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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歌,当然已经从内室的窗户逃走了。
姬烨妤与曹煜的争执她全部都听到了。
其实她进入屋中后,就闻到了那木犀香。
当时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既然他是个薄情人,他曾经为沈婥特制的香,再送给别人使用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似乎不是这样呢?
那瓶香,似乎并不是他赠予皇后的霰。
可那又怎么样?或许他只是个很小气的人,并不是因为此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吸了口气,将这淡淡的疑惑摒弃在外,她今日入宫,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这样走着走着,就到了泰安殿附近。
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望着泰安殿所在的方向发呆。
这时候,忽然有人道:“前面之人是谁?怎么见到皇上到来,也不请安施礼?”
安歌蓦然转过身来,只见果然是曹煜,他正背着手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数名侍卫和宫人。
此时,他淡淡地笑着,仿佛刚才在长信宫发怒的人不是他。
安歌连忙请下安去,“安歌参见皇上。”
“起来吧。”曹煜走过来,和声问道:“你也是来参加金风玉露宴的吗?”
“只是进入凑凑热闹吧,毕竟这种机会也不是很多。能够一下子见好多的才子佳人,实在难得。”
“光是凑热闹可不成,今日来到宫中的,莫不都是才高八斗的才子,将来也必成为国家栋梁,你若是看中了哪位才子,看在你皇后姐姐的份上,朕一定会成全你的。”
“皇上说笑了。”安歌道。
曹煜微微一笑,“朕是皇帝,金口玉言,绝不说笑。”
安歌微怔了下,却是尴尬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曹煜忽然执了她的衣袖闻了闻,将安歌吓了一大跳,正要后退,曹煜却已经放开了她的衣袖,“安姑娘,在这安阳,最忌的便是站错队。朕知道,你刚才便在皇后那里,你身上沾染上了那里的香味,不过没有关系,对于安姑娘,朕可以多给几次机会让安姑娘选择,毕竟安姑娘是与众不同的,现如今我邾国唯一的女风水师。”
安歌慌张地福下身去,“皇上,安歌之前没有出来请安,乃是安歌之错,请皇上惩罚。”
曹煜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罢了,宴会就要开始了,你也过去吧。”
安歌又应了声,曹煜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她却并没有跟着走,而是保持着施礼的姿势,直到曹煜拐过路口,她才站起身来,抹抹额上的汗珠。这时候,一个小宫人端着盘子从她身边走过,轻音极轻地说:“请姑娘照常参加宴会,关键时候请想办法拖延时间,返魂钵自会向姑娘奉上。”
安歌想要问问这小宫人,她是谁派来的?但见她一幅木然的模样,端着盘子径直走了。
宫中耳目众多,安歌当然不会傻到追上去追问再三。
她猜测着,这事定是姬烨妤安排的,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关键的时候,又如何拖延时间?
不过既然这样安排了,安歌打算还是稍安勿躁,看看情况再说。她也来到了金风玉露宴,只见内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官家贵女,环肥燕瘦,各色美女齐集。而才子们也都到了,此时在视线较的地方僻出一地,科考前二十名的才子坐成一排,观察着内里的美女们。
安歌现在自是比安平镇的时候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但因为打扮的并不出众,一身素色衣裳,因此她的到来并未引起过多人的注意。
偶尔有几个才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淡淡地挪开。
安歌不喜欢这种情形,这些才子们正在用挑剔苛刻的目光观察着女子们,这种机会于他们来说一生大概也只有这一次。他们自是会好好把握,把女子们都当成他们盘中的菜,色香味俱全的自是多看几眼,朴素的便吸引不了他们的目光。
安歌一眼看到了柳溢,柳溢的目光却正看向别处。
安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着的人,竟是何嬛之,何嬛之应该是感觉到他的注视,羞涩地低着头,红着脸紧握面前的杯子,不敢看他。
安歌暗想这柳溢的眼光不错,又想到上次在酒楼里听到何嬛之说话,似乎亦是很想找个才子托付一生,顿时觉得这对儿其实颇相配。就是柳溢年龄大了些,不晓得这何小姐会不会同意嫁给一个快要四十岁的探花郎。
又见姬小蝶独处一处,百无聊赖地拨着眼前的水果,对才子和佳人们并不感兴趣。
安歌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小蝶。”
姬小蝶转过头,眸中出现一抹惊喜,“歌儿,倒是好久不见了。”
“是呀。”
姬小蝶又道:“听说你回了安平郡一趟?”
