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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知州老爷出现在自己眼前,在场很多人都管住了自己惹事的器官——主要是嘴。就算是刚才还准备打抱不平的,现在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张知州向前挪了两步,冷着脸扫视全场。
今天在场的也没有什么显赫人物,就算是有,谁又会为了青楼中地一介小女子,去得罪本地的父母官,难道就不怕他倒过头来,给你穿小鞋吗?
张知州的扫视,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像是机关枪扫射一样可怕——即便他们并不知道啥是机关枪,但那种畏惧丝毫不逊色。
看到刚才还准备跳出来的出头鸟,此刻都已经变成了缩头乌龟。张知州显然对自己的威慑力非常满意,同时也对在场识时务的俊杰们,点头表示赞许。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他要继续少儿不宜的事业了。至于在场的电灯泡——当时称之为蜡烛油灯似乎更符合该时空生产力——可以用一种比较圆润的方式离开这里了。
众人只好带着讪讪的笑容,或向门外走去,或到楼上去找相好的。转瞬之间,一楼大堂里就没剩下几个能有氧呼吸的哺乳动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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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州对这种情况,显然是十分满意的。他傲慢的点着头,眼睛看也不看那些人离开的背影,似是喃喃自语的说到:“嗯,还算你们有教养。”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没教养的家伙出现了。
虚弱的咳嗽声,在众人离开之后,很轻易的就被张知州察觉到了。知州老爷显然对这个不开眼的家伙非常不满。
很快,充满愤怒的眼神,就寻着声音找到了那个不开眼的。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苍白,看上去病怏怏的。初春时节已经到来了,他却依旧身穿一件皮裘。那皮裘的质地看上去还不错,看来还是个富家子弟。
“这是谁家的子弟,如此的不晓事理?难不成要坏了本老爷的好事,你才满意不成?”
张知州懒得跟一个小屁孩怄气。他的委婉程度已经无限接近直截了当,而且语气当中充满了气急败坏。
那个没教养又不开眼的,不是别人,正是康宁。
“我是谁家的子弟并不要紧,关键是,你是哪家的盗匪,竟敢竟敢假扮我们清廉如水、为人方正、爱民如子的知州大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康宁抬了抬头,好像没有光天化日,都怪刚才打抱不平那厮,一嗓子吼出了这个词,把他给带歪了。没想到明朝的愤青素质也这么低劣。
康宁家装咳嗽了一下,那声音依旧弱弱的,好像就连咳嗽也没什么劲似的。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妇女!真真是罪大恶极,天理不容!”
虽然辞藻铿锵有力,但是让他那个病怏怏的声音说出来,似乎也没多少威慑力。
果然,张知州就没把他当回事儿。他当即就反驳道:“你个黄口孺子!你见过在青楼调戏妇女的?青楼的女人,哪个还需要调戏吗?”
他说出这番话,本以为会十分在理,正准备用一种傲慢的眼神看向康宁,忽的,他意识到康宁的攻击关键并不在这里。
只见他那一张充满褶皱的脸上青筋暴起,就像是刚刚地震过的洛杉矶。
刚刚离开的众人,听到大堂里又传来了吵闹声,心想定然是哪个不怕死的出头鸟出手了。
想看热闹的,自然要关注一下知州大人那杆老枪,能不能顺利干掉出头鸟。心中依旧不平的,自然是回来给愤怒的小鸟加油助威。
可是他们刚把关注的目光挪回这里,就看到知州大人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你这小子,说谁是假冒的?”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知州老爷怎么可能是假冒的。刚才众人都看得清楚,要不然,他们怎么会下的敢怒不敢言,从出头鸟变成缩头鬼?
“那位兄弟,你可不要认错了。”当下就有好事者出来指点康宁。
康宁却抢先道:“那位哥哥,你可不要认错了。这哪里是什么知州老爷。”
张知州大怒:“你哪里就看出我不是知州老爷了?刚才都有人提醒你了,你却冥顽不明,看来本老爷要把你抓进大牢,你才认得你家老爷是你家老爷。”
康宁却冷哼一声:“我们父母官张知州,乃是被阁臣叶向高的门人排挤到此处。一直都是谨慎小心做人,从不曾给他的征地送上把柄。而你这厮,竟然众目睽睽之下,试图轻薄一名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明摆着授人以柄,难道我们知州大人,会愚蠢到你这种地步吗?”
“啊!”张知州一下愣住了,撇开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否卖艺不卖身,就单凭他最为惧怕的也想告门人,便足够要了他的前程。
叶向高虽然已经离职,但消息尚未传到沂州,所以张知州依旧对他的门生充满恐惧。
忽然,张知州的眼神开始涣散起来,很多越想越可怕的后果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康宁看出了他的眼神变化,就如同前不久一眼看出了杨肇基对自己的怀疑一样。
早就知道这厮对康家家产垂涎三尺,康家上下又怎么会不去调查他的背景。康宁所说的,就是他们最新掌握的情况。
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告诉张某人,就算你是知州老爷,康家想要收拾你,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呔!你这贼子!还不承认你在假冒知州老爷!”
张知州想了想,此时绝不能因小失大,如果让政敌抓到这个把柄,那他的晚年还不知道如何凄惨。
于是他当机立断,说道:“没错,我是假扮的知州!”
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很多人都在揉搓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明明是知州老爷,为何非要说不是呢?
康宁乘胜追击道:“还以为你戴着人皮面具,就能瞒得过众位乡梓吗?”
周围立时传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原来,这厮是戴了人皮面具啊。”
“怪不得这么像知州老爷呢?”
现在,到了一锤定音的时刻了,康宁使劲拉高嗓门,也不管病怏怏的形象与音调有多大的差别,厉声喊道:“来人呀,将这贼子暴打一顿,替真正的张知州出一口气!”
张知州登时就冷了。
“什么?打我?”
“对,打的就是你这个假货!”
张知州一把老骨头,当然不想挨揍,当即说道:“我是真知州,你们不能打我!”
康宁板着一张脸,厉声喝斥道:“真知州?那麻烦可就大了,这里人多口杂,事情很快就会传扬出去,到时候,有些人……”
张知州当然听出康宁所说的有些人是指谁,于是他像一条变色龙一样,又一次改口:“对,我是假扮的,我是假扮的!”
此刻的他已经横下一条心:打就打吧,只要打不死就行。关键是不能给政敌留下把柄。至于被打之仇,只要他活着,早晚能报!
于是康宁的一众手下冲上去的时候,他只是咬紧牙关,生生的挨了一顿揍。
康宁似是还没玩够,他转身招呼围观的百姓。
“张知州待我们不错,眼下有贼人冒充他,意欲毁他名声。众位乡梓可不能坐视不管啊!若是让外乡人知道了,可是要说咱不知道恩义为何物。”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马上就有刚才的不平之人冲出来,大声嚷道:“为张知州出气!揍他娘的!”
惨叫声与拳脚声相得益彰,原本寂静的夜里,由此被填充了一首动听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