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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奚的这一番话,让他嘴角的笑慢慢地沉了下来。
外头,阳光铺天盖地照射了进来,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满满地洒了一地。
两个人,不同的心思。
楚师源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而后,便又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茶。
茶香盈满书房,那白色的烟雾,隐隐有些遮住了他的脸,让人无法看清。
楚奚仍然杵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瞅着他鲺。
他微勾唇瓣,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我是真的听不懂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楚奚,冉馨月可是浅浅的母亲,她的死,又怎么可能跟我有关?”
然而,楚奚却是冷哼了一声。
“那么,你是早就知道她的死了?所以,才会一脸的淡定?还是说……”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那未说出口的话,他和他都懂。
楚师源嘴角的笑变得有些牵强。
他拿起茶杯,那指关略略有些泛白,他也没有喝,只是拿在了手上。
“看来,你很关心容家的事,要不然,怎么会上我这里来说这种话?你爱上浅浅了吗?”
岂料,楚奚冷笑出声。
“你倒是希望我能爱上容浅吧?不过很抱歉,我要让你失望了。”
“是吗?”
他低声地喃着,又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等到许久以后,他才慢吞吞地开口。
“如果你能爱上她,我当然会很高兴,但是,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太过于勉强你。不过,你今天既然来了,那么,我想提醒你一句,别忘了我交代你去做的事情。”
闻言,楚奚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讥讽。
“儿子?在我看来,我这个儿子在你眼里,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傀儡。”
“楚奚,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楚师源放下杯子,蹙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并真诚地看着他。
“纵使我和你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导致她之后郁郁而终,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妈临终前,千交代万交代让我好好照料你,况且,你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把你当成一个傀儡?楚奚,你想太多了。”
这还是多年以后,两父子间第一次说起了他那早逝的母亲。
楚奚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谈起妈?”
楚师源但笑不语。
楚奚是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转过身就想离开。
只是,在他即将拉开门的前一刻,楚师源唤住了他。
“楚奚,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爸。”
他没有回头,然而,声音却是寒得令人冷彻心扉。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当初不会想要我这一个孩子吧?毕竟,当年我的存在,对你和妈来说,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意外。而偏偏就是我这个意外,让当年极欲想要离开你的我的母亲,不得不为了我,而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楚师源眯起了眼,盯着他的后背。
不得不说,楚奚越来越像以前的他了,无论,是在哪一个方面。
他笑出声来,声音就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认为呢?哪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理所当然的,我这个父亲,也是爱你的。”
这个“爱”字,只会让他觉得可笑。
楚奚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迈了出去。
楚师源仍然坐在那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那一直挂着的笑慢慢地落下。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凑到鼻前仔细地嗅了嗅。
茶香很宜人,然而,嗅得太多,容易让人昏眩而认不清眼前的事实。
好半晌以后,他才对着空气道了一声。
“出来吧!他已经走了。”
这话普一落地,一抹顷长身影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随即,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了茶盘上的另一杯茶。
浅酌了一口,这年轻男人并没有说话。
楚师源转眸看着落地玻璃窗外蔚蓝的天,一脸的风轻云淡。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他能更像我一点,也不必我这样提防着他。也罢,毕竟是太过年轻,我倒是想要看看,他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那男人将茶杯放回了茶盘上,声音很淡。
“你就不担心他青出于蓝胜于蓝?”
听见这话,楚师源很不屑地笑了起来。
“如果他真能胜过我,那么,当我提起他母亲时,他也不至于那么愤怒。这段日子,你就让人好好地看管着他们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过来告诉我。”
男人脸上虽笑着,但心里却在想,难道真的以为,他什么事都会按照吩
咐去做么?
这座宅子里的人,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
每个人都在算计,而这一场算计,看似,是与……当年的某一个人有关。
只是,唯有他们各自才知道,到头来为的,究竟是什么。
外头,阳光依然灿烂。
但那隐藏在璀璨阳光下的凌厉冷风,如果稍稍不注意,就能在一瞬间把人给彻底冻僵。
虽不起眼,却是杀伤力十足。
这,便是楚家。
……
自她被带回御庭以后,楚维曾经来过电话,询问过她的情况。知道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容浅直至晚上,都亲自带着小米粒,小孩子长得很快,似乎一眨眼的功夫,本来挺瘦的一个婴儿,现在是长成了一个小胖子。每次见到她,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总是会咿咿呀呀地朝她伸出手,就像是在要抱抱。
小米粒的模样也长开,现在是可爱极了,脸颊粉嫩粉嫩的,仿佛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她是越看越爱这小子,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能抱着他。
她九点多就将小米粒哄睡,随后,便将孩子交给了月嫂,自己回了房。
晚上接近零点,楚奚才终于回来。
她是知道他进房来的,彼时,她正背对着门口而睡,他似乎是发现她躺下了,便也没有开灯,摸黑到衣帽间拿了换洗的衣物,便到浴室去洗澡。
洗完澡后,他磨蹭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爬上床。
这中途,举动都是故意放轻的,像是深怕会吵醒她一样。
容浅并没有动弹,只是闭着眼睛,装作已然熟睡。
翌日一早,当她睁开眼时,旁边的床位空荡荡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楚奚已经不在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多了。
她起床到浴室去洗漱,刚一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走过去拿起一看,打开电话的是陌宛。
按下接听键,随即,那头便传来了陌宛熟悉的声音。
“浅浅,今天下午是那个女人的开庭日子,你要过去听审吗?”
