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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传来了动静。
容浅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对声音置若罔闻,连动一下身子都没有。
月嫂推门走了进来,先是小心翼翼地往门里瞧了瞧,入目的地方,尽是一片狼藉,屋里几乎是没有东西是完整的,可想而知,容浅此刻的愤怒。
她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太太?”
她轻声地唤了句,可是那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却是连一点回应都没有鲺。
她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端着托盘走了上去。
托盘上,是厨房刚刚做好的饭菜,全都是容浅以往最爱吃的。
她半蹲下,而后,伸出手稍稍推了推。
“太太,我拿了食物上来,你应该饿了吧?要不,吃一点吧?”
她喊了好几声,面前人才稍微动弹了一下,但是,却只是慢慢地抬起头,那张脸上,虽然没有半点的泪痕,可那眼神却是异常的空洞。
就好像,灵魂已经被人夺走了一样。
月嫂难免有些担心,这样的容浅,自她到这个家来工作以后,还是头一回见到。
“太太,你别吓我,你回我一句好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哀求。
容浅的瞳仁缓慢地回焦,随后,她看着月嫂,声音过分的嘶哑。
“他呢?他在楼下对不对?”
月嫂微愣,自然知道她问的究竟是谁,挣扎了良久,便点了点头。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脚踝上传来的冰凉,让她意识到,现在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当真被那个男人当作犯人一般锁在家里了。
这到底算是什么?
她是个人,不是他的俘虏,更不是木偶。
容浅的手攥紧,掌心内。指甲已然深深地陷在了血肉中。
“你去让他上来见我。”
听见她的话,月嫂显得有些迟疑。
“这……太太,你就别为难我了。”
“是为难么?”
她低声地喃着,而后,嘴角的笑变得更加地讽刺。
“是啊,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上来见我?他对我做出这种事,理所当然知道我会有生气才是。可是,他凭什么这样把我锁住?凭什么?”
月嫂看着她好半晌,忍不住出言帮楚奚说几句。
“太太,先生……先生大概是不愿意跟你离婚,才会这样吧?我想,他是爱你的,更何况,你和他之间还有一个儿子……太太,要不,你就打消离婚的念头吧?我可以肯定,只要你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先生立马就会放了你。”
容浅转眸,盯着她好一会儿,而后便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让我打消离婚的念头,这样他就会放了我?真是笑话!他以为他这么做,就能让我打消念头了吗?只会让我更加笃定要跟他离婚的决心!”
如果,他没有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来,指不定她还能考虑几分。
可偏偏,他却用囚禁的方式逼着她留下来,这种非人的对待,只会让她更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月嫂叹了一口气。
“太太,你又何必这样跟先生对着干呢?女人啊,有时候就该温柔一点,这样一来,身边的男人才有可能变成绕指柔。可你态度强硬,那就只会让先生也跟着一起强硬,你们这样下去,只会把自己以及对方给弄得伤痕累累。”
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容浅撇过脸,也不说话。
落地窗外的天,依旧那么蔚蓝,却是她再也碰触不到的了。
“你说我把他伤得伤痕累累,那么,他又何曾不是一样?若不是他先那样对我,我又怎么可能从这场悠长的梦境中醒过来?”
只是,她的这番话,说的音量太低,唯有她一个人才能听见。
月嫂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劝,也是劝不动这两个人。不管是楚奚还是容浅,现在都正是气头上,或许,等到他们两个都气消了,再来谈这事,会比较好一点。
一段婚姻里,通常都是有一个人首先低头的。
她看着这阵势,总觉得,首先低头的那个人,会是此时正在楼下的那个男人。
楚奚虽然做得过分,有些不顾及容浅的感受,但她是过来人,她还是能看出,他在折磨着容浅的同时,也是在折磨着自己。
若非不爱,谁又会那般固执地用尽所有的办法,哪怕是会遭人恨的手段来留住一个人?
其实,每个人都有各自爱的方式,或许这种方式不被所有人认同,但谁都不能否认其中的“爱”。
她将托盘拿近了些,讨好般地开口。
“太太,你吃点东西吧!不然的话,你会饿坏的。”
然而,容浅却是连一眼都吝啬去看,只专注地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只被囚笼中的鸟,在渴望着终有一天能够飞出笼外。
“我不吃,你拿走吧!”
月嫂刚想说些什么,她却先她一步再一次拒绝。
“不要逼着我连饭菜也都打翻了你才满意。”
她已然把话说绝,月嫂自然也不能再继续勉强下去,临起身之前,试探性地又追问了一句。
“太太,要不,我把小米粒带来让他陪陪你?”
