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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亓箫与吴煜安先后从福运茶楼离开。
他路上绕了些路去了一趟朱雀大街,买回了一些赵敏禾和圆圆爱吃的糕点才回府。
进了存墨院的正房,他一眼便看到了房里的几人,赵敏禾与拨云坐在一起打络子,榻上则有三个大大小小的粉团子。
最大的圆圆正一本正经地在做着身为姐姐应该做的事——喂弟弟们喝温开水。
稍大一点儿的小婴儿稳稳地靠着身后的靠垫自己坐在榻上,仰着头,睁着星星眼静静等着小姐姐小心翼翼地捏着个小银匙喂水。
这是陶卓与拨云的儿子,小名牛牛,已经八个月大了。因陶卓是璟郡王府的属官,他们一家三口一直没有搬出去郡王府。
不但拨云闲暇时会来陪赵敏禾说说话,牛牛出生后,圆圆更是多了一个可以充当姐姐的机会。
韶亓箫眼见女儿的动作,笑着转头对身后的陶卓道:“圆圆只怕手上还不稳,倒又要叫你儿子受累了。”
圆圆喜欢亲手“照顾”弟弟,偏她还根本没这能力,连自己都顾不好的小家伙,硬要软手软脚地照顾弟弟们的生活起居,倒是叫人忍俊不禁。像牛牛每次来存墨院这里时,圆圆总是要喂他吃东西,除了辅食便是温开水,但她年纪太小,做这些精细活儿时手上便不稳,常常喂了一半却有另一半洒在了牛牛的衣襟上。
陶卓含笑摇头,道:“小郡主如今手劲已经稳定多了,我想她不会将水撒了的。而且……”他犹豫了下,忍不住说了自己的实话,“牛牛被小郡主喂了这么多次,已经学会了配合。倒是轮到小世子时,只怕他不愿配合,还坐不起来,也许会撒得满身都是。”
韶亓箫挑眉,转头去看三个小家伙。果真见牛牛嘻嘻笑着抬起小脑袋,配合地仰头将小姐姐递来的温开水吸进了嘴里,只余少许从他的嘴角滑落。
圆圆高兴坏了,捏了自己的小手帕给他擦擦嘴角,又转头去喂自个儿亲弟弟长生。
长生还不能坐起来,本自个儿躺在榻上,双手掰着自己的一只小胖脚玩儿呢,嘴里咿咿呀呀的,自娱自乐得很,却对姐姐充当小大人的行径完全没兴趣。
圆圆将盛着一点点水的小银匙递到他跟前,长生便皱着小眉头扭头了。圆圆执拗地将小银匙继续送过去,小银匙里的水顿时被洒了个干净。
圆圆毫不气馁,继续从碗里舀了些递过去。长生不堪其扰,“吧嗒”一声,软趴趴地朝旁边翻了个身,试图躲开自家姐姐的骚扰。
小家伙两个多月时便学会翻身了,圆圆已经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么新奇,只自顾自地又把小银匙凑到他嘴边去。
长生人小,脾气却大,不想喝就是不想喝,趴在榻上像个小胖青蛙似的挣动着短小的四肢,奈何他如今的力气只够他翻身一次的,翻过来之后……就翻不回去了。
而圆圆手上小银匙里的温开水,已经重复舀了好几次了,榻上、长生身上都沾得湿漉漉起来,也幸好这些日子天气开始热了,不然赵敏禾也不会随女儿这么折腾。
眼看儿子皱着小脸儿开始露出怆然的表情来,韶亓箫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一声不好,便马上大跨步过去。
但,已经迟了。
“哇——”
下一刻,男娃娃突破了天际的哭声已经从榻上传来。
韶亓箫心里也怆然了,但还是没办法,上前抱起儿子,任劳任怨地哄起来,谁叫他是父王!
