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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通篇华丽辞藻的圣旨翻译成白话文大致是这样的:先是夸奖一下安宁和玉山村的人有这样的心意贡献出酱油,再赞一下酱油这东西的好处,最后再说一下皇帝对于玉山村的奖赏。
其一,玉山村这酱油公司多了一个皇商的名号,每年得上贡一批作为贡品。其次,玉山村拥有整个宣州买卖酱油的凭证,并且十年免相关税收。
没错,这凌青恒在酱油这一东西刚出来,便特别机智地弄了这所谓的凭证出来,没有凭证的话,随便贩卖这东西可是属于犯法的,就如同私盐一般。整个宣州相当于只有玉山村有这个凭证。
大周共有一百二十八个州,别看玉山村只有宣州的买卖,单单这宣州的渠道,他们也得花好几年才能完全吃下。其他州城的利润自然是落入国库之中。
皇商的称号,十年的免税,外加整个宣州的酱油买卖,这已经算是很厚道了。如果安宁所料没错的话,恐怕这酱油公司一年都会有上万多两的纯收益。
当圣旨颁发后,场面却一片的寂静。
颁发圣旨的侍卫长看着跪倒一片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村民们,有些惊讶地扬眉——难道他们对于这些还不满意吗?
李富贵激动之后,便茫然了,有些尴尬说道:“安宁啊,你帮我们翻译一下吧。”
他们是文盲啊!哪里听得懂这些文绉绉的内容!
安宁抬头望天,她就知道会这样。她言笑晏晏地把圣旨的内容好好翻译成浅显易懂的话语,这下子大家才后知后觉地激动了,欢呼了,更是一个个高喊万岁。
那侍卫长有些无语地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正要把圣旨给安宁,安宁却说道:“还是给村长吧,他才是主事。”
安宁本来就没打算继续插手下去,她帮的已经够多了。
反正这圣旨是同时颁发给安宁和村长的,谁拿都一样。那侍卫长算得上是蔚邵卿现在的手下,对于安宁同蔚家的关系心知肚明,更不会因此刁难。
李富贵颤抖着双手恭恭敬敬接过,两行的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李富贵有生之年居然能够收到圣旨,他李家这是祖坟冒青烟啊!等下必须把这个事情记入族谱之中,让后人瞻仰,还得开祠堂,把这件事记载在册。
虽然他之前被安宁事先打过招呼,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这样的荣耀时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激动骄傲的情绪所淹没。他感激的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在安宁身上——这一切都多亏了安宁!
那侍卫长知道他在,只会让大家拘束,在颁发旨意过后,便上马离开,端的是潇洒从容。
待他们一行人走后,玉山村的村民们这才欢呼了起来,围绕着安宁和李富贵团团转,也没有人再提之前郝家的事情了。郝管事更是被遗忘在外。
当然郝管事本人是恨不得自己被忘记的,这事都已经到皇帝面前了。皇帝给玉山村皇商名号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日后别想有人在这一块上使用什么小人伎俩,不然就是同皇家作对。郝管事心中对安宁的忌惮更深:在旨意颁发下来之前,这事居然被瞒得严严实实的,整个宣州没有官员得到半点的信息,说明这周安宁拥有直接越过他们上折子的能力。日后想打她主意的人都得仔细思考一下,省的被这丫头直接告状过去。
郝家背后的三皇子再厉害,也不敢冒头同自己的父皇作对。应该说三皇子在这事后反而会更加避嫌,省的被凌青恒抓到什么把柄。
“咱们玉山村居然也成为了传说中的皇商,酱油也能成为贡品,这真是第一等的荣耀啊!”
