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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内的气氛看起来很和乐,刘家二老爷是个能说会道的,恭维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很顺耳,随后说着便提到了跟随自己过来的侄女刘家三小姐。
说了些生意上的事后,刘家二老爷忽然道:“也没来过金陵,这回正好,带她出来走走,我听说金陵这儿的水塔夜景很是有名,不知道沈少爷可否有空,与我们一道去瞧瞧。”
前有六只金箱,后有这般“客气”的送生意上门来结交,之前的帖子可以让李忱去,如今人家上门拜访,沈家作为东道主,如何都不好再推脱。
沈帧微笑,想到了可以带姐姐出去走走:“十二那日河边还有灯会,我叫人备船。”
掐算了日子,刘二老爷乐呵呵:“那敢情好。”坐在他身后的刘悦蓉是一副温婉相,数不清悄悄看了沈帧多少次,她心里可通透着呢,这一趟过来怎么也得让沈少爷对她留有印象,之后再叫父亲来说。
计成云有些插不上话来,主要原因不是没话说,而是他现在人有些难受。
到花园之后没多久,他就开始闹肚子疼,起初只是略微一阵,疼一下就过去了,在喝了两杯茶后这疼痛就开始加剧,拧着胃又到了肠胃,让他不能集中精神来想事情,更别说与沈家大少爷谈合作的事。
在他的肚子第三度发出咕噜声时,坐在那儿的沈帧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计少爷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没,没有。”计成云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来掩饰,才咽下去脸色就不对了,他手快的去捂肚子,可还是没能阻止那一声咕噜。
更为尴尬的是,这会儿有些忍不住,是非去东厕不可了。
计成云起身:“兴许是来时吃错了什么。”
李忱叫了个丫鬟带计成云去东厕,计成云尴尬的笑着,快步从这花园里出去,走出拱门时控制不住出了气。
这下子更忍不住了,计成云跟着丫鬟等看到了东厕后对她道:“你先回去,等会我自己过来。”
“是,计少爷。”
计成云快步往东厕走去,解了裤袋蹲下身子,忽然,头顶那儿的天窗上掉下来一股黑色的粘稠液体,当头淋下,浇了他一身。
“啊!”
这边领路的丫鬟还没走远,听到这叫声连忙赶过去,在快靠近时,东厕内冲出来的人将她吓了一跳,满脸黑色浆物,从头到脚发出一阵臭烘烘的气味,比东厕内的还要叫人恶心。
最关键的是,计少爷的鞋子还没了一只,可能是在里面踩空了,白色的裹脚布这会儿泥泞一样的脏。
“计,计少爷。”饶是被嘱咐过不许对客人露出什么异样神色来,这丫鬟还是被这臭味给熏的想要赶快逃离,反应过来后急忙道,“我这就去叫人。”
丫鬟赶到花园内禀报,沈帧行动不便,就由李忱过来看,本以为是多大的事,在距离计成云数十米远时李忱停住脚步,忍着捏鼻子的冲动,快速吩咐:“安排最近的客房,备水。”
丫鬟匆忙离开,李忱又对计成云道:“计少爷,先将身子清一清。”
头发上还有大坨的东西掉下来,落到地上,都看不出是什么。
计成云快疯了,他被那一股臭烘烘的东西浇的有些懵,这会儿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臭味,已经将他的理智也给熏没了,他哪里还有那心思去计较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赶快把这些处理好,洗干净,再要闻下去,他会死。
半个时辰后,东厕附近的客房小院中,弥漫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走廊里进出的丫鬟,都是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拎着水桶的,可饶是如此还是无法阻挡这气味,不明真相的她们,都当这位计家少爷是掉进东厕里了,要不然什么东西能这么臭。
“第几桶了?”
“我这第八桶了,屋里还是抽的不像样。”
“李管事派人取来的草药呢,添上了没?”
