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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并不完全是这样。”叶辰听着他们商量这几件事,插嘴道,“既然如此,楼兰姑娘,还有陆衡舟他们,不就是确定了不可能有所图谋了?那不就是说他们应该可以很轻松地聚集自己的势力?”
钟寸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在说笑么?你是没听说过有一种情绪叫嫉妒对么?或者你觉得他们不会揣度衡舟他们是故意利用了追随者的命?别跟恐慌中的人谈逻辑,不提刚才王们说的话里面可以用了‘适合成为王’这种字眼来引起想成为王的人们本能的敌视,就单单是嫉妒免死权,他们三个现在就该好好藏起来。”
“墨微,你不能再回去了。”楼兰好不容易从对自己一时恼怒失察的懊悔中缓了回来,在思考之后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墨微从几乎是梦游一样的状态中回过神,再次顺从地点了点头:“恩,好。我知道了。”
钟寸心看墨微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皱了皱眉,然而还是没说话。楼兰看墨微已经掉头像是打算直接离开了,忍不住问了一声:“喂,墨微,你去哪里?”
墨微“啊”了一声,这才停了步子回过头,想了想才道:“大概是顺五区二十度吧,听木盐的声音应该是受了重伤,王们虽然说是给了不死权,但是肯定不会给他治伤,所以我去找他。”
钟寸心听着心里动了动,却没说话。叶辰听着“扑哧”笑了一声:“喂喂,墨微,在无域当中命都不值几个钱,何况是受一点伤,至于让你大老远跑过去么?”
楼兰看了像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压在心里的墨微一眼,替她回答勉强算是圆过去了:“至于,因为木盐现在异常愤怒,恐怕不会有多冷静,正是多疑暴躁的时候,要是墨微不去,那孩子恐怕一直到a类游戏之前都振作不起来。更何况,我们刚才商议的内容,也需要有人去通知木盐和陆衡舟。”
“衡舟不用。”钟寸心看了叶辰一眼,“只要我们都不去找衡舟,衡舟一个人就是安全的。”
叶辰看了墨微一眼,捏了捏下巴继续道:“那你确信木盐他会相信你?”
墨微这一晚上一直有些神情恍惚,心不在焉:“恩,他会相信的。”
这句话可信度不大,不过钟寸心还是立刻点头:“那就好,楼兰,叶辰,你们也快离开的好,我怕那些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开始找你们了。”
叶辰侧耳听了听,果然听见远处隐约有些喧哗声,忍不住笑了笑:“说的也是,接下来顺七区十五度还有个好大的热闹在等着我跟楼兰呢,听刚才通报,陆衡舟也已经去了,钟寸心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么?”
钟寸心冷着脸,迈步开始向喧哗声传来的反方向大步行进:“叶辰,你利用故意放出去的墨微的情报骗衡舟过去,还想再骗晏临也过去,如今大概是没能骗到墨微,又用衡舟的消息来骗我了?”
楼兰其实清楚叶辰的打算,尴尬地笑笑,跟在钟寸心后面开始走,叶辰两步跳到旁边的矮树枝桠上,在树枝上飞快地跟上,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当真不好奇那是什么事情?”
钟寸心皱眉:“我大概知道那一定是一个跟你四个月前调查出的情报有关的事情,你当初究竟调查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不得不诈死?现在就我们几个人,不如说出来听听。”
听着钟寸心一连串的问话,叶辰一边越过一棵小树,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可以说啊,当然不是免费的,你拿东西来换。”
钟寸心立刻坦然地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畏气势来,异常坦然地表示了自己一无所有的状况:“你要什么直说,反正我也没什么可以在乎的东西。”
叶辰挑眉傲然道:“是么,那不如告诉我你那个连陆衡舟都没告诉的情报吧。别这么看着我,我看人一向很准,你在里社的时候有什么事情瞒了陆衡舟罢?把那个情报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让我诈死来摆脱其他情报贩子的那个情报。不过我把自己手链给你私底下养着的那个小姑娘了,想必我还活着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无域,到时候我的藏身之地恐怕就难找了。所以你要是想要这个情报的话,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钟寸心听到前半句愣了愣,听到后面眯了眯眼睛:“我所持有的那个情报已经告诉衡舟了。那是个王希望我不会让超过十个人知道的情报,所以对你而言机会也不算多。不过我很好奇,你诈死的那个情报,到底值不值这个价格。”
叶辰咧嘴一笑:“富贵险中求,要不要成交了赌一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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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七区十五度。
陆衡舟捏着眉心坐在桌子前面,闭着眼睛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衡舟哥……”豆豆乖巧地跑过来,“笑笑她又哭着睡着了。”
陆衡舟顺手摸摸豆豆的头:“好,你先看着她,陪陪她。”
“衡舟哥……”豆豆天真地仰头道,“你不死了,不是好消息么?你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陆衡舟放下一直捏着眉心的人,展颜笑了笑:“豆豆,要是刚才她说可以转让,我就把不死的机会让给你,然后我立刻离开去吸引别人的注意,要是那样的话你高不高兴?”