没想,她的这句话,就好像是一根针,扎到了她似的。
容浅回过头,满眼哀求地望着她。
“不要把他带来,我不想让他看到,他妈妈现在到底有多狼狈多可怜。”
月嫂张了张嘴,到底,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站起身来,抬步走向了门口。
等到房门合上,主卧内,再一次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她扭过头,继续看着落地窗外的天,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自由是那么让人快乐的事。
这脚链的长度,甚至是让她连从二楼跳下去的可能性都给掐断了。
她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就只能像现在这样,犹如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般呆坐在角落,整天无所事事地发呆。
那个男人,到底想要把她锁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当真打算将她锁起来一辈子吗?
如此想着,她的心,便只剩下了满胸腔的绝望。
这般百无聊赖的生活,时间似乎过得尤为的漫长。
月嫂离开后不久,佣人就进门来,把房间收拾了一遍,再换上新的东西。
她再砸,那些佣人便再上来换。
她终于知道,不管她怎么闹腾,都不会有一个结果。
月嫂好几次都会送饭上来,刚开始,她是说什么都不肯吃,月嫂好说歹说,把小米粒都给扯出来了,她才勉强吃了几口。
但当真只是几口而已,之后,月嫂再怎么劝,她都不肯再吃,若是勉强去吃,到了最后,却只会呕吐得一地都是。
这些天,大概是知道她在生气,所以,楚奚都没有出现过。
她试了很多的办法,都不能让脚链解开,更不能从这间房间走出去。
她开始在房间内不停地走动,不断地自言自语,但很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呆坐在角落内,倘若不说话,她真能一整天都保持着沉默,就连动弹一分都没有,远远望去,就好像只是安静的一座摆设。
只是几天的工夫,她便瘦了一大圈。
她的眼睛底下,是明显的黑眼圈,这段时间,每当她闭上眼睛睡觉,都会不自觉地做起恶梦来。
那些恶梦里,全都是自己被当成鸟儿一样被关在一个金色的鸟笼内,笼外,那个男人对着她阴笑着,把手伸进鸟笼来,不顾她的疼痛,非得把她身上所有的羽毛统统拔掉,他说,只有这样,她才没有办法离开鸟笼,没有办法离开他。
每当梦到这个地方,她都会乍醒,然后,就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容浅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她每一天,只能看着墙上的时钟,又或者是看着窗外的天,看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又过去了一天。
这样一天又一天,对她来说,煎熬万分。
刚开始,她还会试图想办法离开,后来,她便不再有任何的举动,也对是否能够离开,已然绝望。
最近,天气似乎变凉了不少。
夜幕,再一次降临,她没有开灯,也没有盖上被子,整个人只蜷缩在床上,面向窗外侧躺着。
其实,她并没有睡,虽然她闭着眼睛,却是连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开始有些害怕睡觉,每一个晚上,那个男人都会以那种可怕的姿态入梦,再在她的梦中,狠狠地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给敲碎,这种感觉,太令人无法接受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有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而后,房门被人从外往内地推开。
她睁开了眼,黑暗之中,双眸却是异常的光亮。
她知道,这一次,不是月嫂或者佣人进来。
她有一种感觉,这次进来的人,是她等待以久的那个人。
容浅没有动弹,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躺在那里。
他似乎并不打算开灯,摸黑地走了进来,看见她安好地躺在床上,似乎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缓慢地拉过被子,而后盖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在床沿坐了下来。
好半晌以后,她才听见他开口说话。
“既然是醒着的,那么,就别装睡了。”
刚开始,她并没有动作,缓慢地,她才稍稍动了下,用手肘支撑起身子。
她坐了起来,虽然周遭的光线太暗,但是,她还是能够看见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楚奚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衬衣,最上头的两颗钮扣打开,露出了里头健硕的胸膛以及性感的锁骨。
乍看之下,似乎,他也消瘦了些。
容浅不禁勾起了一抹讥讽。
楚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低沉。
“这几天,想得怎么样?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容浅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盯了他好一会儿后,才缓慢地开腔。
“离婚吧!”
由于这几天都甚少说话,因此,她的声音,是显得过分的沙哑。
不同于以前的“我要跟你离婚”,这一次,是简单明了的三个字—“离婚吧”。
其中的笃定,是前所未有的。
楚奚铁青着脸,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都过去几天了,原以为,她的态度会软化一些才是,没想,她却是比以前更加地坚定。
他猛地起身,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没有其他?!”
她缄默不语。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只是这抹笑,却是丝毫都没有到达眼底。
“好,很好,真是好极了!那么,你就继续这么被锁在房里吧!等到哪一天,你想通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
他说完,便转过了身。
容浅看着他顷长的背影,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想通?答应你不再离婚么?这就是你想要的?”