安歌点点头,“是呀,为了我娘迁坟之事。”
“那事情办好
了吗?”
“办好了。”
安歌说着,又笑道:“倒是不知你一向可好?最近也不去静园玩儿,教我很是想念。”
姬小蝶道:“我不是不想去,是皇后娘娘不让我去。你知道我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她的话不能不听。歌儿,你不会怪我吧?”
安歌知道皇后不让姬小蝶去静园,亦是害怕姬小蝶去了后,安歌会央她带她入宫,说到底亦是为了她好,当下摇摇头,“不怪。”
又加了句,“能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实感到三生有幸。”
姬小蝶白了她一眼,“少说甜言蜜语,对我不起作用,不若留着向那些才子们说。”
她的下巴抬了抬指向才子席,“这二十个人,可以预见他们的将来,必是高官厚禄,可是皇上登基后所选的第一批人才,当然会受到皇上的重视。而且除了那位探花郎年龄大了些,其他的皆是年青有为呢!歌儿,你可得好好挑,你若挑中谁,我必求了皇后娘娘替你做主。”
安歌笑笑,“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姬小蝶撇撇嘴,“我这生都不会嫁人了。”
“为何?”这实在让安歌诧异。
“我已经有了所爱的人,并且自很久很久之前,就决定非他不嫁。然而,他这生都不可能娶我,所以我也决定终身不嫁。歌儿,请你不要劝我,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的,虽然我知道你也会觉得我很傻,但我真的想这样做,我想一辈子都守着他。”姬小蝶目光盯盯地看着安歌,“就算不能嫁给他,我亦想一直在他的身边。这些才子虽也是人才中的人才,但在我的心中,却不及我所爱之人的万分之一。”
“他为什么不能娶你呢?”
姬小蝶却又道:“以后或许你会有机会知道的,但是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说着,她端起酒杯,喝干杯中酒。
安歌心头挂着有关返魂钵的事情,便也再没有深问下去。
曹煜先于安歌往这个方向行来,然不知中途去了何处,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他刚到,皇后便也到了,他于是刻意等待了她一下,待她到近前,微笑牵起她的手,“皇后,在这样特殊的日子,你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与朕举案齐眉,做为邾国女子的表率,实在令朕欣慰。”
姬烨妤的脸上扑了很重的粉,指曹煜留在她脸上的指痕盖了下去,因为是浓妆,反而更添了几分华丽与庄重,令人不禁惊叹于皇后的华贵之风。
“臣妾是皇后,自是应该有皇后的模样。”
二人皆微笑着,如同世上最恩爱有礼的夫妻般。
安歌远远地瞧着,只觉得脊背阵阵地发冷,原本反目,甚至到了动手伤害对方的地步,到了这时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呢。她忽然明白,姬烨妤能当皇后而她却只能被曹煜杀害的原因,因为从前的她,从来都不会演戏,从来不明白,爱情与生活,其实是两码事。
她或许永远做不到能够像姬烨妤这样,随时可以配合他的游戏。
皇上和皇后牵手走到近前,宫人尖着嗓子喊,“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立刻纷纷起身,跪了下去,“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万岁之后,听得曹煜轻越的声音道:“都起身吧!”
