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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敏自那天跟随萧从王府出走以后,整个人便彻底放飞。
她从小到大生长在权贵之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大批侍卫跟随保护,故而此前虽然也在江湖上走动过,但毕竟身份不同,行事多有束缚,也没多少机会领略真正的江湖儿女那种潇洒快意的生活。
此次一朝脱离身份的牵绊,身边又有爱郎陪伴,只觉从小到大从未如此自由写意过,一路上眸子闪处花花草草,笑口开处山山水水,所到之处尽皆留下甜美的笑声。
萧本来也十分开怀,在温曛的春日中走遍千山万水,踏花过处马蹄香,又有如花美眷在侧,心中之惬意无法言说。但等他听到小昭竟然落入百损道人手中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小昭,那个美丽温柔,善解人意,聪明坚强的女孩曾一度陪他蹈险赴难,缚蛟伏波,二人之间有着一段让彼此终身难以忘怀的经历。
自上次昆仑一别,已经过去了半年,萧原以为她已经跟随金花婆婆暂时隐居了起来,却没想到竟然落入了百损道人的手中,若非赵敏告知,只怕他至今都要蒙在鼓里。
赵敏见萧愁眉紧皱,劝解道:“百损道人既然没有立刻对她动手,可见她暂时是安全的,丐帮弟子遍布天下,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萧道:“你说她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赵敏道:“嗯,自那天傍晚她被百损道人叫走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仅是他,便是百损道人也在万安寺一战后失去了踪迹。”
萧道:“百损道人被我和张无忌联手打的重伤垂死,即便能活下来,没个十年八载的也别想好利落,他想来是怕我对他赶尽杀绝,故此躲了起来。而小昭一定被他带在身边。”
赵敏点头道:“如果他对小昭有所图谋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不会让小昭脱离他的控制,不过他既然重伤垂死,想来小昭在这段时间内肯定很安全。”
萧摇摇头,一脸忧虑道:“恰恰相反,百损道人受此重创,如果想要快速恢复过来,一定会想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小昭因父母之故,先天怀有至寒之质,这种纯粹无杂质的阴寒本源对百损道人来说具有绝大的诱惑力。他先前或许是想等小昭将玄冥神功练之大成之后再下手,但我唯恐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耐心了,如果吸尽小昭体内寒源,他的伤势应该能好的差不多。”
赵敏脸色一变,道:“那岂不是说,小昭时时刻刻都有身死的可能?”
萧点头道:“是啊,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他们,如果她无恙,我一定会将她救出来,如果她已经遭受不测,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杀了百损道人为她报仇。”
赵敏美目微闪,看来金花婆婆说的果然没错,他和小昭之间关系绝不简单,只怕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朋友关系,如果自己此次隐瞒不说,以后或许真的会成为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她一瞬间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心里对金花婆婆母女十分不满,不过此时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当下说道:“如果你怕丐帮弟子有所遗漏的话,不如给明教张无忌写封信,让他帮你找,以丐帮和明教的势力,只要百损道人还活在世间,就绝不可能长久隐藏下去。”
萧眼神一亮,右手轻拍额头,懊恼道:“一时心乱如麻,竟将这茬给忘了,小昭和张无忌关系也是不错,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派人寻找。”
赵敏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嗔道:“一听说小昭出事,你这万事不萦于心的萧大帮主竟然也开始心乱如麻,你可真是个多情种子。”
萧忙摆手道:“小昭是我朋友,哪能不管?不过这次多亏了你的消息,等日后我让他当面谢你。”
赵敏转过身子,踱步道:“谢就不必了,如果她以后离你远点,我要反过来谢谢她。”
萧微微苦笑,摇摇头,寻来纸笔,开始写信。他想了想,最后又将金花婆婆就是紫衫龙王的事情也一并附上,如此一来,明教之人应该会更尽心。
赵敏在一边看着,好奇道:“原来这金花婆婆就是明教四大法王之首,藏得可真够深的。只是她既然已经叛离明教了,上次又对明教见死不救,只怕明教众人对她十分怨恨,你如此一来,岂不是起到反作用?”
萧解释道:“紫衫龙王是阳顶天义女,当年曾倾倒无数明教英杰。她以女子之身成为四大法王中的紫衫龙王,虽然武功不是最高,但众人却尊奉她为四法王之首,对她十分喜爱。这其中尤以光明右使范瑶用情最深,这两人男俊女靓,众人原以为他们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造物弄人,情之一字最让人难以捉摸。”
赵敏眼睛眨动,对这段八卦十分感兴趣,追问道:“后来呢?那紫衫龙王是不是嫌弃范瑶年纪太大,因此跟了旁人,然后苦头陀那丑鬼因此自残,将脸划得乱七八糟?”
萧嘴角微抽,知道她还在为范瑶的欺骗而耿耿于怀,于是接着道:“后来紫衫龙王爱上了阳顶天的仇人韩千叶,并因此叛出明教。不过明教当年的那一帮老兄弟却并没有太过怨怪她,那范遥更是二十年痴心不改,至今对她念念不忘。”
赵敏微微一怔,想到金花婆婆为了心中所爱竟然不顾一切,直接叛门而出,这跟她自己又是多么的相似?一时间内心竟然产生几分共鸣,对她的恶感消散不少,只觉得对方也是一个敢爱敢恨,勇于追求幸福的奇女子。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不对,母亲既然是这样勇敢绝烈的人,女儿多半也相差不多,想那小昭明明在打自家郎君的主意,如果也是这般不顾一切,岂不是平添许多麻烦?