楚奚的脚步就此顿住。
她缓慢地下床,因为她的举动,足踝上的脚链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一再地回荡在他和她的世界里。
“楚奚,是你背叛我在先,如果,你没有再跟柳微澜在一起,说不定,我还会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可是,事实却并非那样。在我怀孕初期,你瞒着我重新跟她在一起了,你又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你的妻子,但是,我的丈夫,却背对着我,和他的旧情人复合。那么,我容浅又算什么?我们的孩子,又算什么?”
楚奚并没有回过头。
他仍然伫立在那里,只是声音,却是过分地低沉。
“我没有背叛你。我承认,瞒着你跟她在一起,是我的错,但我和她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不曾碰过她。”
这是她从不知道的事情。
楚奚和柳微澜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过一段情,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
但是,她并不知道,原来,这两人之间,竟是清白的。
他为什么不碰柳微澜?他不是深爱着柳微澜吗?既然深爱,那为什么却是什么事都不做?
还是说,他只不过是在欺骗她罢了?
容浅咬着下唇,对于他的话,她现在是不敢再相信了。
以前,他对她甜言蜜语,可最后,她得到的是什么?
以前,她那般信任他,可最后,她得到的又是什么?
她阖了阖眼,随即,冷笑出声。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么?”
他沉默了良久,而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那双深如瀚海的眼眸,瞳仁黑得能让人不自觉地沉沦下去。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今天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碰过柳微澜,甚至就连亲吻都没有,我唯一碰过的女人,就只有你容浅而已。”
心,在不断地揪痛,那一个存在在心底深处的伤口,再一次汩汩地流着血。
痛,痛到绞心的地步。
“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
就算,他没有碰过柳微澜,那又怎么样?
他和她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柳微澜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消磨她感情的,到底是什么。
就好像,他永远都是将他自以为是最好的的东西通通都拿给她,却忘了问她到底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仅仅,只是几步之遥,却将他们活生生地隔成了两个世界。
或许,他们本就存在这样的距离,是她天真,是她傻,傻到以为自己能跨越这距离,到达他的身边。
却忘了,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相爱。
一个人的爱情,不是爱情,那只是一出独角戏,她在演着情深几许,而他,冷眼旁观,从不伸手把她拉近。
一直以来,她和他的相处模式,就是她在不断地向他乞讨爱情,而他,却从不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他的眼里,只有其他人,即便她追得再紧,再深爱,到底,也只是一场笑话。
“楚奚,我累了,真的累了,我再也没有力气奔向你了。”
努力得太久,面对的
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样的事情,换着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放弃,只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想要好好地为自己活下去,不再只看着他一个人,难道,这也是错吗?
男人的脸绷得紧紧的,那眼眸,似乎有悲伤在一闪而过,只是那速度太快,根本就无人发现。
“那么,就由我来迈出步伐走向你。”
有那么的一瞬间,她当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睨着他尤为认真的面靥,她才终于明白,原来,她并没有听错。
只是,现在,还有什么意义?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所以,她摇了摇头。
“不,不需要了,因为,我不想要了,所以,收回你的施舍。”
她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光,慢慢地黯淡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过分的嘶哑,就好像,是艰难万分才吐口而出的。
“如果我说,这不是施舍呢?”
然而,她只觉得好笑。
容浅仰起脸,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那么,柳微澜呢?你又打算将她置之何地?”
楚奚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她尽数看在眼里。许久之后,容浅缓慢地扯了扯唇瓣。
“楚奚,放了我吧!好好跟柳微澜在一起,忘了我这个人,跟我各自天涯。反正,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那么,又何必跟我纠缠不清呢?难不成,你还真想把我锁在这里一辈子吗?”
如果这样能够把她留住,那么,他当真会这么做。
只是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他本不想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可偏偏,说出口的,却是会把她激怒的语腔。
“柳微澜是柳微澜,你是你。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容浅这辈子,都只会是我楚奚的老婆,你休想离开我!你若是想走,可以,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我不死,你就别想脱离我的世界!”
容浅抿着唇,像是在努力抵抗压抑着怒气。
“你这样有意思么?”
他不吭声,但表情已然表明了一切。
她看着他,眼里有着痛苦。
“楚奚,你知道,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会早产吗?你之前不是一直在问我,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吗?那么,我今天就告诉你。”
楚奚下意识地不想去听,可全部的声音却好像在这一瞬间被失声了一样,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说出了一件他从不知道的事情。
“因为柳微澜,我们的孩子才会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