“怎么没添,这些水都是用草药煮的,你闻闻。”
“……闻不出来,太臭了。”
“……再多添几袋进去,我去让她们快些烧水。”
丫鬟进进出出,屋内的水桶已经换了好几遍,从最初的浑黑到现在的清澈,那难闻的气味总算是淡了,可对计成云来说淡的只是屋子内,他身上的气味不论怎么洗怎么泡都还很重,最为关键的是,他发现这黑泥浆一样的脏东西,洗不干净。
他的手上还有淡淡的灰黑,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脸上有,这时又有丫鬟进来倒水,屏风外似还有人在弄熏香炉子,不多时屋内散起了一股好闻的檀木香味。
沐浴的汤水中也添了药包,总算是冲淡了他鼻息下那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计成云往后靠了靠,挨着浴桶壁,温热的水放松了神经,生出些困意来。
就这时,安芝推门进来。
隔着屏风还能看到这腾起来的雾气,安芝掐着声冲屏风那儿道:“计少爷,换的衣服给您放在这儿了。”
没有回声传来,安芝绕过屏风,计成云靠在浴桶上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你怎么有脸说是受父亲所托照顾我,临终前还将计家交给你。”安芝按住浴桶边沿看着他,低头看浴桶内漂浮着的药包,此时的水因为药包的缘故颜色深了许多,还散着一阵阵的药味。
可他就算是拿人参汤来泡都没有用,她为他准备的黑浆,臭才是开头而已,他脸上的灰黑要半个月才会褪干净,至于黑浆内放了什么,他慢慢都会体会到。
这时她只要将拿几张浸湿的纸盖在他脸上,不用多久他就会死,就如当初她下山想要报仇时所计划的。
可她不能这么做。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安芝转身在他那一堆换下的衣服内翻找,很快找到了两把钥匙,用力按在权叔给她的印泥上。
将钥匙藏回去后,安芝走到熏炉那儿,用新的熏香替换了快燃尽的那一小截,用帕子包裹了灰烬,藏入怀中,在丫鬟进来换水时,将搁在角落里的草药盆子端了出去。
回到君怡园后,水浸泡了灰烬埋到花坛内,安芝在杂役房内用艾草熏过,忙过这一阵时天已经黑了。
侍奉过大小姐吃饭后,安芝去库房领东西,这一路听到的都是关于下午外院东厕发生的事,那味儿委实是有些大,后来是用灰烬填了后才驱散,只不过这些都惨不过掉进东厕的计家少爷,他在客房内整整泡了两个时辰,还是没能洗干净,离开时脸上还灰灰的留着痕迹。
是了,府里都当这计家少爷是掉进了东厕,底下还有他落下的鞋子,没人怀疑他是被人给整了,计少爷第一次来沈家,谁会和他过不去呢,就是运气不好罢了,踩空了板子,就连最快赶过去的李忱都没看仔细,换下的衣服后来也都扔了。
安芝了解这个二哥,他过几日还会来沈家,如今卖了一条船,再丢了沈家这生意的话,没这笔钱是小,传出去的话会对计家的生意产生影响,金陵沈家都不愿意和他做生意,可不是件好事。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他无功而返。
……
计成云的事并未在沈府中掀起什么来,倒给大家添了些笑话,接连几日刘家二老爷派人送帖都让沈帧给拒绝了,直到十二日这天,刘二老爷约着出游的日子。
看水塔夜景是金陵的一大特色,到了休沐之日更是热闹,书院学堂放了假,就会有不少书生租船游河。
马车从沈府到东市拦河集这儿,因为人潮拥挤,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马车到码头后,小兰掀开帘子:“欢儿姐姐,到了。”
安芝扶着沈歆下来,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与计成云遇上,在看到这么多人后便将心放下了,昨天李管事说这件事的时候提起过安排了两条船,大小姐独坐一条,让她们几个陪她游夜河。
“真热闹。”沈歆看着船上吊起来的灯,再看码头外人山人海的,对安芝笑着道,“六月里人还要多。”
上船后行使了一会儿,远远的能看到大少爷的那只,甲板上有不少人,往外看,河道上已飘了不少船,除了船上那些的灯光之外,最惹眼的是河道上立起来的一座座水塔,水塔的顶端的灯最亮,塔身上还垂挂着数盏大大小小的灯,映衬在河面上格外的漂亮。
“我与子书就是在三年前的夜游上遇见的。”风拂过格外舒畅,沈歆的心情也很不错,叫安芝取了一壶酒,指着前面经过的船只,“还能成不少姻缘美事。”
安芝为她倒了一小杯酒,沈歆看了她一会儿,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了噗通的落水声。
往外看去,就是刚刚沈歆指着的那条船,原本上面站着几位年轻男女,这会儿都堆在一处看着船下扑腾的人。
再看那几个年轻男女争执不下,其中还有急着下去救人的,安芝心中默默添了句:姻缘是没看出来,孽缘还差不多。
这想法才闪过,前头沈帧在的那条大船,也传来了落水声,安芝一怔。
这接二连三的,敢情今天黄历上写的是宜落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