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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校浸泡式的英语环境中,义廷能明显感到自己的英语水平正在突飞猛进,尽管如此,现在上课能够听懂的内容也不足50。
起初上课时,他恨不得自己变成隐身人,心里不断念叨着,希望老师和同学们不要注意到他的存在。
课堂上同学们激烈地讨论问题时,陈义廷都感到一种煎熬,他生怕在讨论的过程中,有人会突然征询他的意见,使他出糗。
一段时间之后,他对同学们讨论的内容,间歇性地能够听懂一些了,如果想要跌跌撞撞地跟上同学们的思路,则让他有种受内伤吐血的感觉。
个别时候,他很想表达自己的观点,可他完全不具备瞬间组织好语言的能力。此时,他真希望自己能突然被谢尔顿(美剧《生活大爆炸》里的天才学霸)之类的学神附体,能够让他游刃有余地加入到同学们如火如荼的讨论当中去。要知道,让他这么一个话痨眼睁睁看着别人讨论,自己无法参与,那是一种多么难以忍受的痛苦。简直要被活活憋死!
做作业对于他来说更是如同梦魇。理科作业还算简单,人文类课程写的作业还不算太多,阅读作业量却相当大,每天差不多都有至少三五十页的内容需要去读透并理解。
靠着辰辰给他下载的各种电子词典的帮衬,前面的十页八页他还能耐着性子边查字典边读下去,读着读着,他就开始头昏脑胀,甚至狂躁,最终,花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读完老师布置的内容,却令他如坠五里雾中,甚至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义廷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以前在国内参加训练,即便是再晚回家,他也会非常努力地完成学校的作业;去外省集训或比赛归来,总会想方设法找老师,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来。
到了A校,他有种水土不服的感觉,对着艰涩难懂的古英语文学阅读,和信息量庞杂的世界史,他真的不知道怎样下嘴去啃这两块骨头。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半天才打开了微信视频,开始呼叫远在中国北方那个熟悉的小城市中的妈妈。
良久,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听到有人叫“……儿子,儿子是你吗?”妈妈显然是刚刚被他从凌晨的睡梦中吵醒。
当妈妈声音传入陈义廷耳鼓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酸涩的泪水中,有思念,有委屈,也有淤积已久的压力和焦虑。
屏幕里漆黑一片,妈妈的面庞非常模糊,“啪嗒”一声响,妈妈打开了床头的台灯,陈义廷终于看清了妈妈脸,两周不见,她清瘦了不少。
妈妈也看见了义廷,她在电话那头喜极而泣地骂道:“臭小子,一到外国就玩儿疯了?妈妈……天天等着盼着……你的电话呢……可你……”话没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
陈义廷平时只是给妈妈发微信,一直推脱学习太忙没有视频,一来,刚到学校成绩单还是惨不忍睹的,更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可以告诉妈妈,让她为自己骄傲,二来,他很害怕在妈妈粗声大气骂自己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她努力隐藏起来的惦念。
他本想强装笑脸和妈妈聊会儿天,缓解一下自己焦虑而烦躁的心情,可是,一看到妈妈哭,他的情绪一下子被传染了,对着电话难以抑制地哭了起来。
他一边用袖子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一边哭着说:“妈妈……我想你和我爸了!我想家……真的感觉好累……快受不了了……”
妈妈听了儿子哇哇大哭着说了这么一番话,吓了一跳。在她的记忆中,义廷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声哭泣,应该是小学的时候的事情了。
妈妈擦了擦眼泪,停止了哭泣,关切地问:“咋地啦,儿子,是不是被坏孩子欺负了?和人干架了?还是被老师批了?”
义廷平日很少听到妈妈这么和颜悦色地说话,被这么一问,心里不禁感到更加委屈,干脆就像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他哭得昏天黑地,上气不接下气。
足足哭了十多分钟,义廷才才渐渐收住了哭声,心里郁结的烦恼似乎也消去了大半。
不知何时,妈妈爸爸同时出现在手机屏幕中,此刻,他们正用紧张、心疼、惊疑不定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他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妈妈问他:“儿子,到底咋的啦?快说话呀,你这不是要急死妈么?要是在外国上学不舒心,咱就回老家来……”
“不……不……妈,我说啥也不回……”义廷擤了一把鼻涕,无比坚决地说。
“儿子,那你哭那么伤心,到底为啥呀?”爸爸讷讷出声。
义廷委屈地抽了抽鼻子,说:“上课听不懂……这里的功课老难了……”
“哎呀妈呀,我寻思是跟同学干仗了呢,”妈妈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敢情是……儿子,听妈妈说一句,那都不叫事。妈也没指望你当总统、科学家、博士啥的,只要你开心、身体健康,你妈和你爸就知足。功课难,咱就慢慢学,谁也不是一口就吃个胖子。再不会就找老师问,别磨不开面子,面子不值钱,反正外国补课也不收钱,你也知道,国内补个课可老贵了……”
爸爸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妈妈:“说啥呢?儿子正着急上火呢,别净扯些闲七杂八的……”
妈妈一瞪眼对爸爸说:“我说的就是正事儿,你跟着瞎搅和啥!”