“村长你早该告诉我们大家了,让我们大家白白猜测,白白担心。”
“是啊是啊,不过这事你确实做得好,能够和皇家合作,要郝家干嘛?”这位也是个心大的,直接当着人郝管事的面说出了心里话。
大家纷纷点头。
就连之前那些鼓吹要卖给郝家的村民们也仿佛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吹捧的话语不要钱地往外冒,看他们的样子,似乎生怕李富贵马上秋后算账。还有几个则是将身子后退,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李富贵虽然平时处事公正,心胸也算宽广,但他也做不到在经历刚刚那一遭以后还当做没发生过。该处置的人,还是需要处置的。
他手捧着圣旨,说道:“这主意是安宁出的,也是她亲自上折子给陛下的,没想到陛下如此仁慈,给了我们玉山村这样的荣誉。在旨意还没下之前,我们怎么敢妄自揣摩圣意呢。所以才干脆停了一个月下来,一边整顿,一边等待。”
安宁听了后似笑非笑地看了郝管事一样——郝家送进宫里的那位小姐恐怕已经是德妃一脉的人物了,郝家甚至还敢收买宫里的人,还真不怕死太快。
李富贵这样一解释,大家也就能够理解了他的做法,纷纷夸他和安宁做得好做得妙做得呱呱叫。
耳边是大家衷心的赞赏,李富贵心中得意的同时,想起刚刚的画面,更是愤怒了几分,“趁着今日,我们也顺便来处理某些事情。孟山、沈东、沈西、石大树和张大同,你们作为玉山村的人,却勾结外人,心中藏奸,试图毁了我们玉山村的基业,是何居心?”李富贵记性很不错,那时候煽风点火的人一个个都记在名单上,半个都没漏掉。
那几人脸色一变,连连喊冤。
“冤枉啊,我们哪里勾结人了?你不能空口无凭污蔑人啊。”
“就是,我们也是一片好心。”
郝管事脸青了青,这李富贵等于是指着他鼻子骂啊。他正想开口说话,安宁没有温度的眼神已经瞥了过来,冻的他六月大热天却赶紧身体直接被浇了一盆的冰水一样。
李富贵冷笑道:“若不是被收买,你们那时候为何努力怂恿大家把酱油卖给郝家?你们差点就给我们村里惹来了泼天大祸,倘若我们在献上方子的同时,还把方子卖给郝家,岂不是欺君之罪?”
李富贵刻意忽略大家不知道酱油献了上去这点,直接把罪名往大了说。他这一招还是向安宁学习的。
顿时有村民愤怒了。
“好啊,我们大家差点就因为你们的贪心被害死了!”
“呸,作为本村人,居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勾结外人,你们还是我们村里人吗?”
“我就说呢,我之前怎么就看见有穿着绸缎的人去你们家里,敢情那时候你们就同郝家接触了啊。”
“就是,我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因为他们有了富裕的亲戚呢。”
“呸,就他们,真有富裕亲戚早就发达了,还能等到现在?”
“我昨天还看到这石大树跑衙门去过户田契呢,感情发的就是出卖我们玉山村的钱。”
在这玉山村中发生的事情,很难瞒过全村人,加上这几个又不算细致人,留下的证据不要太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竟是把他们勾结郝家的罪名给落实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脾气火爆的直接给了他们一拳。
至于郝管事,早在村民们闹起来的时候,就慌不迭地带着手下走了,生怕自己晚走一步,也被牵连进去,被愤怒的村民们殴打。
李富贵秉持着圣旨之威,直接对那几人下了处置:他们这几户人家这两年内的酱油收益没收,放在村里的支出那块。他们名下的酱油股份也都减少到了一半,多出的那部分同样放所谓的玉山村建设费中。
几人皆如丧考妣,虽然郝家也是花了银子收买他们,但是最多也就是十两啊,这样一计算,他们可谓是亏大了,一个个悔不当初的。大家都知道有了皇商这称号后,酱油厂只会越来越出息,说不定日后一个月每家都可以拿到十两银子。
划不来啊划不来。
其余的几个对视了一下眼神,心头火起,将所有愤怒的情绪都迁怒到最初怂恿他们的孟山身上。一个个的拳头一点都不留情,像雨滴一样砸在孟山身上,边打边骂。
“都是你,若不是你说的,我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没错,你得赔我们!”
“我们的名声都毁了,都怪你这个小人。你才是罪魁祸首!”
