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满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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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天刚蒙蒙亮,庞天德和娜塔莎又来到关帝庙密室。凌虚道长对他俩说:“这个叛徒早该除掉,老马几次都没得手。黑虎镇就这么大点地方,你们在那里动手很难脱身,我们得想点办法。”庞天德说:“过一会儿这个畜牲会来找你给老吉田看病,我们在这儿动手?”娜塔莎说:“不行,道长会暴露的。”

    这时有人敲山门,凌虚道长走出密室,在正殿前迎着白日升和他带的伪警察说:“一大早施主前来,所为何事?”白日升说:“道长,宪兵队吉田队长的老爷子病了,久治不愈,我把你举荐给他了。你要是给他老爷子把病治好,等着受赏吧!跟我走啊。”凌虚道长点头道:“哦,是这样!容我回去略作准备。”

    凌虚道长从殿后进入密室,对庞天德和娜塔莎说:“是他来了,带着不少人。你们不可在这里动手,要从长计议。”他踱着步,突然一拍脑袋,“好,机会来了!你们藏在这儿别走,我回头跟你们商量。”说罢,背上药箱匆匆走出密室。

    凌虚道长给老吉田把完脉,半天不语。白日升问:“道长,老爷子这病没事吧?”凌虚道长摇着头:“贫道据脉象看,沉疴日久,病入膏肓,如不及时医治,恕我直言,恐怕来日无多!”吉田横夫急了:“道长,难道确实无药可医了吗?”

    凌虚道长略一沉思道:“话不能这么说,然而,医治起来难啊!”

    吉田横夫急得抓耳挠腮:“这可怎么办?”凌虚道长说:“吉田先生少安毋躁。你们幸亏找到我,令尊这病虽凶多吉少,但对于我来说,何足道哉!以前我医治过此病,也治好了。董家沟董大鹏的老爷子得的也是此病,都抬进棺材了,吃了贫道几服汤药,老人家起死回生。”

    吉田横夫忙说:“道长赶快给我父亲医治,我不会亏待你的!”凌虚道长捻着胡须说:“治这种病,我有个祖传秘方,这个药方难的是需要一剂大补的药材——黄唇鱼的鱼鳔。黄唇鱼是南海里的鱼,可遇不可求啊!不过也有东西可以代替,百斤以上哲罗鱼的鳔,必须是同江产的,还必须是新鲜的。”

    白日升叹气:“现在是数九寒冬,同江封冻,哪儿有打鱼的?再说了,百斤以上的哲罗鱼,说捕到就捕到了吗?咋整啊?”凌虚道长摇头:“如此说来,我就没有办法了。”吉田横夫急了:“白桑,真的没有办法吗?”白日升忙说:“队长,您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我去整整看。”吉田横夫说:“白桑,如果你能把这件事办成,我会以你满意的方式感谢你。”

    白日升来到火车站上火车,两个化了装的保镖陪伴左右,庞天德和娜塔莎跟着他们上了火车。庞天德化装成鱼贩子。娜塔莎化装成庞天德的老婆,穿得臃肿邋遢,提着旅行袋向白日升兜售小商品:“先生,要不要银镯子?地道的俄罗斯老货,上等的白银打造的,不要吗?那就看看这条项链吧,买回去你太太一定会高兴的,我保证夜里她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白日升连连摆手:“去去去,讨厌!怎么到处都有你们俄罗斯娘儿们做生意?”娜塔莎傻笑着:“先生,你别整错了,我是和丈夫贩鱼的,这一道儿,闲着也是闲着,整点外捞不可以吗?”“去去去,我烦你们俄国娘儿们身上的味道!”“你这个先生,我的男人就不烦我,他也是中国人,说我身上的味道好极了,一闻就有想法!喂,你在生气吗?难道你和老婆吵架了吗?”娜塔莎摇着头走了。

    傍晚,白日升在小客栈喝酒,两个保镖在另一张桌喝酒。庞天德和娜塔莎走进客栈要住店,老板说满员了。庞天德找了个空座儿,拉着娜塔莎坐下说:“真不凑巧,老婆,那就喝点酒吧,回头找家农户凑合一宿。”

