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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265年的十二月,坐镇晋属荆州的最高长官,汝南王司马亮收到了步阐的请降书。
司马亮接到这封信件后不敢擅专,立即向洛阳城的皇帝侄儿汇报。而司马炎在接到报告后,马上兴高采烈的召集了自己的亲信们开会讨论。
“陛下,此事不可行。我国与东吴缔结盟约还不到半年,如果这个时候接纳步家的归降,毫无疑问要引得东吴与我绝交。”
首先站出来表示反对的,是车骑将军贾充。贾公闾先生以前一向以善于逢迎巴结领导著称,这个时候居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由此可见他的内心是多么的不想接招。
“呵呵呵,贾车骑什么时候也如此重视盟约了?如文皇帝(司马昭)所言,盟约存在的唯一价值不就是用来撕毁的么?正因为我国与东吴签订了盟约,所以这个时候接受西陵,才能算是出其不意啊!”
不用猜,说这话的肯定是镇军将军、临晋侯杨骏了。
现在晋国的中枢,已经隐隐有了党争的苗头。
这里面,尚书令裴秀、车骑将军贾充是一党。作为从司马昭的大将军府里一路走来的老人。这两位最看不起的就是杨骏了:我们帮着文皇帝纵横捭阖的时候,你丫在哪里啊?!怎么滴?以为你女婿当了皇帝就想对我们取而代之?再等十年吧!
而对于杨骏来说,他心里也看不起这两个人啊: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闻喜裴氏?河东贾氏?TM的都是些什么弱鸡家族啊?哪里比得上我们弘农杨氏四世三公呢?早年我因为是司马炎的老丈人,在他上位之前必须趴着。现在我女婿都是皇帝哪!你们还霸占着位置不放,你们才是罪该万死啊!
本朝太祖曾经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一个政治集团,哪里可能真正的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呢?内部的明争暗斗绝对不会少。很多时候,这些争斗是非常有必要性的:他会帮助大家都时刻提高警惕,不断的提高自己——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也。这一点,关彝的复兴社就做得很好:元从、荆州人、东州人、益州人,全都挤在复兴社里。要想获得董事长的首肯,那就努力的拿出成绩来呗,这是良性竞争。
但是陷入党争就不好了:事情对错不要紧,总之你反对的我一定支持。你支持的我一定反对。昔年东吴的南鲁党争就是如此,东吴也因此元气大伤。
“呵呵呵。临晋侯,这不是绝交不绝交的问题。问题在于,西陵,乃是四战之地。我们若是吞下了西陵,就会直面吴蜀两国的兵峰。到了那时候,谁去收拾残局?临晋侯你吗?”
毫无疑问,在钟会出奔后,晋国中央的这个小圈子里,最有军略的就是尚书令裴秀了。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接受下来了怎么守?
“哼!尚书令,这事还不简单。荆州军团集体南移不就好了嘛。多年以来,我大晋的荆州水师,只能是在汉江里面操练。这汉江的水域比起长江可要狭窄得多啊。长此以往,哪里能锻炼出真正的水军。若是能够拿下西陵,我大晋的荆州水军才能真正的进入长江!如此,才能为以后的灭吴打下基础!”
能够说出这番话的,当然不是杨骏了。弘农杨氏,家学渊源。虽然很不幸出了杨骏这样不知进退又优柔寡断的家伙。但毕竟底蕴在那里摆着,所以每一代杨氏子孙,肯定有非常优秀的人才。
现任中领军的杨珧,乃是杨骏的二弟。在历史的本位面,他提早的看到了本家在晋朝朝野权倾一时花团锦簇下的灭族危机。多次劝诫自己的大哥杨骏惜福收敛。对杨骏执政期间种种错误的举措尽力弥补。还一手提拔了西晋名将马隆……可惜,最后杨骏被贾南风夷灭三族的时候,他也跟着做了陪葬。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杨家还被裴秀和贾充压制着呢。所以这个时候,他当然是要帮助自己的大哥尽快上位。
“哦,文琚此言,甚是有理啊。”好了,司马炎的领导能力也不如他爹。在下属没有表达完意见之前,抢先发言了。
裴秀和贾充是什么?久经考验的超级政客。司马炎这话一出口,他们就明白了这位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哎,臭小子,你爹才死了不到一年啊。你就把他的话全忘了吗?“不要因为新朝建立,就忙着豁取军功以提升自己的威望。”这句话,你真的全忘了吗?
