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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萎了,贾赦饶是抱着满屋子古玩乐的打滚,但作为大舅子一见林如海,内心不免有些愧疚:都是他这张嘴巴惹了些祸害。
为了证明自己真不是暗搓搓的针对林家,贾赦火力全开,亦是如今背后有两座大山,收拾一帮土泥鳅毫无压力。
先前众人最为顾忌,又秉持胜利险中求,擒贼先擒王的念头把甄家率先收拾了,但是也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诸如家主没有在家的史家,闭门守丧的薛家等等。
虽自古人死为大,但是贾赦万万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家主患病离去,一双儿女尚未成年的母亲会因为所谓的伉俪情深而上吊自尽。
“康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酷无情啊?”贾赦手里拿着账册,忐忑的望着扬起白帆的薛家。他把老贾家的颜面都踩到泥地里,好不容易揪出来的薛家却光明正大的“逃之大吉”。
侯孝康目光冷冷的望着送丧的众人,问:“若是有人因为上有八十岁老母卧病在床下有三岁幼儿嗷嗷待哺去当小偷,你会原谅他吗?”
“大概会同情吧,给人说几句好话,酌情减少点刑罚。”贾赦蹙眉想了想回道:“毕竟我不差钱。”
闻言,侯孝康温和的笑了笑,心中感慨着他家恩侯的善良,又循循善诱问道:“可他依旧有罪,不是吗?”
“是。”
“那这道理一样的。纵然人死为大,可依旧也要为自己生前的罪责承担责任。”侯孝康道:“而且死亡有时候是最懦弱的做法,把未来所有不确定的风险留给未成年的子女,更是下下策。”
听了这话,贾赦眼前一亮,忽地若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恍然大悟道:“这就是后人说的弱者定理嘛!我弱我有理,我闹我有理。”
见侯孝康目带疑惑看着一惊一乍的他,贾赦现学现卖,活灵活现的描绘着几个耳熟能详且典型的弱者定理,娓娓道来:“就比如‘哎呀,你家辣么有钱干什么还要问我追回债务啦’、‘;天很热,你不是有车且时间空闲嘛送我出去一趟啦’,“我怀孕要生宝宝了,不要大吵大闹吓着我……”
侯孝康闻言眸子微微一闪,有些狐疑的看了眼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的贾赦。
着实有些奇怪,且不说这些生活琐碎之事,他敢打包票贾赦从来不会过问,就是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诸如汽车,胎教等等,他从未听闻过。
侯孝康想着,眉头蹙得越紧。他自诩自己年幼随军又闯南走北见识过不少风俗人情,可是这些词汇还是陌生的不能在陌生,但眼前的贾赦几乎连北京外城也没怎么去逛过……
“哎……康康,说起来我好像也有点哦。”贾赦面上的笑容陡然一僵,耷拉下脑袋,小声的伸出小拇指比划着,很不好意思着:“真的,我就这么一次借口自己弱逼堵过你家大门。”
想起马房里跟自家马车风格完全迥异的奢侈车辆,还有已经跟马房仆从混熟且开始领侯家月薪的贾家马夫,侯孝康淡定的嗯了一声,手伸出笑着将贾赦其余的手指舒展开来,指尖触碰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些爱不释,笑道:“你这不算以弱凌强,不过是弃暗投明。”
“啧啧,不愧是读书人,这用词就是舒心。”贾赦闻言抬眸看向侯孝康,眸子里写满了感动,憨憨一笑。但转眸见侯孝康板着他手,不解的开问,“怎么了,我指甲不干净?”
侯孝康闻言,面上不自然的一僵,定定的看了一眼浑然不擦的贾赦,心里莫名的有些别扭,开口,冷冷回道:“我只觉得你先前应该把五个手指头伸出来发誓,这样更可靠些。”
贾赦:“…………你先前还安慰我呢。”
“那是因为摸人手短。”侯孝康心里默默回复着,负手向前走去,张口回道:“因为我记起你不能夸,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蹬鼻子上脸。”
“哪有?”贾赦不承认,眼见人大步走远,急急忙忙的追上前,但还未靠近,便见不远处有人似乎在打量他们,旋即面无表情,摆出一副严肃认真忧国忧民的模样来。
自从豪赠千金,替百姓交赋后,他大老爷简直是人见人爱花开花开的男神。走在扬州的大街小巷上,总有会有人眼尖的认出他来,甚至还遇到过不少哭鼻子喊青天大老爷的。
真是害羞是他这个老纨绔了。
但这感觉确实爽爽爽!