    白日升看着娜塔莎问庞天德:“你们是两口子?”庞天德一笑:“是个泼辣货吧?让你见笑了。”“贩鱼的?”庞天德点了点头。白日升问:“兄弟,这个时候到同江去买大哲罗鱼,百斤以上的,能不能得手?”庞天德说:“一般年景下,难!不过,听说这两天同江上游有人凿冰捕鱼,有大鱼上来,碰巧会遇到吧。”转脸喊老板,“酒也喝了,这点剩菜给我包起来。老婆子,走,找个睡觉的地方去。”娜塔莎走出几步又回来,捡起桌子上的几粒花生米扔到嘴里说:“这都是花钱买的,别浪费了。”第二天天气很好,太阳有点暖气,没有一丝儿风。白日升和保镖坐着雇来的马车沿江边前行。一个打鱼人扛着渔网、冰镩子等家什走来。白日升问:“兄弟,破冰打鱼去吗?”打鱼人说:“不打鱼干啥?我倒想猫在家里过冬,吃啥?”白日生抽出一支烟递给对方,自己也吸了一口问:“兄弟,你们这儿有没有人打到百斤以上的哲罗鱼?”“没听说过。”“这个季节,打上这么大的鱼,有可能吗?”“不是不可能,得看运气。”

    红日西坠,又是一天。白日升一无所获,疲惫地和保镖走进客栈,他看到庞天德和娜塔莎已经喝上酒了。娜塔莎打招呼:“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庞天德大着嗓门问:“兄弟,有收获吗?”白日升皱着眉头说:“还没有呢,难啊!”庞天德说:“我听朋友说,他最近收购了一条大哲罗鱼,到他家看看吧。”“他住在哪儿?”“座山沟,离这里十里地。”

    白日升摇头:“太远了,不去。鱼鳔呢?”庞天德说:“那是大补的东西,听说叫一个老客收走了,卖了不少钱。”白日升顿足:“唉,太可惜了,晚来一步!”庞天德忙问:“咋的?你是冲着鱼鳔去的?”白日升说:“实话告诉你,我亲爹得了病,急需大哲罗鱼鳔作药引子。”庞天德感叹:“唉,真是个孝顺儿子!老天会开眼的。往上游走吧,肯定会有收获。”

    夜深了,娜塔莎铺好被褥说:“瓦洛佳,睡觉吧,今天我睡地上。”庞天德说:“你睡吧,我到前边的柳树沟去找马大哥的弟弟,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整上一条大哲罗鱼,要不然,凌虚道长设计的同江钓鱼计划就泡汤了。”“我跟你一起去!”“不行,你待在这儿,给我盯住他们!”第二天一早,白日升就坐着马车往同江上游赶,他看到江边上有人抬着一条大哲罗鱼走来,庞天德和娜塔莎跟在后边。白日升跳下马车,向大鱼奔去,紧紧地抱住大鱼呼喊:“亲爹,我可找到你了!”

    抬鱼的人是马大哥的弟弟马学武。他装傻道:“哎,先生,这鱼咋会是你亲爹呢?”白日升忙掏出一把银元说:“兄弟,我爹快要病死了,急需大哲罗鱼鳔作药引子,我爹吃了鱼鳔就有救了,你们说,这条鱼不是我爹是谁?”

    马学武说:“唉,可惜啊,你来晚了。”一指庞天德,“鱼鳔让这位兄弟买去了。”白日升转身求庞天德:“兄弟,你就让给我吧,我可以给你多加钱。”庞天德说:“生意上的事,都是我老婆做主,你求她吧。”白日升转身求娜塔莎:“马达姆,求求你了,鱼鳔让给我吧,你要多少钱我给。”娜塔莎说:“好说,这鱼鳔,我多少钱收的,多少钱给你。”白日升感激地说:“谢谢,你真是活菩萨!”

    娜塔莎拿出银镯子、项链说:“我的这些小玩意儿你一起要了吧。项链,你随便给钱。我这银镯子,要卖金价。”白日升一愣:“啊?你这是要杀人啊?”娜塔莎坚持着:“我就是这个价,你愿意就成交,不愿意就拉倒。”庞天德假惺惺地说:“没办法,我这个老娘儿们有点贪财,做生意太精明了。”白日升一咬牙说:“好,就按你说的,成交!”

    白日升和保镖坐着马车疾驶而去,庞天德对马学武说:“马二哥,谢谢你们!”马学武说:“为了这条大鱼,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多亏冯爷爷经验丰富,不是他出来指挥,这数九寒天咋会打上来这么大的哲罗鱼呢!”

