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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檀笑道,“姑娘,常言道女生外向,姑娘虽然和侍书是亲姊妹一样的情谊,只是世上哪有姐妹嫁了人,心里还总是能在一处的?心里眼里,也就只有自己的心上之人,日后或者反目成仇,也都是有的。姑娘只想想自己,出阁以前乃是南安王家的郡主,澎涞先生也算是自家人,这一路过来,自然都是一条心的。只是姑娘如今嫁给了二爷,成了上官家的世子妃,行事心思也就自然而然向着二爷,反而防着先生,却也忘了先生的意思就是姑娘母家父兄的意思。既然姑娘是如此,可以想见天下女子莫不如是。如今侍书和先生虽然还未结成百年,可是侍书妹妹的心思,只怕和姑娘也是一般无二,纵然姑娘和侍书有着姐妹之情,又如何能与侍书对先生的爱慕来比?纵然一个久些一个短些,想必也说不出孰深孰浅,然而恋慕之情最是难以理智,姑娘还是多留些心,不要大意了才好。姑娘如今为了二爷可以舍却了性命不要,焉知侍书妹妹不是与姑娘一般之人?侍书妹妹纵然知晓其中的厉害把持住了自己,却又焉知先生知道侍书的心思,不留了心骗了她探听讯息?侍书虽然是赤忱为姑娘,先生的行事,姑娘却也是知晓几分的。”
青罗蹙了眉道,“侍书是个明白的,你前头所说的话我倒不担心。只是你最后说的那句,却实在是我心里的忧虑所在。侍书到底是年轻姑娘,心里眼里又总是忘不了他,澎涞的心思却是没有人说得出的。以先生的老辣,只怕侍书一片痴心被利用了去,自己也都不知道。澎涞先生这一回来,本是要维持西南西北势力均衡,若是知道我们趁机取下西域,他和朝廷只怕都不会坐视不理。莫说他看着本就对侍书无情,就算是有情,他那样的人也未见得不会利用侍书为他做些什么。再退一步说,澎涞先生这一回来本就是全权替南安王和朝廷那边做主的,就算是他不愿意,只怕是形势所逼,也不得不如此。”
青罗叹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你身在局外,看的比我清楚。只是如今说这个也太早,也是杞人忧天。何况此时若是为了这样的忧虑疏远了侍书,倒是叫人生疑,没得打草惊蛇,还是一切如旧。咱们唯一可做的,便是防着澎涞利用侍书做出些什么来。好在你我和侍书都是最近的人,她每日里除了和我便是和你在一处,咱们在她身上凡事多留着心,其他的事情,只有随机应变了。”倚檀也道,“姑娘说的极是。侍书虽然对先生有心,到底是姑娘身边贴身的人,与先生并不常见。若是偷偷地见了,必然也会露出些痕迹来的。只是倚檀还是要和姑娘说一句,莫要因为往日的情分,掉以轻心了才好。”
二人正如此说着话,却听外头侍书敲了敲门唤道,“倚檀姐姐怎么关着门在屋里?姑娘可回来了?”青罗不能倚檀说话,便忙起身去开了门笑道,“自然是回来了。”侍书见青罗无恙也是安慰,笑道,“姑娘且出来用晚膳吧,三爷和先生我已经请了出来,这会子都在外头厅上候着姑娘呢。”青罗笑道,“瞧你这半年像是改了以前的泼皮性子,竟是沉静安稳了好些,怎么一出来仍旧爱个热闹。”侍书面上一红道,“姑娘这是拿我说笑儿呢,我是想着姑娘也是个喜欢人多热闹的,往年过年,一家子老幼也是十分热闹有趣的。今年头一年的新嫁娘,本该是在园子里好生过个年的,偏生出了这样的事情,二爷又不在身边。年夜里就只有我和倚檀两个陪着,今日仍旧是如此怎么好呢?三爷本算是近亲,先生也算是姑娘娘家的人,可不就热热闹闹地团圆一回。”
青罗瞧了倚檀一眼,分明瞧见眼神里头有些忧心的样子,却也不好露出来,只笑道,“热热闹闹地过个年,自然是最好的。如今二爷虽然不在这里,却必然是在左近的,总有见面的日子,权当是在一处。我也知道你的心意,是变着法子要解我的忧呢。”侍书笑道,“姑娘这样想最好,我也放心好些。姑娘虽然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岂有不惦记着二爷的,不然昨儿也就不会喝醉了去。我和倚檀姐姐不会说话,往日里翠墨最能叫姑娘开怀,却也不再这里。实在没有法子,这才想起请了三爷先生一处,二位也是孤身在外,又都算是姑娘的亲人,又都是有见识的人,想来还能宽解姑娘几句。”说着就拉着青罗出去,又笑道,“只是我素日里也不大会做这些热菜的,昨儿姑娘也瞧见了,很是一般,一会子先生和三爷若是笑话起来,姑娘可要为我描补描补。”青罗笑道,“如今这样光景,难得你肯为他们费心,他们自然不会笑话。若是竟然敢了,不等别人说话儿,我第一个把他们撵出去头给你赔不是。”