众人起身,回到各自的位置坐下,刚才还有些嘈杂的环境,立时变得很安静,刚才那些神情倨傲,把官家贵女当菜挑的才子们,此时立时换上极度恭敬的神情,那坐立行,都是完全按照规矩,有些甚至身子微微前倾,即使盘腿坐在那里,亦是表现出微施礼状态。
这类才子的行为被官家贵女们看在眼里,自是失望,反而年龄最大的柳溢,始终保持着才子的高贵,同时又不会逾越,坐在那里也自生贵气。
何嬛之见如此情状,自也对柳溢生了几分好感。
另一方面,柳溢也终于看见了安歌。
他应该也是听说了一些安歌的事,所以对她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惊讶,二人目光对视,均默契点头了事。
之后,便是曹煜说几句有关甄选才子的感慨及鼓励之言,之后,就是各官家贵女为贺各位才子高中的助兴表演,安歌对这些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女子的地位如此低下,男子一旦得志,便可随意挑选喜欢的女子,实在令人无语。
姬小蝶则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心情亦是不好。
果然,罗芊芊没有出现……
想到她就近照顾着曹炟,安歌的情绪复杂极了。
又想到之前那小宫女在她耳边说的话,让她很是忐忑不安,什么才是关键的时刻?几次对上皇后的目光,然而却没有从皇后那里得到任何的示意。
至最后,只能抓了面前的食物吃,不管出现何事,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儿。
就在这时,一阵漫漫轻歌声传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首轻歌结束,一个女子自小路进入众人的视线。
只见其全身着白色的衣裳,却并不觉得朴素,有华光隐隐而出,反有艳丽之感,然脸上却又未施多少脂粉。全身上下只有手中持着一串怪异的串珠是为饰品,乌黑的头发梳成流云髻,额头却有几缕柔柔的发丝随风轻舞,整个人如从云端走下的仙子,说不出的出尘脱俗,端方美丽。
她的出现,惊艳了各位才子的眼睛,也让在场女子都感到自卑,连姬小蝶都不得不承认,潘玉儿至少是个美人,不管她人品如何。
只有安歌,看着她,便觉得心头异常愤怒。
若不是她有心欺骗,却又令曹炟失望,说不定曹炟的病情不至于如此恶化。
此时只见潘玉儿缓行到皇帝和皇后的面前,拜了下去,“玉儿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又转身向各位才子道:“恭贺各位才子高中,恭贺皇上喜得一批人才。”
曹煜淡然道:“潘玉儿,你即名花有主,今日的金风玉露宴你却不适合参加的,却不知是谁允你进入的?”
潘玉儿忙道:“并不是谁让我进入,而是我私自拿了齐王爷的府内腰牌,强行入宫。”
曹煜冷哼了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知你这行为乃是死罪一条!”
“玉儿思念齐王爷得紧,是他给了玉儿新生,如今他病重宫中,我却无法亲自照顾他,我心里实在难过。今日之所以冒了如此大不讳进宫,原也只是为了见王爷一面而已,若皇上因此要责罚玉儿,玉儿甘愿受罚。”
“好,好,你的一片痴情倒真是动人!”曹煜的语气冰冷。
众人都少见曹煜如此生气的模样,因此都噤声,不敢说话。
潘玉儿也跪了下去,“只求皇上让我再见一次王爷,只要见了王爷,皇上要杀要刮,玉儿绝无怨言。”
曹煜冷冷地道:“齐王是什么身份,你一介民女,有何资格见他?”
曹煜冷漠的拒绝,让潘玉儿脸色微变,然而她谨记着师父淳于光的话,强自镇定下来又道:“皇上,我虽是一介民女,然而一直以来,居住在齐王府中,得齐王万般照顾,齐王也曾向皇上陈情,要娶民女为妻,只是皇上拒绝了他的请求而已,玉儿与齐王乃是真心相爱,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只是不明白,为何皇上定要拆撒玉儿与齐王?”
潘玉儿如此大胆的说出这番话,令众人都感到惊讶错愕,而在席的才子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叫做江行的才子站起来道:“皇上即未允你二人成亲,你这女子却大胆住进王府中,与齐王私定终身,是为无耻!有辱国风!”