    庞天德和娜塔莎一路上说说笑笑。庞天德说:“这次行动太有意思了,没想到,你装我的老婆还真像!”娜塔莎说:“还笑呢,让你赚了大便宜。”“赚了大便宜的是你,你那一对破手镯子卖出金价来,你多黑呀!”

    娜塔莎哈哈大笑:“叛徒的钱不赚白不赚。瓦洛佳,我们成功的时候就是暴露的开始,黑虎镇回不去了。”庞天德说:“是啊,凌虚道长也就暴露了,我们必须带他一起到苏联去。”

    吉田横夫和家里的人守着奄奄一息的老爷子,白日升筋疲力尽地来到屋里。吉田横夫急切地问:“白桑,鱼鳔找到了吗?”“找到了,费了我九牛二虎的力气。”白日升说着,把哲罗鱼鳔呈上。吉田横夫让立刻熬药。

    药熬好了,吉田的家人端着中药汤走进屋里。吉田横夫接过碗,给老爷子灌下。想不到老吉田喝完药,起了剧烈反应,喷出一口乌黑的血,一命呜呼!

    吉田横夫惊呆了,怒吼着:“白,怎么会这样?”军医拿起剩下的鱼鳔说:“吉田队长,道长的药方我看了,没有问题;药材是我们自己搞到的,也没有问题。我怀疑,这鱼鳔里有毒!”

    吉田横夫让人找一只猫来检验。医生给猫吃鱼鳔,猫吃了鱼鳔,惨叫着死了。

    吉田横夫对着白日升暴怒:“巴嘎!”抽出军刀,一刀结果了这个丧家犬。

    正在走廊提着暖水瓶走来的纪子听到惨叫声,向病房里看去,吓得差点把暖水瓶掉到地上,她站在门外偷听屋里的动静。

    保镖对吉田横夫说:“队长,我们不想说您错了,可白巡捕确实没有害死老爷子的理由……”吉田横夫说:“这么说,那对男女可疑?”保镖说:“鱼鳔肯定是他们下的毒。”吉田横夫沉思了一会儿自语道:“这么说,我是错杀了白桑?”

    保镖说:“我觉得那个凌虚道长也很可疑,也许他是苏联远东谍报部门的人,是他们串通好了要害白巡捕?”吉田横夫说:“嗯,你说得有道理。立即出发,包围关帝庙!”保镖说:“太君,我们白天出动目标太显眼,他们在山上,老远就会看见我们,最好黄昏出动。”吉田横夫说:“天黑行动!”

    纪子偷听了这些话,急忙离开医院向大山走去。她急匆匆地跑到关帝庙,正巧庞天德和娜塔莎也跑了进来。庞天德见是救过他的姑娘,忙问她来干什么。纪子说:“请找个僻静地方,我有事情告诉你们!”

    在密室里,纪子说:“那个姓白的被吉田队长杀了。他们知道中计,要来抓你们,快跑吧!”凌虚道长问:“姑娘,你是日本人,为什么来救我们?”纪子说:“战争把日本带进了苦难的深渊,我们全家都反对战争。我叫伊田纪子,参加了反战同盟,哥哥因为拒绝参加扫荡自残,生命就要保不住了。不说了,你们快跑吧!”纪子说完跑出密室。

    庞天德、娜塔莎、凌虚道长三人刚撤离关帝庙,吉田队长就带领日本宪兵冲进来。三个人拼命地逃跑,敌人从后边紧追不舍。枪战中凌虚道长中弹,他痛苦地说:“我不行了,你们回苏联如果受阻,就去老帽山找我的朋友雪上飞,他能护送你们过江……”说罢咽气了。

    庞天德和娜塔莎一边还击敌人,一边逃跑。他们逃进山林,终于摆脱了敌人。娜塔莎中弹负伤,庞天德背着她在山林深雪中艰难地走着。天黑透了,庞天德背着娜塔莎,行走越来越艰难。娜塔莎说:“瓦洛佳,不行,这样我们谁也逃不掉。我不想拖累你了,你放下我走吧。”庞天德喘息着说:“你说的是人话吗?”