大家对他们一点都不同情,都在一旁看热闹,直到看见孟山被打的没剩多少口气了,生怕出了人命,这才拦了下来。
有这么一出事后,之前有点小心思的人都不敢再动歪脑筋,开玩笑啊,被打事小,没钱事大。反正酱油厂只会越来越好,以后家里每个月至少有好几两银子的收入,比种田还划算,他们还是安安分分的吧。
李富贵又领着村民们郑重其事地谢过安宁,他们能有现在这一切,可都亏了安宁。
安宁知道这件事出力最多的其实是凌天晴,若不是她亲自写信过去,她自己写折子的话,来回一拖,至少得一两个月,只是她又不能暴露天晴的存在,只能受了下来。天晴即使出宫,也是打着在京城庄子养病的旗号的,皇宫内,除了皇帝和她,根本没什么人知道她已经出了京城。
大家更是簇拥着李富贵,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祠堂。
李富贵还直接请了安宁来写,把今天的事情记载在玉山村的大事记上。那圣旨也供奉在了祠堂之中,被大家所瞻仰。
更让李富贵扬眉吐气的是,有了这圣旨,他以后也就不用担心郝家暗地里报复了。
酱油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安宁转而去城里寻凌天晴。凌天晴出力不少,她自然得好好感谢她一番。
凌天晴似乎早料到她会到来,还摆好了茶和点心。她的侍女百灵从宫里带出了好几罐的贡茶,偏偏凌天晴不是特别喜欢喝,反倒更偏爱安宁自己做的花茶,特别是玫瑰花茶。安宁也因此送了她好几罐好的,凌天晴则是投桃报李地把那贡茶给了她。那都是一两上百两都未必能买到的好茶,可谓是便宜了安宁。
玫瑰花茶的香气在屋内淡淡萦绕着,制造出一种浪漫又安定的气氛,颜色玫红的花茶旁边,是一盘的奶油面包。这城里有卖奶油面包的可就只有“锦上添花”。
凌天晴得意笑了笑,“我一大早就让白雪去排队买了这东西。不过感觉这几天的没有之前的好吃,虽然味道差异很小,但我还是吃的出来的。”
安宁解释道:“我舅母怀孕了,在她出月子之前,恐怕都没法做糕点,所以现在店里卖的都是那两个丫鬟做的。”也幸亏张青青是把那两个丫鬟当做弟子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即使出了怀孕这档事也有人接手,锦上添花也就不至于要关闭。而且张青青还是挺有做生意头脑的,甚至还将此事写在店中,并且在她回来之前,店铺里的糕点一概打九折。甚至还有几样打了七折,这不但没损店铺的生意,反而生意更好了。
凌天晴点点头,手端着玫瑰花茶,“吃了你舅妈家那么久的点心,等下你带一支人参回去给她,算是恭贺她吧。”她出宫之前,她爹担心她在外头生病找不到好的药材,各种的珍贵药材让她带了不少。别说二十年的人参,甚至连百年的人参都有两只。对她而言,拿出一支人参送人真不算什么。
安宁笑了笑,“那我就替我舅妈说谢谢了。”
以她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推辞掉反而是外道了。
安宁向她好好道谢了一下酱油的事情,说道:“不过这可真是有些巧,郝家今天才来,圣旨今天就到了。”
凌天晴的嘴角却突然抿出了一个狡黠的弧度,“其实那位宣州的大人昨日就到了。”
“咦?”
“只是我从某些渠道得知,郝家这些天会出手,便派人盯着他们。等他们家派来的人来到了开原县去你们玉山村以后,我才让那位大人后脚过去。”
安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也导致郝家打脸得更加严重了。
她不由失笑,“那郝家究竟是如何招惹了你?”
凌天晴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就凭他家是三皇兄的人。只要这酱油落了父皇的眼,他就别想再打这个的主意了。”
安宁沉默了一下,凌天晴和三皇子之间有何恩怨她并不清楚,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和天晴是一个战线的。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天晴之所以会如此老实交代,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信任她不会因此而对她产生什么芥蒂。
酱油的事情到这里也算是正式画上了句号。凌天晴同安宁说起自己这段时间试验田的实验数据,安宁不时地添补一些。
只有在说起这些别人眼中不登大雅之堂的事时,凌天晴脸上的笑容才是最真实的。
在她离开之前,凌天晴还谈起了玉山书院即将修建好的事情。
安宁怔了怔,这新书院会在今年建好这事,她并不意外,她惊讶的是书院居然不是同原来一样,直接叫做开原书院,而是改名叫玉山书院。
玉山书院,玉山村。
不会名字真的取名自他们玉山村吧?