她拿着手机,推开了落地玻璃窗的门。
因为已经是冬天,现在的风隐隐有些寒意,但这种凉爽,却能让她更加清醒。
“我肯定会过去听审的。”
柳微澜伤人的事,毕竟,也与她有些关系,同时,她也想知道,身为主谋的柳微澜,是不是会锒铛入狱,承受她该承受的惩罚。
那头听到了她的答复,立即便开口。
“我也想去看看,我们一块去吧!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呢!我得亲眼目睹那个姓柳的女人到底会落了个怎样的下场!”
容浅勾唇一笑,也没有拒绝,两人约好了时间以后,她便将电话给挂断了。
随后,她走出主卧下楼去用餐。
小米粒是早就醒了,正由月嫂抱着喂奶,她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楚奚的身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吃过了午饭,她便上楼去换衣服。
柳微澜的案子在两点开庭,时间很充裕,她换好了衣服,便拿起皮包准备下楼,刚走出一步,便突然想起了楚奚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她摇了摇头,挥去了脑中楚奚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跨步走下楼梯。
虽然,楚奚是跟她说过,不许她出门,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资格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想去哪就去哪,根本就无须他来过问。
只是,很显然的,那个男人在出门前,是交代了底下的佣人。因此,佣人们见她换了衣服下楼来,一副要出门的模样,急忙走了过来。
“太太,你这是要出去吗?可是,先生说过……”
她瞟了一眼过去,那佣人立即便噤了声。
她回过头,看了看月嫂怀里的小米粒,嘴角一勾。
“好好照顾小米粒,我出去了!”
说完,她便出了门。
她特地开了车,绕到陌宛那边去接她,她到达的时候,陌宛早早就站在那里等着她了,看见她的车子停下,她立即便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子重新启动,继续往前,这一次,是向着法院的方向。
陌宛坐在那里,转眸看着容浅。
“你昨天才出院,自己开车可以吗?你手不是还伤着?”
听见她的话,容浅淡淡地一笑。
“我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手已经好很多了,如果没有太大的动作,基本都不会感觉到痛意,你就别担心了。开车这种事,我还是能做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在么?”
听见她不会勉强自己,陌宛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法院近在咫尺,她难免有些兴奋难耐。
“浅浅,你说,柳微澜那女人到
底会被判几年呢?好歹也是这伤人案的主谋,怎么着都得判上好几年吧?一想到她要坐牢了,我就特别地高兴!”
容浅显得有些无奈。
“我伤得也不是很严重,大概,法官那边会按照伤势来判处吧?”
陌宛禁不住一脸的失望。
“那不就代表着,柳微澜的判刑不会很重吗?该不会,闹到后头,那女人被无罪释放了吧?”
容浅没有说话。
关于这一点,就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
柳微澜是谁?柳微澜可是柳家的人,而柳家在双城有着非一般的势力,家里人出了事,不管怎么样,柳家的人一定会出面的吧?
听说,柳微澜的父母尚在,而且,还有一个哥哥。
她也仅仅知道这些而已,详细一点的,她就不清楚了。但是她想,这案子,柳家人应该不会袖手旁观才对。
所以,她心里是没底的。
容浅将车子驶进了停车场,停妥以后,便与陌宛一起走了进去。
她们到来的时间刚刚好,没等几分钟,就宣布开庭了。
法庭上,气氛有些凝结,她看了看,来听审的人不多,也没见着像是柳微澜家人的人,大概,柳家没有人过来吧?