    娜塔莎挣脱庞天德,庞天德厉声说:“你这个臭娘儿们,想干啥!”“我说过,我不想拖累你!”娜塔莎说着,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庞天德眼疾手快,一脚踢飞手枪怒吼:“娜塔莎,你这个胆小鬼!你去死吧!我现在才看清你,你不是战士,是地地道道的资产阶级小姐,和冬妮娅一样。冬妮娅!冬妮娅!我瞧不起你!”娜塔莎凄凉地笑了:“瓦洛佳,我第一次看到你发火,原来你发火是这个样子,你的眼睛不小啊!”庞天德也笑了:“你这个人啊,都啥时候了,还开玩笑!我们走吧,那边有个山洞。”说着,背起娜塔莎走进去。

    庞天德为娜塔莎处理伤口,要扒她的裤子:“娜塔莎,你喊爹叫妈的,我来看看,你到底伤到哪儿了?”娜塔莎护着自己裤腰带:“瓦洛佳,你想干什么?”“你说干啥?脱下你的裤子,看看你的伤口。”“不,你不能看姑娘的屁股!”

    庞天德笑了:“娜塔莎,你还知道害臊啊?不看不行,这由不得你!”说着扒下娜塔莎的裤子,看着娜塔莎的伤势说,“叫你闹死了,不就是屁股豁开个口子吗?没事。”说着撕了自己的衬衣,给她包扎伤口。娜塔莎一把攥住庞天德的手说:“瓦洛佳,你这个调皮的家伙!你看了我的屁股,这很不好,我感到难为情了。”庞天德笑着说:“不就是屁股吗?你以为我愿意看吗?臭美!”第二天一早,二人辗转来到黑龙江边,在林子里远远地看着边界线。他们见日本巡逻队不停地巡逻,封锁严密,过境很难,只好另找地方试探。

    他们走在雪地里,腿陷到深深的雪里拔不出来了。娜塔莎喊:“瓦洛佳,雪太深,我走不动了。”庞天德问:“教官同志,请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应当咋办?”娜塔莎耸肩:“无可奉告。”“那就看我的吧。”庞天德拔出匕首,扒了桦树皮,做了两双靴鞋,他把鞋扔给娜塔莎说:“穿上吧。”娜塔莎将信将疑地穿上,果然不陷了。她跷起大拇指:“瓦洛佳,太好了,问题解决了!”

    又是一个严寒的夜晚,庞天德在林子里搭好了雪窝子。娜塔莎高兴地说:“瓦洛佳,太好了,我们有自己的小房子了。多漂亮的雪屋子啊!简直像童话里的一样。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留了两个口呢?”“一个进口,一个出口。”“我不理解,这有必要吗?”“当然有必要,一旦敌人来了,或者有大兽堵住了进口,我们可以从后面的出口逃生。”

    娜达莎点头:“哦,有道理。太冷了,我们生起篝火吧。瓦洛佳,火柴呢?”庞天德掏出火柴盒,可是没有火柴了。娜塔莎急了:“这可怎么办?”庞天德看一眼娜塔莎:“看我的吧。”说着,从脖子上取下石坠儿,拿出火镰、火纸媒子,一番操作,点燃了篝火。娜塔莎目不转睛地看着庞天德变戏法一样地生了火,惊叹道:“啊,瓦洛佳,你太了不起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宝贝啊?”

    庞天德说:“这是我们中国人用的火镰、火石、火纸媒。这三样我从不离身。”“啊,中国人太聪明了!”“娜塔莎,你说得对,我是男人,戴这个石坠儿不合适,送给你吧。”娜塔莎套在脖子上高兴地说:“谢谢,啊,真漂亮!”

    娜塔莎啃雪球解渴,庞天德忙阻止:“娜塔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雪,容易得病!”“那怎么办?想烧水喝也没有水壶啊!”庞天德把雪球插到树枝上,在火堆上烤着,雪化了,滴着水滴。他说:“来,伸手接着喝。”娜塔莎接水喝着说:“这个办法不错。可惜没有吃的,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庞天德说:“忍一宿吧,明天我给你套野兔吃,你去睡一觉。我看着火堆,不然它会熄灭。”

    天亮了。庞天德和娜塔莎藏在树后,看着前面。娜塔莎突然欢呼:“啊,套着了!”她跑过去提着一只脱了皮的野兔回来兴奋地喊,“瓦洛佳,你真了不起,一根鞋带儿就能套住兔子,你是个天才的猎手!我相信,如果给你一条绳索,你会给我牵回一只老虎来!”