算了,我们不说话了好不好?到时候西陵拿下来了,你们就知道惹了多大的一个麻烦!
“那就传旨,让汝南王那边与步仲思加强联系,同时制定出兵接应的方案。”
“遵旨。”
于是,皮球转了一圈,现在回到了晋国的荆州军团身上。
现在晋国的荆州军团,其主要官员是这些人。
总司令官,汝南王、镇南大将军司马亮,坐镇新野。
前敌指挥官,扬烈将军王浑,坐镇襄阳。他的护军,是被关彝放回来的胡烈。
后勤指挥官,荆州刺史、安南将军、钜平侯羊祜,坐镇南阳。其参军是南阳本地人刘阜(此人的玄孙是魏晋八君子之一的刘惔)。
整个晋国荆州军团,263年之前是五万人。后来司马昭发动灭蜀战争,刘钦带走了一万。魏晋禅代此时也才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军团进行补强,所以此时的荆州军团,只有四万余人。
266年一月,接到洛阳命令的司马亮在新野召开了荆州军团高级官员的扩大会议。
“陛下已经下旨,西陵,乃是卡在我大晋荆州腹心的一把利刃。今日因为吴国内部的问题,出现了如此的良机。是万万不能放过的。所以,陛下的命令是,加强与步家的联络,同时荆州军团要动员起来,随时准备南下接受西陵。”
司马亮说出这些话之后,会场内其他的诸多荆州高级官员,人人都皱紧了眉头。
“大王,末将有下情容禀。”
“哦,叔子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大王,末将陪大王来此荆州上任已有五月了,对荆州的民政多少有了些了解。这荆州,现在的情况极不乐观,实在是不适合现在就擅动刀兵啊。”
“哦,叔子居然如此说,能否细讲?”
“诺。大王,我大晋辖下的荆州,去年汉江大水,淹没了良田十数万亩,今年汉江又有改道,沿途百姓流离失所(汉江早年是一条脾气很不好的江,一直到后来逐渐稳定,特别是与长江的交汇口逐渐融合成一个后,才促成了武汉这座城市的出现)。而且两三年前,刘太守抽调走了荆州最精锐的一万战兵,现在这些战兵全部滞留在长安未能归建。这些士兵的家属也极为不满。同时荆州战区由于多年未有大的战事,所以武库也较为空虚。真要打起仗来,库存的弓箭可能不够一旬的消耗!”
“是啊,大王。末将虽然久在荆州,对刚才叔子说的这些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末将还是要承认叔子说的有理。这汉江水患未能彻底根除前,我大晋的荆州民生始终无法稳定。并不能支持我荆州军团长期作战。”
“哎,寡人虽然不是亲民官,但是来了荆州这么些日子,多少还是听到一些下面的情况的。寡人也不认为这个时候接受步家的投降是好事。可是……”
下面的话是司马亮没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陛下刚刚登基,急需开疆拓土来展现他得国的正当性——特别是司马家在西蜀大败而归强行上位之后,这种迫切性就更为强烈了。
“哎,寡人的意思是,陛下的命令是要执行的。这样吧,玄冲(王浑)和玄武(胡烈)这边,整备军马。叔子这边,加强和步家的联络。钱粮啊,兵器甲仗啊,现在在长安的荆州兵归建什么的,寡人去洛阳给你们打官司!”
“多谢大王体谅我等。”
“不然,大家既然都在一起共事,当然要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