远在异国他乡,义廷又看到爸妈像往常那样拌嘴,心里一暖,不由得笑了。
“儿子,凡事儿别钻牛角尖儿,你妈说的对,你开心最重要了。学习呢,就和训练一样式儿的,量力而行,做到最好。”爸爸给义廷一通打起之后,又不无自豪地说:“我儿子现在就已经老有出息了,想想咱们鞍山市,还没出过一个在美国上高中的呢。”
陈义廷听爸爸的话破涕为笑,心里好受了许多,一家人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儿,义廷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和爸爸妈妈的视频。
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义廷准备回宿舍。跑了没两步就听到有人喊了声:“站住!”
义廷吓了一跳,四下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半个人影。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义廷头皮开始发麻,粗声粗气地问:“谁呀……快出来!”
“这边呢!”那人声音不疾不徐。
义廷循声望去,只见就在不远处一棵参天老树下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着暗绯色衬衣,黑色长裤,背靠着树干几乎和大树融为一体。
他仰望苍穹,落霞中,晚风吹动着他衣裾,样子飘逸淡远,如同一个世外高人。
义廷稍加辨认,发现那人竟然是十二年级的鲍勃学长。
义廷心里一阵打鼓,暗想:也不知鲍勃学长是不是刚到,要是听见我在这儿呼天抢地地大哭,还不得笑话死我吗?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忐忑地走过去,问:“学长,你咋在这大风口里坐着呢?不怕感冒?”
“我在构思大学申请文书,本想到这边来寻找点儿灵感……”鲍勃仰头仔细打量着陈义廷泪水汗水混着泥水的脸蛋,劈头就问:“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
陈义廷大剌剌地裂嘴一笑,用衣袖胡乱抹着脸否认道:“啥玩意儿啊?谁哭了?不能!学长,出汗,那是出汗。”
鲍勃觉得这个学弟十分好笑,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的草地上,说:“跟我就别躲躲藏藏地了,我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本想清静清静,谁知道,你一会儿像野马一样在草地上撒欢乱跑,一会儿又和家里视频,还哇哇大哭,我脑子里好不容易闪现出来那么一丁点儿灵感,全被你搞没了!”
陈义廷被鲍勃说得大窘,脸立刻红到了脖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鲍勃笑了,说:“是不是觉得学校功课太难?”
义廷点点头。
“我也算是过来人了,很清楚咱们学校的文科课的难度,对任何一个来自国内公立学校的学生都是极大挑战,更何况,你又是……”他把接下来的“特招生”几个字吞了回去,换成了“基础比较弱”。
陈义廷恳求道:“学长,我知道你是学神,有啥好方法快教教我吧,英语课真心听不懂啊,快要疯了。”
鲍勃轻描淡写地说:“哎,你千万别相信有什么窍门、速成之类的鬼话。学英语哪里有什么捷径呀,谁不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背,一点一点地积累,只不过别人下手比你早,花的时间比你多,仅此而已。”
陈义廷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说:“啊,难到我英语这门课真的没有活路了吗?昨天的小测验莎伦老师给了我一个D减……分分钟就要挂科的节奏。我该怎么办呀?”
鲍勃说:“英语课比较麻烦。我们学校没有ESL(EnglishasSecondLanguage对母语非英语国学生的低级别的基础英语课)课,没有办法让你从基础的学起,你的情况又比较特殊。我建议你首要的任务是,先把英语能力提升上去——也就是加大词汇量、巩固语法。如果你跟现在这个班的进度有问题的话,不用不好意思,直接去跟你的顾问商量,停掉这门课,看看能不能上一门相当于8年级水平的英文课。咱们学校是从8年级至12年级的,据我所知,8年级英语注重语法基础和修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