    庞天德笑了:“我可没那能耐。”娜塔莎抓住庞天德胳膊摇着撒娇:“能,你说能!”庞天德狡黠地笑了:“好,能。不过,我只能牵一只母老虎回来。”娜塔莎转着眼珠子,突然明白了:“啊哈,你这个狡猾的家伙,是在骂我!”说着,捶打庞天德,她把庞天德压到身底下,盯着他看,突然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

    庞天德在篝火上烤野兔,娜塔莎敬佩地说:“瓦洛佳,你的求生能力让我吃惊,在野营地训练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娜塔莎,那时候你是教官,我是学员,我过多地表现自己,是对你的不尊敬。”“瓦洛佳,你很虚伪,也很狭隘,你的这些求生本领对大家都很有用,你不应该隐瞒起来。”

    庞天德说:“对我的伙伴,我并没有隐瞒。”娜塔莎说:“对我也不应该隐瞒。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嫉妒别人的人,你是错误的。”“对不起,我愿意接受你的批评。”“现在我们怎么办?还能走出这片林子吗?”“我们好像到了老帽山。老帽山是雪上飞的地盘,如果找到他们,我们就有救了。”娜塔莎像小姑娘一样挺乖地依偎着庞天德说:“瓦洛佳,我一切都要靠你,我听你的。”

    吃饱喝足,二人离开雪屋。庞天德抡起索拨棍在山林里不停地敲打树干。一伙人突然出现,他们发现庞天德和娜塔莎,一下围拢过来。为首的俊秀小伙问:“干啥的?来踩盘子(探风)的吧?”庞天德对俊小伙说:“否!不用问,你们是雪上飞的人!”俊小伙说:“招子(眼睛)挺亮,回答我的话!”庞天德说:“凌虚道长你们认识吧?我们是他的朋友,遇到困难,他让我们来找你们掌柜的。”俊小伙对部下说:“下了他们的喷子(枪),蒙上招子(眼睛),走!”

    俊小伙是雪上飞的女儿,叫满江红。雪上飞设宴款待二人。大家喝着酒,满江红不时用眼睛瞟庞天德。雪上飞说:“红儿,给你天德哥斟酒啊!”满江红脸蛋俏丽,她斟满一杯酒,格外热情地说道:“天德哥,多喝点,这酒是我们自己酿的,可好喝呢!”娜塔莎看着满江红的举动,脸上不由自主地显出些不自在。

    雪上飞说:“这么说,凌虚道长死在日本人手里了?”庞天德难过地说:“和我们一起撤离的时候死的。”雪上飞感叹:“唉,可惜了他一身好功夫。你们既然是凌虚道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遇到啥困难了?尽管说。”

    庞天德说:“不用瞒你,我们是对岸苏联远东军的,过来执行任务,回不去了,想求你们帮助回到苏联。”“哦,这件事……”雪上飞想要应承下来,满江红给老爹递眼色,示意拒绝。雪上飞转了口气:“哦,是这样,那可就不好办了。小日本最近对边境封锁很严密,要想送你们过境,我就得和日本人干一仗。可是我实在不愿意招惹日本人,吃他们的亏太多了。”

    庞天德问:“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雪上飞说:“不好说。这样吧,你们先在我这儿住下,把身体调养好,这件事,从长计议。喝酒!”

    酒足饭饱之后,雪上飞安排庞天德和娜塔莎暂且休息。他问女儿:“闺女,凌虚道长是咱们的老朋友,这点面子应该给啊,你咋反对呢?”满江红说:“爹,他们去苏联干啥?我看了,这个庞天德一表人才,咱山上缺有本事的人手,我的意思是把他留下来,做个二掌柜的。”“不光是这个意思吧?是不是看上小伙子了?”满江红扭捏地喊:“爹!”雪上飞笑着说:“好好好,爹明白你的意思了。女大不中留嘛,我去给你说说。”

    雪上飞在马架子里和庞天德谈话,娜塔莎在一旁听着,不时给庞天德整理衣领、头发,送去妩媚的笑靥。雪上飞抽着水烟袋说:“天德,我这老帽山你也看了,还可以吧?进可攻,退可守,日本人剿了我好几回山,每回都无功而返。在哪儿不是打日本人!为啥非要回苏联去?我这儿正缺人手,留下吧,给我做个二当家的。”庞天德说:“大掌柜的,不是我成心拒绝你,我现在是远东军的在编军人,不能说脱离军队就脱离。”

