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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距离长安越来越近,沮授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这一路上并没有谁故意刁难沮授,但沮授所看到的一切却让沮授的心里越来越没底。
谈判谈判,谈判是需要自己手里有筹码才能谈的。换句话说,就是自己手里必须要有对方想要的东西。可这一路走下来,沮授郁闷的发现西汉似乎什么也不缺。比起幽州,西汉要强上不知多少,即便西汉真的想要夺取幽州,也不过是多付出一些代价而已。
蔺相如见秦王时好歹手里还有一块叫秦王很是在意的和氏璧作为筹码,可沮授此时却感觉什么依仗都没有。这心里没底的感觉很是难受,而且这种事情沮授还不能跟外人说,只能憋着心里,盘算着等见到了西汉皇帝刘福以后再见机行事。
但等沮授真的见到了刘福,原先想好的说辞沮授忽然不想说了。刘福召见沮授的地方并不在皇宫,而是在兴汉学院内。相比起去皇宫,沮授也更愿意来兴汉学院。早就对兴汉学院久闻大名,如今终于有机会参观一下,沮授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而且在学院与刘福谈判可以当做谈判前的准备,而如果是在皇宫里,那就是正式的了,一旦谈不拢,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孰轻孰重沮授分得清,也对刘福的善意感激不尽。
谈判的气氛很轻松,沮授在刘福的陪同下参观了学院,不仅仅是文学院,就连武学院刘福也没有故意藏着掖着。刘福自信兴汉学院建立至今如果能被人看一眼就学过去,那就只能算是失败。
不管什么地方总会藏有一些秘密,兴汉学院也不例外,文武两座分院中都设有禁地,不过有刘福陪同,沮授倒是能够进入一观。沮授也是个明事理的,在学院内参观的时候只带了眼睛,而嘴巴则是负责跟刘福商谈两家结盟的事宜。
不过刘福对跟袁熙结盟的兴趣不大,一个半死不活的盟友对刘福来说并不重要。自身利益才是关键!像沮授给刘福开出的种种条件,在刘福眼里不值一文。什么承认西汉的正统地位,什么愿意每年进贡多少财物,什么愿意与西汉瓜分冀州……这些统统都是废话!
我用你承认?我稀罕你的财物?我需要你的协助?
“沮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是继续说这些话糊弄我,那咱们之间就没有继续商谈的必要了。”刘福打断沮授的话道。
“陛下何出此言?沮授此次奉我家主公之命带着善意而来……”沮授故作不解的说道。
“拉倒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这话糊弄得了别人,还能糊弄得了我?沮先生,我就把我的底限对你明说吧,袁熙想要保住袁家血脉不断绝,那就只能效仿曹操无条件归顺。归顺之后他本人必须人在长安,我可以给他安排一个闲职,也可以按照他的才能给他做官的机会。至于幽州的兵马、官员的安排,他不能过问,自他宣布归顺西汉起,幽州的一切就与他无关,幽州军队的去留,文武官员的安置,都将由西汉决定。若是同意,我们可以就具体事宜进行商谈,若是不同意,沮先生可以在学院内参观几天,什么时候想走了只需告知一声我就会放行。沮先生,我的答复就是这样,如何决断你自己考虑,失陪了。”