侍书面色一红,掩了面便抢先出去了。青罗和倚檀二人便随着侍书走到前头一进院落,果然见小小厅堂里摆了一张八仙桌,上首空着,两侧此时分别坐着文崎与澎涞,见青罗进来,二人都立起了身。青罗笑着走过去道,“这又不是在王府里,就像前些日子在外头一般,都随意即可。”文崎本就对这些礼数不甚在意,如此听来便微微动了动嘴角,像是笑了一笑,也就随意坐下了。虽然身形依旧是笔直,相熟之人却也看得出已经是寻常在家的样子。澎涞也是一笑道,“既然这样说,我们也就冒犯失礼了。”说着先对文崎做了请的手势,这才各自坐下。
青罗冷眼去瞧澎涞,这些日子举止亲切随意,当真是与往日不同,与身边冷峻的文崎相比,倒更像是温言笑语的翩翩公子。青罗又仔细瞧了立在一边的侍书,神色似喜似嗔,带着桃花样的娇艳,与自己自幼相熟的那个女子大是不同。自然的,侍书对自己的关怀是真,笑语解颐是真,对澎涞的关切思慕却也是真的。侍书对澎涞,虽然她自己一直只说不会去奢求什么,可是这人心又哪里是这样的话就拘束得住的?这些日子自己一行人也都不避嫌疑时时处处在一处,朝夕相见,侍书的心思,又岂能丝毫没有变化呢?这样的小儿女之情,想来与自己对怀慕,是一般无二的。青罗想到此处,心里便是一酸,本也是至真至诚的女儿,对自己、对澎涞都是如此,非但极有可能被自己心上的君子算计,到了如今,却连她最亲最信的自己,也要算计防范着她去。
青罗一笑,又对侍书和倚檀笑道,“既然都没有外人,你们也就坐在这里。”二人也不甚推辞,便都一处坐了。青罗又对着澎涞道,“我记得昨儿晚上,先生说是自己不便与我们一处的,怎么今日倒肯了。”澎涞道,“昨日情势未明,实在不敢妄动。如今虽然仍是云里雾里,却已经是到了该到的地方。我的身份虽然不能叫人知道,然而究竟我是和公主一处来的,若一味避险不见,只怕平白叫人疑惑。既然如此,我就仍旧算作是三爷身边的先生,想必也不会有人多想。”青罗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方便称呼,仍旧叫一声先生也就是了,又先生在身边,我也安心好些。”
等侍书给诸人都添了酒,青罗便举杯笑道,“昨日想来三哥哥和先生都未得好眠,今日喝上一杯,也算是压惊了。”澎涞笑道,“公主身在这样地方,倒也能安之若素。只是世子的下落却还未明,昌平王方才与公主相见,言语中的意思是如何?”青罗笑道,“先生这些日子一直是叫我姑娘的,怎么现在忽然又改了称呼。”澎涞道,“路途中本是掩人耳目,如今已然到了此处,也无需在如此。澎涞侍奉南安王爷,自然公主也是澎涞的主上,称呼上怎么能乱了呢。别说是我,就是倚檀姑娘也该改了称呼才是。”
青罗也不去管他,自饮了一杯道,“方才倒是见着了昌平王,只是他言语晦涩,倒像是试探于我,并没有说出些什么要紧的话来。既然他不着急,我也就只好处变不惊,且看一看他后头要做些什么。”澎涞自然不知青罗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拖延时间,见她神色从容,不急不慢,倒也有几分佩服,想了想又道,“只是上官世子还下落未明,若是昌平王一直如此拖延,公主可要自己刺探些消息?”青罗睨了澎涞一眼,似笑非笑道,“如今我们虽然在这驿馆里行走自由,可是那垣墙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正瞧着咱们呢。如今我坐在这里,和坐在囚笼之中有什么两样?哪里还敢说什么刺探之类的事情。怎么先生从京城原来至此,竟然有人可以与此处互通消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