豆豆的脸皱成一团:“我才不要衡舟哥去冒险呢!要是衡舟哥不在了,我一个人怎么会高兴呢。”
陆衡舟摸摸他的头:“是啊,我一个人不死了怎么会高兴呢。”
豆豆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陆衡舟笑了笑,吩咐他去给笑笑准备一点热水。
等豆豆跑开了,陆衡舟的笑容才再次消失了。无域的王们本就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偏偏一个一个还唯恐天下不乱,手段一个比一个狠,堪称无所不用其极。他如今硬生生被逼成了众矢之的,木盐和楼兰认识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反倒是没人认得出他们来。然而里社幸存者不算少,也不知道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
陆衡舟深深地叹了口气,当自己不再游刃有余得时候,果然也会生出这些想法,尽管不是真正的想法,但是心里某个地方不免也在偷偷地想要是当初里社那些逃出去的人都死了,如今反而好办。
要是寸心在的话,大概能写出个五千字来嘲笑我伪善了吧?陆衡舟揉了揉额头苦笑了一声。
钟寸心不在,每一步每一步,当真是步步为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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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五区二十度。
当一个人已经拖着破败的身体苟延残喘、等死等了大半天之后,突然被告知不会死了,而且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管这幅身体如何破败下去都不会死了,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事实上,木盐当时的感觉只是愤怒,如今的感觉只是渴。
他真正的名字是salzholz,他来自一个叫地球的遥远地方,来自那里一个叫德国的不算大国家,他有一个虔诚的母亲,带领他信仰慈爱的主。
而这一切一大半因为语言的失落,而无法在无域之中用自己的语言说出,而另一半,他挚爱的主的模样,他曾一遍一遍读过的圣经,他曾经每日朗诵的祈祷词,都在进入无域的时候,被强制性地从脑海中抹去了。
因为游戏而破碎腐臭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上,显眼得是混着泥污散落在地面上得金色的头发,而浅碧绿色的双眼已经瞎了半边,他勉强扯动已经只剩下一截白骨的右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我有罪,他默念,我慈爱的主啊,我忘记了你的名字,我罪无可赦。
身体里的血没有因为他变得不死而停下,而是继续不断地消逝着,生存,逐渐变成了一种折磨,他闭着眼睛,胡乱地想,要是这时候有食腐的鸟路过把他吞噬干净,他的意识是会占领那只鸟的身体呢,还是会跟着粪便一起掉到泥土里?
他身边其他尸体随着早已随着当初游戏的结束而消失,一天之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透过王给予的话语权,对着无域所有的人宣告了他要讨.伐王的决心。然而他如今却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躺在这里,等待着腐朽成泥土也无法死去的那一刻。
他才十六岁,他答应过母亲不会有求死的念头。主如此慈悲,不愿意让人们抛弃自己的性命,他宣布自杀与谋杀同罪,而希望人们能够忍受命中注定的痛苦,主在天上以双臂迎接受难而归的众生。
主啊,我有罪。我不能忍受这样的考验,如今在乞求死神给我解脱,我罪无可赦。
从身体到精神,痛苦漫无边际而又如此切切实实。
时间对他而言从未如此一文不值,也从未如此真真切切。
我慈悲的主啊,你说一切痛苦都不过是考验,所以我在绝境中也依然劝说大家信仰于你,可是若是你果真慈悲,又为何让你的信徒在那样的游戏中连最后的尊严都统统失去,仓皇而死,主啊,倘若你果真爱我们,又为何忍心让我在这里忍受这样的痛苦,直到无边无际的未来。
这已经是他绝了生念之后的第三天,他第一次他松开了唯一完好的左手,从他一直紧紧握着的手心里落下来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这是他这三天里第无数次向上帝祷告,可是那个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上帝依旧没有给他回答。
倘若你果真爱世人,你为何不来解救你的子民?难道这里是上帝无法抵达的地方吗?那位无所不能的上帝所不能企及的地方吗?木盐用仅存的一只翡翠色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那地面上的十字架。
却到最后也没有再费力气去捡起来。
我同样无法记忆起名字的那位魔鬼,地狱的主人,他闭上眼睛,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默念,不知名的魔鬼,倘若我向你祷告,你能够免去我现在肉.体的痛苦么?能够杀死我伤口里蠕动着的蛆虫么?能够起码赐给我痛痛快快的一死吗?
巨大的鸟类从他头顶低低地略过,带起一阵大风,攀在鸟爪上的人松了手,从半空掉了下来。
墨微滚了一圈才算是平安地落了地,略微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在对方原本已然干涸龟裂得目光中,向着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还散发着恶臭的木盐看了片刻,将手直接按到了那已经*发黑的伤口上,温柔而娴静地对他笑了笑,安慰道:“别害怕,我叫墨微,我来治疗你受的伤。”
木盐盯着墨微柔和美好的笑容,无法转开视线。
那位不知名的魔鬼,感谢你听从我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