了。方才是我唐突了。”
鉴定?好像她是个老古董似得。
皇上又投来不怀好意的眸光,秦小鱼如惊弓之鸟一般哆嗦了下,侧了下身,避开男人热.辣眸光,大度道,“公主,这也不能怪你,怀疑我的人多了去了,幸好你这次提了出来,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拿这事来大做文章了。奴才该谢你才是。”
她这嘴儿溜的,即便琳琅公主要她好看,她还给公主留了一点面子。
风波过去,虽然秦小鱼表面冷静自持,但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她小心翼翼擦了下额上虚汗,落座之时,皇上凑近,用只有她的音量告诉她,“小鱼儿啊,今夜朕去你房中找你。”
秦小鱼只觉得晴天霹雳,一下天昏地暗,再也找不着北……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多想哀求他,能不能别来找我?他上次以送夜宵的名义偷入她房中,那夜她竟整宿难眠,还差点失.身……
他却给了她一记眼神,好似再说,小鱼儿,洗白白等着朕。
她一时心慌意乱,虚汗直流,她掩了掩口,“奴才适才好像吃错了什么,有些想吐。皇上,请容奴才先去吐一会……”
岳嘉心想,秦小鱼分明是心虚,他们吃的都是一样的,她能吃错什么?
皇上薄唇微扬,撤手让她下去,她言毕拱手一礼回身匆忙下去,青衫素服,面色红俏,不由得让人心神为之一荡,慕容肆按捺不住,唇角弧度不由得加深,小东西,今夜朕不打算再忍,这可如何是好?
……
不同于前几天夜里,每夜都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今夜月明星稀,十分撩人。
长安城中街市亦回复以前热闹,人来人往,酒肆沸腾,屹立于繁华地带的一处古老大宅,却尤为宁静幽冷,一如这宅子的主人性情,这便是征西大将军府邸。
偌大书房内未掌灯,窗户皆敞着,任由仲夏晚风吹进,长案上兵书未合,风过掀动书页,寂静得只余下簌簌书页翻动之声。
门口侍婢时不时往里望去,今早将军去宫中赴宴之时心情还不错,可自打回来后,他就进了书房,未再出来过。此刻,只见长桌后面坐在太师椅的白衣男子仔细盯着手中之物,将军进去之后就一直这个姿势,若非见他一只手在轻轻动着,她会以为将军在里面是睡着了。
借着窗外泻人的月光,白韶掬瞧着手中那枚丑陋又狰狞的脸谱,另一手在脸谱内壁摩挲着,那里有行凹进去的小字,那些小字歪歪扭扭,就如刻下这些字的人一样土里土气,甚至有些拙劣,一晃六年过去了,那人已是大姑娘,模样仍是不雅相,那般不起眼,但能言善辩,医术高超,是皇上口中良才。
旁边小几上摆着一盏金色香炉,里面焚着的甘松与
薄荷,香气袅袅,带着一丝清凉,是他多年前就用惯的香料,一直未曾改,如今他功成名就,很多人知道他喜欢这种香料,争着赠他,他虽用的这种香料,不代表他就喜欢,只是不讨厌,懒得换罢了。
一如他手中这面脸谱,亦是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为何当那鬼丫头开口问他要回时,他竟有些不舍,他想终归是戴了多年之物,用得顺手便不想再换。
皇上附在秦小鱼耳边那句话,以他耳力,他自然听得清楚,皇上今夜会去她房中找她。可那又如何,他们已非第一次……
想到这里,他心中莫名不爽,待我长发及腰,掬郎娶我可好,什么狗屁!气怒之下,他高高扬手,卯足气力,将手中脸谱砸狠狠摔向桌角……
夏婉安进去之时,听得乒乓声响,是有什么教他砸了,门口两名侍婢吓了一跳,何曾见过将军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夏婉安示意这两名侍婢下去,就悄步走近,他一身翩然白衣与窗外月光融入于一起,皎洁美好,桌上放着未动的食盒,是她晚时为他亲手做的吃食,都是以前他爱吃的,如今都已凉透。
他这是对夏锦愧疚了么?
她手上一捏,再靠近,只见桌角那枚被摔掉一角的脸谱,那就是夏锦送给他的脸谱吧,即便屋内昏暗,但依稀可见这脸谱做工十分粗陋,他不肯还给夏锦,却将这脸谱给摔了,这又是为何?
她将手中茶壶轻放于桌上,桌上放着一只青花瓷茶杯,里面有一点未喝完的碧螺春,就着清淡月光,她替他斟满了茶,讨好似得端到他眼前,“韶郎,我知你为锦儿之事恼我,是我对她下了毒把她送进宫里当太监的,可她也是狠毒,对我下了毒,马上就至月底,我性命危在旦夕,我并不比她好受多少。韶郎。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最后枯竭而死么?”