江行的话音刚落,便又有一才子站了起来,道:“江兄此话差诶,玉儿姑娘即与齐王殿下真心相爱,一个要娶,一个要嫁,若不是身份地位相差过大,想必早已经成亲,而玉儿姑娘为见齐王殿下,宁愿冒险闯宫,犯下死罪,其情可悯,其情动天,若真为此付出性命,为免过于没有人情。”
后来安歌才知道,这说话的才子名叫阮名仁,后来以为人耿直,敢做敢说而出名。
江行道:“阮名仁,你敢违逆圣命?”
“天子以民为尊,天子代行律法,而律法不外乎人情,皇上棒打鸳鸯,可见皇上并为以民为尊,否则为何认为玉儿姑娘与齐王殿下不般配呢?”
阮名仁的话,这次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
这时,皇帝身边的宫人喊了声,“你们大胆,才刚刚有幸参加宫宴,就已经对皇上大不敬了!”
曹煜却微微一摆手,阻止宫人再说下去。
目光落在柳溢的身上,“不知探花郎认为这件事应该怎样?”
柳溢站了起来,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见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他的身上。皇上即着意问他的意见,可见他是受到皇上重视的,有心人不得不把这个柳溢放在心上。
他先恭敬向皇上微福一礼,才道:“皇上当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想来今日玉儿姑娘出现在此处,乃是为了替皇上试试我们这些新中的才子们对于此事的态度与判断。
阮兄说的对,法律不外乎人情,但这句话只是走律法的漏洞罢了,不宜倡行,律法乃是治国之本,律法不存,国将不国。若潘姑娘今日是真的闯宫,自是应该被抓起来治罪;若潘姑娘只是演戏,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这等于是第二次的殿试吗?”
曹煜听闻,终于一笑,“柳溢,你果然善体朕心。朕自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这样吧,潘姑娘,你先行跟着宫人去侧殿等待,朕会安排你和齐王见面。”
潘玉儿连忙谢恩,“谢皇上隆恩。”
末了,又转身向柳溢道谢,“谢谢柳先生。”
柳溢向她微微一福,并不多说什么。
其实自陈
名仁说出那段话,曹煜已知今日之事,若是自己硬把潘玉儿斩了,会引起才子们的反感,自古以来,才子们的语言和笔头,都是能建国也能毁国的利器,他不会犯这样的傻,只是君子为天,一时没有台阶可下。
柳溢的话却是适时给了他台阶,他也就就阶而下,毕竟他本也没有杀潘玉儿的心思。
只是几天之后,整个安阳城内,忽然传出一首诗,来赞扬潘玉儿为见自己的心上人齐王而冒死闯宫的感天撼地之事,惹得好多民众在庙里上香的时候,都要替潘玉儿和齐王祈祷,希望上天保佑他们在一起好好的,希望他们能够早日成亲,在百姓的心里,齐王与潘玉儿,已然是天造地设一对,若分开他们,那人便有罪。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只说此时,潘玉儿得了赦令,刚刚要走,却忽然见到不远处一阵鸟雀飞起。
安歌顺着她的目光,也是发现了那群鸟雀,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潘玉儿又回身向曹煜道:“玉儿忽然心生不祥之感,不知可否让玉儿为皇上卜上一卦?”
安歌心道不好,她从鸟雀飞起的方向,判断出那里是天牢的方向,很可能是皇后的人在救出被关的西蛮人。
若被潘玉儿卜出来,岂不是要功亏一馈?
当下便也拿出铜钱和龟壳,朗声道:“皇上,上次安歌与潘姑娘之战,其实是未分胜负。安歌心中一直不服,借着今日各位才子与皇上皆在,可否让安歌与潘姑娘继续再战一次以分胜负?也可当成给大家助兴了。”
潘玉儿的瞳孔微缩,回身看着安歌,脸上寒意一闪而没。
曹煜却仿佛觉得很有趣,又道:“既然如此,你们便一起卜一卦好了,朕倒想看看,你们都能卜出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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