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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亓箫神游了一番,也没有深思。
上头承元帝的周身气压极低,听工部尚书辩了一会儿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承元帝当然知道这次的洪涝百年难遇,没有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还是从去年起整个大周朝廷通力修了水利的功劳。但眼见灾情日益加重,百姓流连失所,作为一个有良心有抱负的明君到底还是心中郁结。眼下也只有尽全力主持赈灾事宜了。
他打起精神,与几个宰相以及三省长官日以继夜地商讨赈灾要事。
朝廷上下忙碌不已,韶亓箫也无法置身事外。从前他再忙碌,却也总是会赶在晚膳前回府的。但如今却常常到子时才能从宫中脱身出来。
坏消息一样一样地传进了襄京城,赵敏禾暂时也放下了对傅云的疑惑,专心照顾幼小的孩子们和早出晚归的韶亓箫之余,也常常问起京外的水患灾情。
欣慰的是,韶亓箫虽然忙碌,每日睡不足三个时辰,但他的精神头却不错,年初时那种愧疚到失眠梦魇的颓废也已经彻底褪去。他反而殚尽竭虑地投入到了救灾中,不但承元帝那边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回府了还不忘吩咐商行的管事捐物给受灾严重的百姓。
今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承元帝当然需要坐镇在襄京城的大兴宫中,而不是前往襄山避暑。
原本京中的百姓和百官还庆幸洪涝没有波及到京畿,然而七月底的时候,京畿之地也开始下起了雨,虽然下得没有像南方那么大,却一直没有停,到河水有上涨的趋势的时候,朝中百官纷纷上奏,劝诫承元帝前往地势更高的襄山。
襄京城的地势确实不高,但四周都有江河流经,短时内并不是大患。因而承元帝坚持不去襄山行宫。
百官还没再上谏呢,京外就又传来两个坏消息。
一是部分退了洪水的地区开始出现了瘟疫。这倒还好,都不是没见识的,朝中早就预料到了,也早早做了药材等物的准备,只管按部就班分发到出了病情的百姓手中便是。
第二个坏消息才是最叫人担忧的——江州开始出现了流民组成的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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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韶亓箫心事重重地回到存墨院时已经是丑时三刻。
存墨院中却透着微弱的灯光,韶亓箫的脚步不由一滞,连带着后头给他撑伞的康平也差点儿一头撞上去。
雨点沿着伞骨的颤动跟着一抖,就飞溅了几滴到韶亓箫和康平的脸上、脖子上,原本眯着眼睛犯困的康平顿时惊醒了,期期艾艾地跟韶亓箫请罪。
韶亓箫只微微一笑,二人来到廊下之后,他便拍了拍康平的脑袋道:“行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明日好好休息半日,下半晌再过来便是。”
康平想到方才在宫中听闻的消息,知晓明日主子恐怕也想跟王妃好好独处一番,便嬉笑着谢了恩,而后才收了伞回自己的住处。
韶亓箫走进屋里时,赵敏禾正弯腰在给甜宝换尿布,旁边有个大丫鬟在给她打下手。
甜宝躺在床上,大大方方地光着半个身子给母亲摆弄,舒服地眯着眼睛打小哈欠,他身旁是已经被收拾得清清爽爽之后又呼呼大睡的糖宝。
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赵敏禾转头,朝韶亓箫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吵醒了孩子。
韶亓箫也不惊讶两个小儿子会在这儿。
他的阿禾这些日子来,每天晚上都会备着一盏灯和一碗宵夜,等他回来。
他担忧她难产之后伤了的身子,但也劝阻无果。之后夫妻俩只能各自退让一步,赵敏禾改了自己的作息,白日多休息一两个时辰,晚上要是他回府得晚,也会事先派人传信,她大可先睡上一觉,等临近他回来的时辰了再命下人叫醒她。
两小只现在晚上已经规律起来,将他们的摇车搬进来也不会打扰到赵敏禾休息,反而叫她有些事做,不会等他等得那么无聊。
因而,韶亓箫便只转了方向,先去净房那头沐浴。
待他收拾完了自己重新步入内室时,赵敏禾已经重新哄睡了甜宝,正抱着他来回踱步。
韶亓箫先过去亲了亲大的那个,又低头亲亲她怀里的小的,最后才来到床边,抱起被一圈被子围起来的糖宝,同样送上一记轻吻。
亲完了,他走到赵敏禾身边,与她一起仔细端详起儿子来,糖宝和甜宝这对小兄弟已经五个月了,完全看不出来早产的模样,叫他终是为这两个小儿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之一。
看了一会儿,两小只也已经睡得雷打不动了,夫妻俩将他们交给了乳娘,抱到隔壁厢房睡去。
韶亓箫这才拉着赵敏禾坐下来,桌案上放着丫鬟刚刚送上来的一大碗馄饨,这是赵敏禾特意命人为他准备的宵夜。
韶亓箫慢慢吃着,时而喂赵敏禾一个。
他的动作还是很温情,话却比平日少了许多。
赵敏禾暗暗生疑,觉得朝上大约遇上了什么大事,才叫他看起来那么心不在焉。
果然,两人分完一碗馄饨后,韶亓箫慢慢开口道:“阿禾,后日我要出京了。”
“江州发生了流民暴|乱,今日传回来的消息是已经形成了一小股叛军的势力。父皇担心其他地方的流民有样学样,除了派军镇压叛乱的流民,还要任命皇子、皇孙们代天巡狩,去各地组织赈灾之事,以此震慑不怀好意之徒。”
赵敏禾听到他只是去赈灾而不是带兵去镇压叛军,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
“要去哪里?”