说着,她声泪俱下,他终是动容,手轻轻抬起,接过她茶杯,浅抿了一口。
“婉安,别说她狠毒,你比她更狠毒,你不止对她一人下毒,你还对她娘下了毒,害得她娘离开了夏府。你就是个蛇蝎毒妇。”
室内光线惨淡,但他一双黑眸格外森冷,她似被冻了一下,心中微栗,但她心想,他既然从夏嫣那里将玉镯要了回来,仍是送给了自己,那就说明他并不怪自己,他心中最爱的仍是自己。
她含着眼泪,扯唇一笑,如墙角那株曼珠沙华花一般妖娆魅惑,上前一步,坐于他腿上,玉臂缠上他颈项,手如柔荑在他衣领肌肤处来回挑拨,“你不就喜欢我这个蛇蝎毒妇么?”
她吐气如兰,媚意荡漾,万般风情绕眉梢,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
攸得,他脐下一热,随意将手中茶杯往身后窗外一抛,揽了这丰满女子,拭过她眼角薄泪,吻住她饱满红唇,沿着她唇边沉声道,“是,我就喜欢。”
一下,他就将怀中女子搂得更紧,女子心中无不欢喜惊颤,她在他怀中娇嗔一笑,“岳东睿可有胡诌,你外号当真叫做‘浪里白条催花情圣’?”
白韶掬长眉一抖,“你说呢?”
“我不知。”
见得女子轻笑摇头,他眼中热意更重,“你来试下,不就知道了么?”
“你我还不是夫妻,我才不要现在就委身于你。”说着,她娇媚吃吃地笑,转身欲从他腿上站起,他岂容她逃脱,长臂一拦,女子失声尖叫,复跌回他怀中,男子将她捉得更紧,上下其手,吻咬住她白皙脖子,气息更是灼热,“这火是你点的,自当由你来灭。”
黑暗之中,女子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宦海沉浮铁血征战的大将军又如何,还不是逃不过她设下的温柔乡?
又一阵凉风吹过,香炉烧得更烈更旺,一如桌后那对男女。
衣衫半晌,忘我尽情,门未关,有武卫快步而来,见得屋内这般火.辣光景,他当下转身回避,背着屋内,道,“将军,宫中有信传来。”
“卞副将,进来吧。”白韶掬唤他一声,他垂着头,快步进去,将那封信放于桌上,这夏小姐是将军第一个带回来过夜的女子,他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只见这女子媚眼如丝,仿若狐妖,好不勾魂,难怪将军一颗心全在这女子身上了?
夏婉安见那副将正偷眼瞧着自己,她撩拨下长发,香肩半露,更见诱.人,他实在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这可是将军的女人,他放下信后,立即下去。
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男子又出声,“这信是谁送来的?”
“好像是个太监。”
白韶掬本是不以为意,听得卞儒璋说到“太监”二字之时,他眸光募敛,方从夏婉安身上抬脸,问他,“那太监可是叫做秦小鱼。”
卞儒璋听得将军音色突的转急,才说,“那人说你看过信后便知。”
“你怎不早说?”他恼的一声,卞儒璋楞了一下,方才见将军正在寻欢作乐,他哪敢打扰啊,再朝将军看去,只见他当下便推开了夏婉安,让她去取火折子
来掌了灯。
那封信用火漆封了蜡,他急忙拆开,阅看起来,那封信并未署名,但他知道是她,她给他写信,开头总是写着菊花公子亲鉴,他阅罢,将这信揉成一团,拧开香炉盖,将这信丢于炉内,都忘了再将炉盖盖回,转脸看向卞儒璋,“快去备马车,我要即刻进宫。”
白韶掬越过长案时,眼角瞥到躺在桌角那面被他摔破一角的脸谱,他眉心一拧,夏婉安见他竟蹲下身要去捡,她咬了咬唇,“韶郎,那东西破了还捡它做什么?我说过我会亲手为你再雕一面,你还怕我食言不成?”
女子温言软语未能教他停下动作,他复将它捡起,指尖探入脸谱内壁,再摸过那行小字,才将它放在桌上。
卞儒璋领命,已踏出了门去,看情况白韶掬是要抛下她进宫救秦小鱼,她不会教秦小鱼得逞。秦小鱼已受皇上如此青睐,她绝不能再失去征西将军了。
她小指往香炉中飞快弹了一下,快步上前,从他背后抱住了男子劲瘦腰身,撒娇道,“韶郎,你别走。”
“你也见到那封信上所写,皇上还不知她是女儿身,但今夜过后,就未必了。她若非走投无路,不会央我去宫中救她,我虽不喜她,但我也算看着她长大,怎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污了她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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