在知道书院背后的人是蔚邵卿后,她心中的感觉越是古怪。嗯,蔚邵卿之所以取这个名字肯定是有他的考虑,也许是单纯觉得玉山书院比开原书院好听吧。
她这样想着,也就放下了那点别扭的想法。
既然来了城里,她肯定是要去她的蝶恋花看看。
蝶恋花的生意仍然很好,站在门口就可以听到里面姑娘们清清脆脆的嗓音,虽然声音不少,却不显得嘈杂,反而因为这群女子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轻快氛围。
她走了进去,顺便同许多客人打了下招呼,又进内室看雨歌化妆。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化妆这一块,雨歌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玲珑特地让她带来的四个女孩子则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学习各种的手法。听雨歌的说法,她们的课程已经是上了一半了。大概等七月份的时候,这四个姑娘就可以出师。
雨歌说话的时候洋洋得意的,显然很高兴自己现在也成为了师傅一类的人物,还有了四个徒弟。
安宁不由失笑,在店里呆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
离开蝶恋花,她想起玉山书院,便抬脚顺道去瞧一瞧。
玉山书院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房舍精致,一排排的屋子望去,颇有几分的气派。按照安宁的估算,这书院到时候恐怕至少可以容纳两百个学生。
嗯,等书院正式开张以后,她的蝶恋花和舅舅家的锦上添花便可以搬到书院对面的店铺了。
看过书院后,她便转而回家了。
吃晚饭的时候,安宁也说起了这书院的事情。
聪哥儿嘿嘿一笑,笑容有点小得意,“姑姑,你知道这玉山书院的院长是谁吗?”
安宁很捧场,“哦,是谁啊?”关于这一点,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聪哥儿的声音有几分大,“是原修雅原大学士!”
安宁还真被聪哥儿惊到了,她本以为玉山书院能请到进士作为院长已经不错了,却没料到居然是原修雅。
原修雅,今年六十三岁。二十岁时作为宣州的案首,便在当年考试中被点为了探花。
从一寒门子弟,到正一品的内阁大学士,人生履历十分传奇。只是前年因为身体的原因,上了折子致仕,天子再三挽留不得,只能允了他。不过对他又是册封,又是奖赏的,可以看出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据说即使原修雅致仕了,皇帝也常常询问他相关的政策。
一言以蔽之,这位是牛人。
不过民间并不懂这些,流传更多的则是他同原夫人之间的深厚情谊。他同原夫人据说是青梅竹马,还没进士以前便已经成亲。原修雅当初中探花的时候,也曾有知府劝他同原夫人和离,娶自己的女儿。但原修雅仍然不为所动,即使原夫人因为年轻受过一次刺杀,导致无法生育,原修雅也不曾纳妾,只是收养了一儿一女作为自己的子女。端的上是好男人一枚。
在惊讶过后,安宁也就理解了,如果是蔚邵卿的话,以他的人脉,说不定还真能请来这位。让原修雅当书院院长,恐怕蔚邵卿对这家书院所寄托的心愿不小啊。
聪哥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将安宁从对原修雅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我们学堂现在一共有五十多名学生,之前夫子说了,玉山书院打算根据我们大家的水平,分成甲乙丙丁戊己六个班级。”
周李氏惊讶,“那你们一个班级还不到十个学生啊!学费会不会变多?”