    雪上飞喷出一口烟:“那我就实说了吧,我的女儿满江红你看到了,人物拿得出手,人品更没得说。我就这么个宝贝闺女,她看上你了,想招你做东床娇客,你意下如何?”“大掌柜的,谢谢红姑娘看得上我。可是不行啊!”庞天德指着娜塔莎,“你看她,苏军少尉娜塔莎,我的上级,她能答应吗?”娜塔莎一本正经地说:“大当家的,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口舌了。我们是军人,有纪律约束,瓦洛佳不能说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必须有上级的批准。”

    雪上飞问:“这么说,这桩亲事没有可能?”娜塔莎说:“请告诉你的宝贝女儿,让瓦洛佳在这里娶媳妇,是绝对不可能的!”

    雪上飞回到自己住处对女儿说:“闺女,我看出来了,这个庞天德是娜塔莎的,你没戏。”满江红蛮横地说:“我就不信,他们结婚了吗?还没有吧?我去找娜塔莎说,只要她肯放弃,条件可以提。”雪上飞说:“你不怕碰一鼻子灰,那就去吧,我是尽力了。”

    满江红风风火火来到娜塔莎面前说:“娜塔莎,啥军纪呀、上级批准啊,都是胡说八道!咋的?你们当兵的就不准结婚了?我看出来了,里里外外都是你挡横儿,你看上天德哥了?”娜塔莎坦然回答:“说对了,我们已经很要好了。”

    满江红逼近一步说:“你一个苏联女孩,为啥不找自己的人?你让出天德哥,我可以护送你过江。”娜塔莎摇头:“不行,我们要一起回去,我不能扔下他。”

    满江红说:“你有啥了不起?天德哥喜欢你啥?”娜塔莎说:“告诉你,他喜欢我的魅力;当然了,我曾经是他的教官,这也是一个原因吧。”“你有啥能耐当他的教官?”“我有出众的军事技能!”

    满江红笑道:“你有军事技能?笑死我了!你比得了我吗?”娜塔莎不客气地说:“你?我没把你看在眼里。”“你买二两棉花纺纺(访访)看,整个黑龙江,谁不知道我满江红的名号?”“我就不知道。”

    满江红说:“你不是中国人,当然不知道。这样吧,你看好天德哥,我也看好了;你不让,我更不让。咋办?要不咱们比武招亲吧,三战两胜。你赢了,我护送你们过江;我赢了,天德哥留下,我送你过江。你敢应战吗?”“我同意,可是不知道瓦洛佳的意见。”“这是咱俩的事,不用问他。”“好吧,什么时候比?”“就是现在,走!”

    比武开始了,远处摆着一溜酒瓶子。大伙饶有兴趣地围观。

    满江红说:“第一局,咱们比枪法,看谁打碎的瓶子多。”娜塔莎笑道:“比枪法,你输定了。你要知道,我的射击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吹牛谁不会?比比看。”娜塔莎举枪射击,打碎了八个酒瓶子。满江红举起匣子枪,一连击碎十个瓶子。众人一阵欢呼。

    娜塔莎惊愕地说:“啊,你的枪法太好了!谁教你的?”满江红得意扬扬:“我打会走路就玩枪,论射击,我给你当师傅绰绰有余!下一个比啥?你说吧。”

    娜塔莎说:“比滑雪怎么样?”满江红看着娜塔莎肥硕的屁股说:“滑雪没意思,咱们比爬树吧。”“行,就比爬树。”大伙来到两棵大树下。满江红喊一声:“开始!”二人急忙爬树。娜塔莎爬得很高,骑到了树杈上。然而,满江红爬到一半就气喘吁吁,从树干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娜塔莎在树上嚼着牛肉干喊:“红姑娘,上来呀!”满江红惊呼:“我的妈呀,娜塔莎,你的屁股那么大,咋爬起树来像活猴子?”娜塔莎哈哈大笑:“女人的屁股不大不讨男人喜欢,你不知道吗?你的屁股太小了,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样才能把屁股养大?”