刘福说走就走,丝毫不给沮授反驳的机会。眼看着刘福带着几名亲卫离去,沮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条件很苛刻,几乎没有给袁熙任何优待。但沮授知道,若是西汉真的开出优渥的待遇,自己反倒不敢相信。身为袁熙倚重的谋士之一,沮授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幽州的现状。耗不起啊,幽州虽然因为几年的休养生息积累下了一点家底,但随着袁绍南征,后来又经历了一场还在进行中的内战,那点积累的家底已经消耗殆尽了。
百姓为了逃避战乱不断逃入并州,原先并州才是人口流失最严重的地方,但随着西汉夺去了并州,原先逃出并州的人口逐渐回流,再加上现在幽冀二州的百姓不断流入,现在的并州人口已经赶上了冀州的人口,而相对的就是幽冀二州的人口大幅度减少。
打仗打的就是人跟钱,其中人是最重要的。没了人,干什么都不行。西汉之所以现在有恃无恐,那是他们看穿了幽州的本质,知道即便没有幽州这个盟友,他们想要收复河北也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袁家三兄弟分出了胜负,恐怕也就是西汉吹响收复河北号角的时候。到那时,袁家在河北人心已失,西汉将会以解放者的姿态迅速收拢人心。
想到这些的沮授已经无心继续参观学院了,他忽然发现西汉不跟幽州结盟,最后能够得到的好处似乎更大一些。
在离开幽州启程之时,送行的田丰曾经私下提醒沮授不要奢求太多,甚至非常直白的告诉沮授只要西汉答应保住袁熙一命,那就可以答应归顺。当时沮授还一度怀疑田丰是起了二心,但现在想来,这田丰恐怕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次的谈判。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回到住处的沮授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但沮授不甘心,倒不是担心自家的前程,而是不想看到袁氏四世三公,最后却是一个没落的下场。即便不能让袁熙继承袁家的荣耀,至少也让袁家可以保住重振门楣的机会。
沮授很清楚,以袁熙的才能,想要在人才济济的西汉崭露头角几乎就是不可能。哪怕是沮授在阳曲县见到的那个贾逵,沮授也感觉比袁熙要强。可刘福已经发话,沮授想要讨价还价已经没有机会……
一夜未睡的沮授最终作出了一个决定,没有继续参观学院,而是去了皇宫求见刘福。沮授没有在正殿见到刘福,而是被带到了一座偏殿。进殿一看,沮授不由愣了。就见整座大殿的布置并不同平常宫殿,殿中央只有一副巨大的版图,而且看上去似乎有点眼熟。
“沮先生来了,帮朕看看这幽州地图上的标注是否有错误的地方。”刘福一点不拿沮授当外人,冲沮授招了招手吩咐道。
沮授没有应声,只是看了看眼前的幽州地图,仔细看过后沮授才倒吸一口冷气,这幅幽州模型地图上的各郡县都有标注,而且每一个郡县的官员以及人马数量都一一标注,这些东西都是在沮授的脑子里印象深刻,两下一比对,丝毫不差。
示威!这是明显的示威!沮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里不断猜测刘福让自己看到这幅幽州地图的意图。
“沮先生不要误会,朕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假惺惺!”沮授心里暗自嘀咕道。
“朕让沮先生看这幅图,只是因为这情报总是会出现失误,而沮先生来自幽州,想必对幽州的事情很是清楚……”
刘福话还没说完,郭嘉走了进来,轻声对刘福说道:“陛下,刚刚得到的消息,范阳被破,袁熙率兵后撤至涿县。”
听到这个消息,刘福还没什么反应,沮授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问郭嘉道:“敢问郭大人,不知我主损失如何?”