侯孝康微微放慢脚步,侧目凝视了一眼贾赦板着脸但嘴角却是翘得不能在翘,就差咧嘴开怀大笑的模样,带着一丝宠溺之色,也跟着笑了笑。
经此一役,他们一行人可在江南出了名。收到的感激不少,但更多的却是若疯狗一般最后的反扑。
借着夜幕的刺杀还是最为平常的事情,投毒也是屡见不鲜,各种仙人跳,装扮贫苦百姓喊冤让人难以提防……
这些时日,他都能写一本《论如何暴躁的活下来》。习惯了真刀真枪,面对这些屡禁不止的宵小,他忍不住都快狂暴了。不过,说起这一点,他十分羡慕贾赦,饶是知晓有时候感激他的是心怀否侧之人,居然还能一次次笑着迎接上去,就只为听一句赞誉!
当然,对方美其名曰为不伤害一个诚心诚意的老百姓。
见两人似真朝薛家而来,原本在打量两人的薛家仆从面色慌张的朝屋内跑去,打颤着将两尊“煞神”的到来报告给总管。
薛管家面色一暗,牙根紧咬,怨道:“他们这是断薛家的根啊!”
害死他们老爷难道还不够,还让老爷死后无人送终!偌大的薛家成为昨日黄花。
一想起这些日子不少收到风声的薛家旧日仇敌,甚至还有薛家旁支前来耀武耀威,落井下石,薛管家便愈发憎恨,面上闪过一丝扭曲之色,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昂首等待两人的到来。
不过一炷香时间,便见两人联袂而来。
侯孝康甫一跨入灵堂,脚步便微微一顿,眸光若有若无的将屋内众人神色一一打探了一圈,眸子里带着审视。
贾赦毫无知觉,大大咧咧的跨进了灵堂,将自己的祭礼交给前来迎上来的薛家二老爷,薛一信,表明来意,直言不讳道:“虽逝者为大,但有句话叫盖棺定论。我今日前来说明缘由,也免得薛老爷下葬后还被众人嚼舌头,坏了清名。”
此话一出,不说前来祭拜的众人哑然一片,就是环绕在灵堂里的哀歌也戛然而止。
侯孝康眼眸一沉,目光冷冷的望着之前擦觉到的恶意之源,身子向前一侧,将贾赦护在身后。
见状,贾赦也明白自己话里有多么讨打。可是有些话,他不吐不快!
有些事情,真能一死了之,还要律法干什么用?!
他从良了,不念着自己弱去威逼强者。这针对薛家,也不仗着自己强,而去欺凌,可基本的东西还是要讨回。
贾赦咬牙,迎着众人打量,鄙夷,幸灾乐祸等等的眼神,示意侯孝康侧身,自己径直走到跪在蒲团上的薛蟠身边。
也没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贾赦似哥两好的,也不讲究,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见昔日小霸王如今两眼红肿,哭得一张圆脸都成大花猫,开口,面上带着慈祥之色,道:“你认字吗?”
薛蟠:“…………”
自从父母走后,他听过不少关怀的话,但是还是有一回听到这么奇怪的问题。
正想着,便见先前问他问题之人不待他回答,便“幸灾乐祸”道:“想你也不怎么认字,听说自开蒙以来起跑了三个夫子,真不愧是金陵小霸王,有大老爷我的风范!”
“你……你胡说!”薛蟠一听起从前,眸子带着一抹猩红。这些日子以来生活陡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少昔日对他谄媚的人,如今个个跑来落井下石。就是从前能仰仗的舅家也是对他爱之不理,闭门谢客。
这些词汇,他不是从书上听来的,而是现实让他学会的!
“既然你认字,那便好。这是你母亲勾结你姨妈倒卖我贾家祭田,财物的账册!”
“贾将军你休要血口喷人,”薛管家急红了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您还有没有良心?仗着自己家大业大,胡作非为且不说,如今这是要指鹿为马?谁都知晓贾家大房二房不合,如今您的势,便什么屎盆子都可以往他们头上扣,就仅仅连二房的联姻也要被您黑一把?!我薛家何曾对不住您?对不起贾家?难道是你嫉恨逢年过节我薛家给二房的年礼比大房都吗?”
贾赦原本饶有兴致的听听对方能扯出什么鬼东西来,还淡定的示意侯孝康不要插手,可是听着听着,脸上就忍不住带着些嗤笑:“真不愧是生意人,一张嘴皮子够巧的。”
嘲讽完这一句,贾赦并未继续搭理人,而是接着看向薛蟠,尽量目光与人对视,温和道:“看在你昔日小霸王的份上,我只说这么一次,自己记住了,记不住也写个小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