就算是一个月二十两,周家现在也是出得起的,周李氏只是问问罢了。
聪哥儿说道:“不是的,新的书院九月份正式开始。我们先生说了,到时候会招收更多的学生,嗯,一个班级最多是五十个,六个班级就是三百人。而且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还得考试呢。因为是第一届的关系,所以要容易很多,我和金宝都考过了。我在丁班,金宝在己班。一个月束脩是五两银子,书院里面还有住的宿舍。”
周李氏咂舌,五两银子,的确是比他们原来要贵多了。
安宁笑了笑,“能有原大学士当院长,这五两银子倒是很值。”
周金宝抬了抬头,“先生说了,每一年,班级考第一名的能有一百两银子的奖赏。嗯,而且若是考了第一,下个月也可以进入更高的班级。比如我是丁班,我要是考了第一,就可以去丙班了。”
他不像聪哥儿一样读书读了一年多,只读了半年,能够进入最末的己班已经是超常发威了。
聪哥儿雄心勃勃,“奶奶,我一定要考第一,到时候把一百两银子给你。”
这话直接逗得周李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我就等着我们聪哥儿拿第一,聪哥儿小小年纪就能赚钱,真是了不起啊。”
安宁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样子也不住地乐,又道:“你们两个也不必为了考第一勤奋过头而损了身子。我们家不缺这点钱。”
她又把红楼梦中贾宝玉那早逝的哥哥贾珠拿来做例子引以为戒,听得周李氏和周青梅心有余悸,更是连声吩咐他们不许熬夜读书。就算要考取功名,也要有那个身体啊。
聪哥儿则是挽起袖子,露出他那屁大点的小肌肉来表示自己的身体健康得很,绝对没有问题。
周李氏则在心中思考着:以后要不要每天给孩子炖鸡汤补补身体呢?
今年学堂大概在七月份的时候便要停课,等九月份的时候,他们两人则再进入玉山书院之中。
周李氏便和周青梅讨论,要不要送礼物给学堂的老师,感谢他们这段时日的虚心教导。
聪哥儿和周金宝对那位姚夫子可谓是赞不绝口,听得周李氏都觉得,应该给那位据说很负责任的姚夫子加厚一成的礼物。
安宁想起了前段时日见过的那小萝莉,忍不住说道:“娘,姚夫子有一个女儿姚素素,今年才五六岁呢,我上回见过她一回,十分乖巧可人,我看姚夫子一个大男人照顾女儿殊为不易,我们不如给素素做上几套衣服好了。”
她更是把自己之前听过的关于姚夫子的家庭状况给说了一遍。
周李氏忍不住骂起了姚素素她生母,说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抛弃,没有慈爱之心。又同周青梅商量着抽个时间去见见那小姑娘,看看她的身量,好给她做合适的衣裳。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着这些琐碎的事情,场景温馨而美好。
安宁看着这画面,心中一动,突然有了灵感。
她转身回房间,磨墨、铺纸,可谓是下笔如有神,一气呵成。
一首桃夭已经著成。
她在末尾写上自己的名字,随即让玉容把这字装订起来,过几天正好作为顾可欣的贺礼。
写完这副字后,她并没有收起笔墨,而是继续写了起来。
第一行的正中央有三个大字——《西游记》。
凌天晴早就催了她这篇作品好久,只是安宁这段时间忙到不行,直到今天才算是有了时间。
她唇边含笑,记忆之中的文字就这样挥洒在宣纸上,带给她一种酣畅的感觉。一回的西游记,花了她整整一个时辰写完。
她刚写好,玉容便立刻给她装订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若是闲了,便来写这西游记,在参加顾可欣婚礼的前几天,她便写好了整整十话。打算等写好了二十回,再送去大周月报那边。
……
顾可欣的婚礼很简单,除了她本人和杨开意,也就只有安宁同前天刚刚回来的于峥这两位的客人。
她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脸颊两侧抹了淡淡的胭脂,眼中的光亮胜过了天上亿万星光,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安宁作为女孩子都看呆了,更别提杨开意了。
他眼眨都不眨地盯着顾可欣,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顾可欣嫣然一笑,更是增添了三分的丽色,“呆子。”
她声音轻柔,这声娇嗔更像是在撒娇。
杨开意回过神来,看着妻子的眼神充满了温柔和愧疚,“可欣,都是我不好,没办法补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顾可欣笑容透着幸福和羞涩,“现在便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我从来没后悔同你一起离开。”
在玉山村的日子,或许不像她以前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是却带给她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从所未有的安全和宁静的感觉。