不一会儿,柳微澜便被带了出来。
她的头发略显有些凌乱,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大圈似的,精神也不太好,就更别说,身上穿着的那衣服,脏得让人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柳微澜一直都是耸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她远远地看着,思绪不自觉地飘远。
在来之前,她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她想相信法律的公正,想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正义。
但随着取证提证的过程,她的心,慢慢地坠入了谷底。
本该是铁证如山,然而,却在这法庭之上,骤变成了她完全意料不到的局面。
被告一方,也就是柳微澜这一方,律师方面提出了新的证据,证实柳微澜并非所谓的幕后主谋,而是一个受害者。律师的话便是,柳微澜是无辜的,她是被人陷害,才导使冠上了“幕后主谋”的头衔。
最后的结果便是,柳微澜被宣判无罪释放。
这个结果,是谁都料不到的。
陌宛是尤为的气愤,恨不得冲上去恰住法官的脖子逼问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宣判。
“怎么会这样?明明就是她找人伤了我家的浅浅啊!怎么可以无罪释放?说什么她也是个受害者?我呸!她哪门子像是个受害者了?明明就是一个施加者!”
相对陌宛的愤怒,容浅显得是一脸的平静。
这样的宣判,其实,她也隐约能够猜到。
只是没想到,所谓的法律,却始终还是偏向了权势。
真是可笑至极。
大概,就是因为柳家的人不愿意让柳微澜锒铛入狱,所以,才使了这么一招,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再找一个所谓的“真凶”出来替柳微澜顶罪,这样一来,柳微澜就能完全脱掉关系了,甚至,还能捞一个“受害者”的好名声。
真是一石二鸟的事。
容浅站起身,看着那新提交上去的“真凶”被铐上手铐,而一旁的柳微澜,正被警察解开手铐,她转眸看向了陌宛。
“我们走吧!”
陌宛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一幕,若不是忌讳着这里是法庭,估摸她早就冲上去把柳微澜撕成好几半了。
她低声地唧咕了几句,为免心堵,便不再去看地随着容浅一起走了出去。
出到门口,调成震动的手机突然有了动静。
她接了起来,那头,是景卿的催魂电话。
她接起说了好几次,而后,抬起头一脸抱歉地看着她。
“对不起,浅浅,我现在得回公司。要不,我下次再陪你?”
容浅也没怎么介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你去吧!我等会儿就自己回家。”
陌宛始终有些不放心,刚刚才看见那个女人被无罪释放,她知道,好友此刻的心情肯定是不太好的。
但是,景卿的电话中所提到的那个她亲手接管的业务,却又是迫在眉睫。
实在没有办法,她便唯有一再地叮嘱。
“你别想太多了,那种坏女人,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她的!就算没人收拾她,老天爷也会收拾她的!”
她说了几句,这才告别了她,到外头去打车。
等到她走后,容浅才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天,摩挲着臂膀,总觉得有些冷。
难得出来,因为受伤,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去看容寇北了,正好,今天能去看看他,另外,还有母亲的事,她必须跟容寇北说。
想起冉馨月,她的眼眶就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心底的难过让她的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她阖了阖眼,
努力地平复情绪,这才抬起步伐走向了停车场。
直至离开,她都没有发现,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某一个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再也看不见了,柳哲翰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其实,在开庭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因为看见了她,所以,便也没有进去听审。
其实,他早该猜到,她会过来听审,才会一直等待,不愿在法庭内以那样的方式与她碰面。
看得出来,容浅对于宣判的结果有些失望。
柳哲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以后,才收回了目光。
又等了一会儿,柳微澜这才从里头出来。
刚一出来,便见到了他,立即,柳微澜便哭了起来,直直地就冲进了他的怀抱。
他摸着妹妹的头,心思繁芜。
柳微澜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哭得是撕心裂肺。
“哥!那个地方真的太可怕了!我以后都不要再到那种地方去!哥!哥!还好你和爸没有放弃我!如果不是你们,指不定我还得继续呆在那种地方……”
“不,”他出言纠正,“如果罪名成立的话,你将会被带到监狱里去。那个地方,可是比看守所还要可怕上百倍。”
闻言,她瞪大了眼,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捏了一把她的脸,出言警告。
“以后都别再做出这种事来了!下一次,我可保证不了依然会像这样一样保你。你呀,就得吃吃教训,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不要仗着我们宠你,就无法无天了。”
柳微澜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若要她不对付容浅,不把楚奚抢回来,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一次,不得不说,的确是让她吃到了教训。但是,这个教训却是让她明白,下一次,她必定要做得隐晦一些,可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被人抓到了把柄。
然而,她真正的心思,柳哲翰并不知道。
在柳微澜和容浅之间,他选择了前者,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好像一个心魔一般缠绕着他,让他对容浅心存内疚。
他抿着唇,心里在想,是他对不住容浅了,但如果可以的话,关于这一件事,他是希望永远都不会被容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