“这个……”郭嘉闻言看了看刘福。刘福见状将手中情报递给沮授说道:“沮先生自己看吧。”
“多谢陛下。”沮授赶忙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情报一看,心中不由大急。情报上说袁熙固守范阳,却不想手下谋士辛评投靠了袁尚,趁夜打开城门献城,袁熙在大将蒋奇的保护下逃出范阳,待到涿县一清点,损失人马过半,而且更糟糕的是,田丰下落不明,据传已经被袁尚俘获。
沮授可以不在乎袁熙手下人马的损失,但却不能不关心田丰的生死。作为生死之交,眼下幽州已经这样了,辛评绝不是第一个投降袁尚的人,随着范阳失手,习惯见风使陀的世家会很快抛弃袁熙转投袁尚的怀抱。在这种情况下,老友可以活下去才是沮授最关心的。沮授很清楚田丰的脾气,同样也很清楚袁尚是个什么性格。现在田丰落到了袁尚的手里,除非田丰变成了哑巴,否则恐怕难逃一死。
一想到这里,沮授当机立断,抬头对刘福说道:“陛下……”
还没等沮授把要说的话说完,就见殿外又走进一人。沮授见到此人不由暗暗皱眉,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人长的太丑,是沮授长这么大见过的长得最丑的人。
“永年,什么事?”刘福开口问道。
“陛下,幽州传来的最新消息,田丰被袁尚所俘后破开大骂袁尚是不顾大局的竖子,袁家基业将会因袁尚毁于一旦,袁尚大怒,命人将田丰枭首示众。”
“啊!”沮授大叫一声,就感眼前发黑,站立不稳。一旁的郭嘉见状连忙伸手扶住,这才没让沮授一头栽倒在地。刘福连忙传御医前来,而沮授在被御医救醒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刘福请求同意幽州归顺。
不着急不行啊,袁尚明显不打算放过袁熙,一旦袁熙落到袁尚手里,那是必死无疑。虽然袁尚活下来也可以保证袁绍血脉得存。但如今袁尚杀了田丰,作为田丰的生死之交,沮授宁愿选择保袁熙也不想要保袁尚。
对于沮授的请求,刘福当然不会拒绝,不仅答应沮授朝廷会马上派兵接手幽州,更答应沮授允许袁熙进入兴汉学院学习的请求。兴汉学院并不是像沮授想的那样简单,进去读上几年书就可以成为国家的有用人才。进去容易出来难,想要拿到兴汉学院的毕业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此时的沮授就算明白这一点也不会在乎了,毕竟就算在兴汉学院里念一辈子的书,也总好过丢了性命。即便袁熙真的一辈子难以在兴汉学院毕业,可只要袁熙把命保住,总可以把希望留给下一代,重振袁家的重任也不一定就必须要压在袁熙的身上。
如今袁熙身边缺人,沮授见刘福已经答应了幽州归顺的请求,便向刘福请辞,打算返回幽州将此事告知袁熙。毕竟归顺也不是口头说一声就可以的,必须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然后才能开始归顺。
“沮先生不必着急,朕会命赵云率领龙骑军与你同行,幽州军队的改编将会由赵云负责,到时还希望沮先生从旁协助。”
听到刘福对沮授说的话,郭嘉皱眉问道:“陛下,龙骑军离开鸡鹿塞,由谁负责鸡鹿塞防备?”
“让黄忠率领踏白军进驻。对了,命庞德率领游奕军屯兵上党,威胁壶关。”
“诺。”郭嘉立刻领命答道。
安排完三支军队的调动,刘福又对沮授说道:“沮先生,朕不喜幽州回归大汉,只喜能得你这位大才到来,还望你爱惜己身,前往莫要以身犯险。”
“多谢陛下关心,事不宜迟,陛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沮授这就出发。”
“好,沮先生一路保重,朕会命人在沿途为沮先生安排好一切。”
亲自送沮授出宫坐上马车离去,郭嘉见四下没有外人,这才问刘福道:“陛下,现在收复幽州是不是为时尚早?这与我们之前所制定的计划有所冲突啊。”
“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嘛。眼下虽说不是收复幽州的好时机,但朕不想给外族占我大汉的机会。我们若是不管袁熙的死活,这袁熙保不齐就会求助外族,到那时,受苦的可是我大汉的子民。”
“袁熙有那么大的胆子?”郭嘉不信的问道。
“袁熙这人耳根子软,田丰、沮授在身边的时候,他还能保证与外族保持距离,可一旦田丰、沮授不在,难保这人不会为了自保向外族妥协。奉孝你不知道,最近幽州的乌丸人蹋顿部可一直不怎么安分。”
“蹋顿?就是那个帮助袁绍击败公孙瓒的那个蹋顿?”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