她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再过六个月,他们的孩子也即将出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
这三拜下来,顾可欣只是拿下重量不轻的头冠,让脖子休息一下。他们都老夫老妻了,当然不急着送入洞房。
安宁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顾可欣直接打开,看见上面写着桃夭,眼前亮了亮。
她声音轻柔中包含着欣喜,将整句诗词给念了下来,眼中多了几分的水雾,“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安宁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顾可欣不住地摩挲着这字,决定到时候直接挂在她房间里面。
于峥则是送了一颗夜明珠,这礼物一拿出来,别说顾可欣了,就连安宁就呆了呆。
等等,说好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呢?这颗夜明珠差不多有鸭蛋大小。一打开盒子,珠子的光华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内亮堂堂的,比点十盏灯的效果都好,安宁觉得都快抵得上现代的白炽灯了。论价值,这夜明珠肯定抵得上一万个白炽灯。
顾可欣摇摇头,“这礼物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这种大小的夜明珠,市面上都可以卖上万两了。就算于峥是开意的师弟,这礼物也昂贵过头了。
于峥笑道:“这珠子是我上个月路上救了个有钱的商人,他送给我的,当时送了我一盒子,里面有三颗的夜明珠,我不过是拿来借花献佛罢了。”
杨开意也劝道:“我同师弟交情不同凡响,欣儿你就收下吧。”
作为女子,对于夜明珠这种东西都有天然的爱好,顾可欣见状也就收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收好,连碰触都不敢碰触。
于峥见安宁的视线流连在那夜明珠上,含笑说道:“你若是喜欢,我也送你一个,晚上摆在屋内,好歹比普通灯光要亮堂点。”
安宁摇摇头,十分坚定地拒绝,“还是不用了,比起夜明珠,我更喜欢萤火虫的光。”
这绝对是假话!天然的夜明珠,即使在现代也是珍惜品,她也是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无功不受禄,顾可欣好歹也是于峥的嫂子,算得上是他亲人,收着礼物没什么。她同于峥只是普通朋友,若是收下,反而有点奇怪。
于峥神情仍然十分温和,“这东西我也用不着,虽然在别人眼中很是昂贵,但在我心中同一般的灯火差别不大。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被封为乡君,本来还想送你一个作为贺礼。”
这贺礼太过昂贵,安宁根本不敢收,她只能寻了别的理由,“你若是真想送我礼物,还不如送我几只萤火虫,我也体会一下囊萤映雪的乐趣。”
“囊萤映雪?”顾可欣语带疑惑。
安宁笑着把这个故事说了一遍,顾可欣听了也有几分的神往。
于峥笑道:“现在六月,正是萤火虫出没的时节,不如我们择日不如撞日?”
安宁记忆之中,上一次捉萤火虫还是她九岁的时候,邻居的哥哥在夏日抓了好几只,装在塑料袋子中,给她玩耍。她小心翼翼地将萤火虫收在房间里面,关上灯玩耍,那时候的她天真单纯,一个简单的萤火虫玩具便足够让她开心好几天。
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语气带着不自觉的几分温柔,“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萤火虫出没的地点有不少,小树林或是芦苇池塘皆有可能。安宁曾经听春兰说过夏天在池塘捕捉萤火虫的事情,索性便同于峥直接去了那里。
当然不可能是她和于峥两人单独出来,桂圆也是一起跟随着的。
漆黑的夜空上,月亮高高悬挂着,投下了一片皎洁的如霜一般的光芒。
这个时候的玉山村很是安静,许多户人家屋子皆是黑的,对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他们实在舍不得花钱买蜡烛在夜晚时候点上,所以大部分都是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四周只听得到虫鸣和一声接一声的蛙鸣。
晚风轻轻吹在脸上,带着几分的凉意。
安宁放眼望去,小树林黑漆漆的,在黑夜中,像是巨兽张开它的口一样,盘旋在那里。风一吹,吹起了地上的落叶,更是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她在外围看了看,没看到树林中有萤火虫,便想要转弯去池塘那边。
桂圆拉了拉她的袖子,“姑娘,直接穿过小树林会比较快。”绕过去的话,最少得再多走一刻钟呢。
安宁瞪了她一眼,“我知道,我只是晚饭吃多了,想散步一下。”
若是白天也就算了,晚上的话,穿过小树林……对她而言心理压力有点大。
于峥却突然发出了去低沉的笑声,他的笑声被夜风送来耳中,有种莫名的性感味道,声音也有些意味不明,“你怕黑?”