*
过了几日,赵祈身上不大爽利。赵敏禾便抱着一双儿女回娘家看望。
因不是休沐日,韶亓箫便得到下了衙才会过来接娘仨。
他这一日提早出了宫门,殿中省的其他官员早已见怪不怪了,索性七殿下心中有数,不该耽搁的事从没耽搁过,又是陛下亲子,他要早退其他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一日,他却是先回了一趟璟郡王府,在怀里揣了些东西才到忠勇伯府来。
先到赵祈金氏面前略坐了坐,待听到赵攸瀚回府了,韶亓箫才对赵敏禾道:“我还有些事寻大舅兄,阿禾你再陪着岳祖父和岳祖母说说话。”
赵敏禾正要起身的动作一顿。
金氏已含笑道:“你去吧,阿禾多留一会儿陪陪我。”
待看孙女婿出去了。金氏才拉着赵敏禾的手道:“圆圆和长生又长大了些,你辛苦了。”
赵敏禾笑笑,道:“小孩子,都是见风就长的。”
“前两年眼看圆圆都四岁了,你的肚子却一直都没动静,我还真有些担心。”金氏叹一口气,“现在有了长生,你也算在夫家站稳了。不过,一个儿子总是不大靠谱,你调理好了身子赶紧再多生几个。日后照顾丈夫,关怀儿女,叫孩子们平平安安长大,你这一生也就有靠了。”
赵敏禾心里有些漂浮不定的不安,祖母连她出嫁时都没提过这些,眼下却说了起来,听起来就像是对她以后长久的嘱咐似的……
她抿着嘴,道:“祖母不必为我挂心,府里一切由我自个儿主事,随心所欲的一点儿都不拘束。七郎对我也很好,圆圆长生都很得他的喜爱。我啊,如今最大的烦恼就是每天用膳吃什么,有什么好叫我辛苦的呢。”
金氏颔首,又叹了一声道:“还有阿苒,你们是嫡亲的姨表姐妹,如今又是妯娌,以后要相互扶持才是。我昨日梦见郑家的老姐妹了,她前年病重的时候还在记挂着阿苒至今未生下男嗣,悬着一颗心去了,我比她有福气得多。昨日梦见老姐妹,她还叫我日后多关照关照阿苒,好叫她在下头安心。我是老了,也只好叫你多费费心思。”
赵敏禾松了口气。
原是因为梦见了郑家的叔祖母,这才有感而发,总之不是祖母自己的预感就好。
*
赵敏禾在金氏这里松口气的同时,赵攸瀚却在云影院的书房里脸色铁青。
“此事属实?”
他手里拽着的,正是当日韶亓箫交于吴煜安看的东西,只是给吴煜安时,韶亓箫只将与吴家有关那人的画像给了出去,还隐下了一些细节的证据。对着赵攸瀚,他便一股脑儿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都拿出去了。
此时,面对着赵攸瀚的质询,他也并不生气,只郁闷道:“我看起来是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的人吗?”
赵攸瀚缓了口气,转头对他道:“这些东西拿在你手里不合适。等吴家将端州那头的隐患解决了,你便将这些东西转出去吧。”
韶亓箫一顿,他原还想揪出韶亓荇的尾巴之后再行事呢。
然而,不等韶亓箫反对,赵攸瀚便道:“你究竟如何查到这些东西,我并不想深究。我只知道,我不想我妹妹和我的两个外甥跟着你冒险。你以为你手上的这些东西是好的?我告诉你,这分明是烫手的山芋!”
他从手里一堆纸里扒拉出一张,拍在桌案上,冷静道:“你既已确定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出自兴安坊,那你就该明白,无论是兴安坊的谁做的,跳出去揭露此事的人若同样姓韶,都得不着好。”
韶亓箫不服道:“我没说我要自己出面揭露,我只是想在查出来究竟是谁之后,再考虑后面如何行事。”
赵攸瀚拧着眉,反问道:“你以为你能在兴安坊查到什么?究竟是你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陛下对内城的掌控力?!”
提及承元帝,韶亓箫一下便哑火了。
赵攸瀚耐下性子来,缓了声音劝道:“我晓得你这些年在行商的同时,手底下也积蓄了一批人。但跟陛下这个天下之主手中的能人异士相比,只是微不足道而已。京外之地广袤,在那里小心些,你的人也许确实可以不叫陛下的人察觉。但在被喻为大周心脏的内城,先不提陛下派遣在里头的人,足够叫你在稍有动作时便原形毕露,就光说论起手头的力量,你觉得是陛下的人更容易发现蛛丝马迹,还是你自己的人更容易?”
韶亓箫咬了咬牙。他原想的是,他亲自动手,亲手再报一次前世的仇怨,连带着还有两年前韶亓荇算计他的那次。但大舅兄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被承元帝察觉后,等待他的是什么呢?现在不是他那已了无牵挂的前世,他确实有所顾虑。
也罢!韶亓箫安慰自己,等承元帝的人接手此事后,想必确实照样可以揪出韶亓荇的狐狸尾巴!
只还剩下一桩疑难……
“大舅兄以为,将这烫手的山芋该给谁为好?”
赵攸瀚笑了声,道:“等吴家将后患除了再提便是,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韶亓箫看着他的笑意,总觉得他其实心中早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