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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高挂,残风酷烈。
“原来是迎风峡。”陈千洛看了眼那女掌柜的,面上带笑又问道:“不知此处离着岷江还有多远。”
女掌柜笑道:“岷江离此还有八十里,由这条土道直往西南便就是了。只是这前边一路却是再无店铺了,我看女侠一路风尘仆仆,想来也是有些乏累,不若到小店来暂做休息,等吃饱喝足了一会也好赶路。”
“也好。”陈千洛伸手撩起斗笠上垂下的黑纱,露出下面一张俏脸,向女掌柜道:“那就麻烦店家给我来碗素面,再弄两个拿手的素菜,另外再泡上一壶热茶,记得,再把我这匹马也给好生伺喂了。”
“好咧!”女掌柜见到生意上门,立时眉开眼笑的推荐道:“我们家店里的大肉包最是肥美,汁浓肉厚,香溢扑鼻,往来的客官吃过后都是赞不绝口,女侠不来上一盘尝尝鲜吗?”
“不了,行走江湖不宜吃肉。”陈千洛将马拴到一边的桩头上,随后来到木棚下的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口中似有所指道。
“女侠还真是爱说笑,行走江湖哪有不吃肉的。”女掌柜边往茶壶中倒水,边自娇笑道。
陈千洛发现这个女掌柜很是爱笑,而且笑容很是真诚,让人一看便觉得心情舒畅,自然而然的就信了她。
微微打量着半老徐娘却风姿尤存的女掌柜,陈千洛眯起眼睛,口中淡然道:“天生万物,六道有序,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牲道、恶鬼道、地狱道自有分由。而这六道之中唯有人道和畜牲道归入一处。人死之后入轮回,难免不会落入畜牲道中,今日为人,明日为畜,谁又能知这餐盘之中的肉香是人是畜呢?况且世间人心如恶鬼,还是小心些的好。”
陈千洛这番说词,噎得女掌柜脸上笑容发僵,嘴角也不自禁的微微抽搐,心里暗恨,但脸上却只能强笑道:“女侠真爱说笑,什么鬼呀人呀的,奴家一介妇人也听不明白。只是知道,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能吃饱肚子就是好的。”
“掌柜的如此想,也是不错的。”将长剑连鞘放到桌边,陈千洛淡淡的应了一声。
将沏好的清茶送上桌来,女掌柜又问道:“女侠即不吃肉,那就来壶酒吧!我们店里也有自酿的纯粮老酒,都是藏在地下的窖洞里,埋了有些年头,比城里酒楼的酒水还要香醇。”
“喝酒易乱人心,喝酒易中剧毒,所以行走江湖莫饮酒。只喝茶,不饮酒。”说话间,陈千洛以然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放于一边。
见陈千洛油盐不尽,女掌柜有些恼了,脸上也不笑了,当下转身向卧在另一张桌子上的老头喊道:“死老杜还不快起来,有客人上门了,麻溜的快去喂马。”说完也不理会那老头醒是没醒,接着又抻着嗓子向店内灶房喊道:“二把刀,弄个素面、两个爆炒青菜,有客到,记得用些心思。”
喊完,女掌柜便不再理会陈千洛,转身扭着丰腻的腰臀便往那店内去了。
“有意思……”望着女掌柜离去的背影,陈千洛却是眸中含笑。
俗语有言,迎风峡内食尸骨,夹皮沟里三鬼凶,笑面鬼美艳藏妖,瘌皮鬼提尸挽索,削皮鬼剥肉剔筋。沥骨店内藏怨气,三鬼齐出神难躲。这沥骨店,三鬼凶,想必说的便是这里了。
在陈千洛美眸的注视下,坐在另一桌被唤作老杜的枯瘦老者这时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他晃着有气无力的步子,几乎是一步一挪的往那店后去了,不一会儿,又废力的拎了一只装满粗料精伺的木槽走了回来,然后放置在那栓在木桩上的马匹面前。
精神力笼罩四方,方圆百米之内的风吹草动此时都难脱出陈千洛的感知。
在陈千洛的感知之内,她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女掌柜此时正坐在窗后嗑着瓜子,目光却是游移不定的扫视自己。在窗框的遮蔽下,女掌柜左手两根手指微微翘起,她的这两根手指白皙怪异,更坚韧有力,动作迅如电闪并奇准无比,两指一经挟出,必会稳稳的捻起一颗果粒饱满的瓜子来,显然是练过一手不俗的指上功夫。
而在那店内的后院灶房,一个身形削瘦,体格精壮的青年汉子,正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山西某地的方言。他手使两柄宽大的特制菜刀,斩切速度奇快无比,一颗白菜,一棵甘笋竟被他两手同时下刀,一者切块,一者切片,三下二下便给切得块者茎面方圆,片者顺滑柔细,均匀精致,半透明竟似如艺术品一般。
而那枯瘦乌黑似以半死的老者,脚下的步子却是轻飘徐缓,进退有续,不但步子之间的距离一般无二,其每一脚的落处都是脚尖点地,然后向前轻滑,踏地时全无半点时息,虽看似缓慢,实则却是形如鬼魅,让人捉摸难定。显然老者不但轻功不凡,更还练有精妙的下盘腿法。
这三鬼的伪装之术极为精湛,虽然武功不是特别高强,却也有江湖二流的水准,尤其难得的是他们隐藏功夫的方法十分精妙,看起来便和普通乡下野店的伙计、掌柜没有什么两样。若是换成一个普通的江湖人,绝难看出他们还隐藏有不弱的武功。
如果不是陈千洛的武功以到了见微知著的地步,本人更是当世有数的绝顶高手,也不可能轻易看出这三人的根底。
陈千洛并不是初出江湖的雏鸟,再加上她本就是出身四川青城派,自然一眼便看出,眼前开店的这三人,便是在川蜀一带凶名颇著,开黑店,做人·肉包的岷江三鬼了。
岷江三鬼本是四川唐门的高手,为人亦正亦邪,二十年前唐门被日月神教攻破时,这岷江三鬼见势不妙,先一步脱逃,方才逃了一命。之后,三人便在岷江边落脚,干起了无本的买卖。
三鬼中年纪最大的,便是另外两鬼的师叔,人称蜀川铁脚的杜杀,干这一行买卖后便改名为癞皮鬼了,另一个在灶下烧火做饭的便是削皮鬼吴堂,他善使双手快刀,原是唐门的外堂高手。至于那女掌柜的便是三人中的首领唐莺,人称笑面鬼,她本是唐门嫡系,虽然现今唐门以然不在,但瘌皮鬼杜杀和削皮鬼却仍是听她的号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