安宁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没有,那是你们的错觉。”
她不怕黑,只是有点怕晚上的小树林。没办法,前一世的邻居哥哥总喜欢给她说这种关于小树林的灵异事件,白天也就算了,一到晚上,那些故事就钻入她脑海中,什么吊死鬼啊,各种类型的故事在她头脑中张牙舞爪的。
“别担心,有我在。”
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魔力,给人一种安定下来的奇异魅力。
桂圆也跟着道:“是的,姑娘别怕,有人出来的话,我揍翻他们。”
安宁欲哭无泪,她怕的不是人,是鬼啊!连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都有,说不定鬼魂也是存在的。
她看看于峥,又瞧瞧桂圆,实在很不愿承认自己会怕,只能磨蹭着穿过小树林。
她竖起耳朵,嘴唇抿得紧紧的,袖子下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于峥眼角的余光瞥见安宁难得紧张的模样,那神情,让他不自觉想起了以前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白兔,对于外界的声响分外敏感,只要一点的风吹草动,就可以让它受惊。现在的安宁,同那小白兔也差不了多少。
安宁觉得小树林这短短的一段路,走得她心力交瘁。偏偏桂圆还在她耳边说些她小时候听过的灵异故事,听得安宁恨不得把她嘴巴捂上,把自己耳朵闭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恨死这丫头了。
直到走出小树林,真正见到那一群的萤火虫时,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芦苇丛中,那一群的萤火虫成群结伴地飞舞着,闪烁着荧光,仿佛天空洒下的点点繁星。他们忽高忽低,忽前忽后,不知疲倦地飞舞着,配着周围的蛙鸣虫鸣,构成了夏日最清幽婉约的美景。
安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闻到了水的味道,影影绰绰浮动的荷香,草地的香气……
这种天然的美景让她如痴如醉,不自觉深深沉浸于其中。就算是为了这美景,再闯十次夜晚时候的小树林她也愿意啊!
她忍不住轻轻哼着虫儿飞的曲调,少女的声音轻柔婉约,同这夏日夜景相得益彰,更是为这风光增添了几分的意趣。
于峥侧耳听着,问道:“这是什么曲调?”
安宁摆摆手,“只是我以前听过的乡村哩曲罢了。”
“倒是动听。”
安宁点头,也不占了这功劳,“这说明谱曲的人有才华。”
于峥身体轻轻一跃,已经到了芦苇中,明明脚下皆是水,他却如履平地,从容镇定,手一挥,五只萤火虫已经到了白色绢布之中。身形再一转,里面又多了好几只。
安宁没料到于峥还有这样的身手,眼眨也不眨地看着。
等于峥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
于峥将装着萤火虫的白色绢布递到她面前,“送你的礼物。”
尽管他现在的容貌做了遮掩,不复初见时那样绝代风华,但是当他微微一笑的时候,仍然给了她初见时的震撼感觉。
她茫然地接过,指尖不小心碰触到他微凉的手,然后收回。
她的视线落在那萤火虫上,感觉星光都被装入了这绢布之中,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的笑意,“谢谢。”
她顿了顿,说道:“我小时候哥哥也会送我萤火虫,我很喜欢。”
桂圆以为她说的是周安宁早逝的哥哥,却不知安宁所指的是前世。
她细细看着萤火虫,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爱不释手的。
于峥含笑看着她难得孩子气的一幕,月光下,他神情温柔,眼神却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之中。
直到桂圆提醒她该走了,理智才重新回笼,安宁抱歉一笑,“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他们自然同样是经过小树林。
只是这回的小树林却多出了一点奇怪的声响。
“啊……轻点……”
断断续续的呻吟传了出来。
安宁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是什么,耳朵已经被一双手给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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