    满江红赌气道:“去你的!这一局算你赢了。三战两胜,咱们比打架吧,你小心我的鸳鸯腿,踢断你的肋巴条我可不包赔。”娜塔莎和满江红比打架。庞天德、雪上飞和大家围在周围看热闹,鼓劲加油。满江红施展手脚,做出踢鸳鸯腿的动作。娜塔莎看了庞天德一眼,显得有些紧张,亮出拳击的架势。满江红的拳脚果然厉害,打得娜塔莎很狼狈,但是她顽强地抵抗着。

    满江红喊:“娜塔莎,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娜塔莎倔强地说:“不,我们还没有结束。”娜塔莎毕竟跟庞天德学过鸳鸯腿,知道其中的一些诀窍。知己知彼嘛,娜塔莎终于胜过满江红,把她击倒在雪地里。

    满江红放赖号啕大哭:“娜塔莎,你这个野老婆,你欺负我小!爹,你替我收拾她!”大伙都笑了。雪上飞过来扶起女儿说:“闺女,输了就是输了,没啥好说的,说话要算数,送人家过江吧。”

    满江红实践了诺言,送二人过江。她指着江面说:“看到了吗?这个地方,日本人没设防,你们可以放心地过去。”娜塔莎抱着满江红说:“红妹妹,谢谢你!”

    满江红对庞天德说:“天德哥,娜塔莎是天底下少有的好女人,她是用生命爱你,你有福呀!”娜塔莎说:“红妹妹,你也是个好姑娘,可是在爱的面前,我丝毫不能谦让,希望你理解我。”“娜塔莎,我喜欢你,咱们结拜为姐妹吧。”“我求之不得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庞天德和娜塔莎走上江面。满江红目送二人很远,眼里流露出恋恋不舍……

    二人刚回到野营地,娜塔莎的伤口感染,就被送到了军区医院。在医院病床上,娜塔莎昏睡了一天一夜,庞天德一直在旁边守着她。第二天早上,娜塔莎缓缓地睁开眼睛,二人默默地对视,用眼睛交流着爱的信息。娜塔莎张开臂膀,庞天德一下子把她抱住,二人紧紧拥抱。娜塔莎动情地说:“我的瓦洛佳……”庞天德深情地叫着:“亲爱的娜塔莎……”

    瓦兹洛夫来看望娜塔莎,他走进病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急忙大声呼喊:“不,瓦洛佳,你不能这样,不能动她!你要明白,娜塔莎是我的,因为我爱她!你离她远一点儿,如果不是那样,你会倒霉的!”庞天德也嚷着:“瓦兹洛夫中尉,在这里,你没有权力命令我。我知道你爱娜塔莎,如果她爱的是我,我就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从我手里把她夺走!”

    瓦兹洛夫说:“娜塔莎,我们认识那么久,你和瓦洛佳才认识多长时间啊?”娜塔莎说:“爱和认识的时间长短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经历过什么。我和瓦洛佳这一个月经历得太多,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瓦兹洛夫问:“这么说你爱他了?”娜塔莎说:“你这么认为也可以。”“你们要结婚吗?”“不,只要战争还没结束,我不会结婚的。”

    瓦兹洛夫说:“那好吧,娜塔莎,只要你还没结婚,就是林子里自由飞翔的鸟儿,我就有追逐的权利。瓦洛佳,你不认为是这样的吗?”庞天德说:“我很荣幸有你这样一个竞争对手,我们走着瞧吧。”

    庞天德刚把娜塔莎从医院接回来,就被叫进办公室。瓦兹洛夫郑重向庞天德宣布:“瓦洛佳同志,我接到了军区的命令,这次你参加特遣队很好地完成了使命,军区决定授予你一枚苏联英雄勋章。另外,鉴于瓦洛佳同志在没有授命的情况下擅自实施刺杀行动,违犯军纪,军区命令关你十天禁闭!”

    庞天德闷闷不乐地坐在禁闭室里,娜塔莎走进禁闭室看望庞天德,她轻声呼唤:“瓦洛佳!”庞天德高兴地说:“哦,娜塔莎,你来了!”“你还在生瓦兹洛夫的气吗?”“没有。我知道,我违犯了军纪,应当受到处罚。”

    娜塔莎说:“我了解过了,为了处罚你的事,瓦兹洛夫在军区大吵大闹。他认为对你的处罚不公平,为这个他差点被关起来。”庞天德感动地说:“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