“昌州。”
赵敏禾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
昌州与江州相邻,就在江州的西边,那里离叛乱之地并不算远。
韶亓箫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担忧,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轻声道:“你不必担忧。父皇考虑得很周到,会派羽林军近身保护我们。”
“我们?”
韶亓箫平静地笑笑,然后才道:“二皇兄,还有他的长子阿珺会与我同行,父皇的意思是叫我们三人一起,以便互相照应。”
“还有哪些皇子皇孙要出京?”
“三皇兄和五皇兄留京,四皇兄、八弟以及三皇兄的长子各领一路,一样是后日带上太医和羽林军出发。”
他将这几人要去的路线说了,赵敏禾听罢,抿了抿嘴说道:“他们去的都是远离江州的地方。只有你们三个一路去昌州,算起来你和二皇兄的武艺应该是诸皇子中最好的吧?可见这一趟并不像你说得那样轻松,对吧?”
韶亓箫失笑,将她扣进自己怀里,紧紧地环抱着她,说道:“我的阿禾就是聪明!”
就像她说的,他们这一路人最多,而且他和二皇兄确实最有自保的能力,父皇正是因为这才安排了他们去昌州。至于加上了二皇兄家的阿珺,大约是怕他们二人不和时好有个人劝着。毕竟他那个二皇兄的脾气可不大好,也只有亲近的人说的话才听得进去一些。
再有一层原因,这次大周各地受灾的地方太多,运送粮草药材、赈济灾民等事都需要军队,出了江州流氓暴|乱的事之后还要派军队加紧巡防,京畿之地更是重中之重,所以眼下军中人手有些吃紧,他们去的又是比较靠近江州的昌州,更大意不得。两个皇子外加一个皇孙一路,比较节省人手。
听见他夸她,可赵敏禾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可也说不出来阻止的话。况且,她说了也没用。
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赵敏禾就听见韶亓箫在头顶轻笑一声,然后缠绵悱恻的声音响起:“阿禾,我出京后,大概要两个月没办法抱到你了。”
赵敏禾还没来得及理解他的话中之意,下一瞬便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韶亓箫稳稳地托起她,将人抱到床榻上,随后自己覆身而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房事了,她怀两小只时孕相不好,韶亓箫大多便是浅尝辄止,次数还少得可怜。后来她难产了,又被太医断定伤了身子,他便待她像易碎的娃娃一般小心呵护,自然再没有这个兴致想这种事。
所以这一晚对他们而言都有些陌生的激动,一开始韶亓箫还有些克制,后来却被她越缠越紧,他也渐渐放纵起来。第二日,两人便不约而同地起晚了。
索性,这一日上半晌本就是留给韶亓箫在府里与家人道别以及好好收拾东西的,倒不用早起,韶亓箫便心安理得地搂着还在沉睡的赵敏禾赖床。
赵敏禾直到午时才幽幽转醒,即使醒来后身体却仿佛被碾过一般,提不起一点力气。这时候她才信了太医的话,从前她不是没有陪韶亓箫胡闹过,可从没像今日这般累得狼狈过,可见她的身体确实弱了许多,需要一点点养回来。
韶亓箫见她比昨日苍白了一些的面容,也是愧疚莫名,因而便只让她躺着休息,他自己则指挥着下人给他收拾行装。
用过了午膳,他又出了府,去衙上与同行的二皇子韶亓萱等人拟定赈灾的路途和其他事宜,又是快到三更才回的府。
赵敏禾已经睡过了一觉,精神也比午时刚醒来时好了多,夫妻俩又一同用了宵夜,韶亓箫才静静抱了爱妻上榻说话。
“明日几时走?”
“辰时父皇会在明光殿为我们送行,所以卯时四刻就得出门。”韶亓箫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又道,“阿禾,你身子不好,到时不用来送我。”
赵敏禾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