萧倒不知赵敏的心思,他接着道:“明教一干高层一旦得知紫衫龙王的消息,一定不会放任不管,尤其是范遥,只怕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于寻找小昭自然更加尽心。”
赵敏眼眸转动,说道:“这个丑头陀倒是个痴情种子,不过金花婆婆中了百损道人的手段,如果他们不能快点找到她的话,说不定就要给她收尸了。”
萧一叹,道:“虽说金花婆婆心狠手辣,但毕竟是小昭唯一的亲人,希望她能挺过这一劫吧!”
萧写完信后,找到附近丐帮中的头目,授权他启动最高级的秘密渠道,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张无忌的手上。为了不出现意外,他一连写了好几封信,分别通过不同的方式送出去,如此一来,可谓万无一失。
发生了这件事,萧也没心情再游山玩水了,于是二人加快速度,在马蹄翻飞中一路奔行。由于他二人骑乘的都是上等良马,因此一旦刻意赶路,速度是十分之快,距离史火龙等人也是越来越近。
这日午后,阳光虽然开始西斜,但灼热光芒仍然有几分刺眼。二人连着赶了大半天的路,也想找个地方暂作修整,但距离前方的十八里铺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于是便在官道旁的一间大酒肆中打尖。
这里位置已经是进入陕西境内了,酒肆中卖的酒也是十分辛烈,尤其是在附近一带极为有名的武松醉酒,更是入口如刀,后劲如火,让那些关西大汉赞不绝口。
萧也喜欢喝酒,不过他更喜欢的是那种陈年的醇醪佳酿,只是想一想那种香醇甘美,色如琥珀的三十年窖藏,便让人余味无穷,不饮自醉。但近些天他心情不是很愉快,再加上旁边一桌大汉喝的热烈,让他也忍不住要了一壶武松醉想要尝尝味道。
那掌柜的见他二人一个丰神如玉,一个天姿国色,是他一生中从未曾见过的人中龙凤,因此不敢稍有怠慢,急忙打了一壶原本留着自己喝的好酒送上来,临走还不忘解释说这酒劲头太大,连打虎武松都禁不住一碗,客官尝尝即可,万不可贪杯多饮,以免伤了身子。
萧虽然不以为意,但还是微笑着谢过老板的好意。
他听说喝烈酒一般要用碗,一口气灌下去才过瘾,因此也有样学样的倒了一大碗,见这酒由于劲头太烈,比起一般的酒要清澈几分,一团酒花在碗中荡来荡去。
萧拿起碗来放到嘴边,仰脖一口气喝下去,觉得仿似一把尖刀从喉咙一划而下,既灼热又辛辣,喉咙腹中像燃起一团火一般,灼烧的人浑身发烫,让他莫名的有种酣畅之感。
旁边赵敏原本没有喝酒,只是慢慢的吃着一些当地人自家种的土家菜,此时见萧喝完一碗竟然又倒了一碗,一时也想喝上一杯。
萧知道她虽是女子之身,但豪迈处不减男儿,酒量其实不小,那次在绿柳山庄的宴会上,她跟明教众人一圈喝下来一点事都没有,因此也没有阻止,酸甜苦辣多尝尝也算是人生体验的一种。
赵敏没有像萧那样直接用碗灌,而是将酒倒入杯中一口一口的抿下去,只是那酒实在辛辣,让她每喝一口都忍不住皱起秀眉,似乎难以下咽。
萧看得好笑,将剩余的半杯夺过来一口饮尽,笑着道:“这酒劲大,你还是少喝吧,等到了君山之后,各种美酒应有尽有。掌钵龙头曹长老嗜酒如命,可是珍藏了不少好东西,到时我给你弄一些来。”
赵敏晕上两腮,眼波流转,瞪他一眼,道:“我可不好杯中之物,而且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劝我喝酒,是不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萧冤枉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果然是女子难养啊,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诚不欺我!”
赵敏啐道:“你算什么君子?妆模作样的小淫贼一个,就只会欺负人家,我恨不得咬上你十口八口。”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前几天在王府中她也是恨不得狠狠咬上这狠心人几口,可最终还是没舍得将他咬伤。想到此处,她不免又想起那晚的一幕幕旖旎画面,一时间星眸似醉,娇颜如霞,脑中晕晕乎乎,身体阵阵发软,一时没撑住,直直朝地上滑去。
萧见赵敏脸红如霞,还以为是酒劲太大,让她酒气上头,可突然间见她朝地上滑去,顿时吓了一跳,赶忙一伸手将她抄到身边的凳子上。
可赵敏仍然坐不住,身躯软绵绵的,双眼迷蒙如雾,口中喷出阵阵酒气,只能靠在他身上。萧立时感觉不对,这酒固然劲道不小,但以赵敏的酒量,区区半杯酒绝不可能让她醉成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酒有问题。
萧不敢怠慢,拿起壶中剩余的酒仔仔细细的嗅了一阵,又喝了一口,却未发现任何异样,只有满嘴最为正常不过的酒味。以他的嗅觉和味觉,如果这酒中真的掺杂了毒药,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
可如果不是酒的问题,那二人又是如何着的道呢?在菜中下毒就更不可能了,这世上绝没有一人能在菜中下毒让他吃下去。练成神照经后,他时时刻刻灵思敏锐,任何异样也瞒不过他的感知,更何况是毒药这等会改变菜肴原本味道的东西。
想到敌人无影无形的手段,萧心中微沉。对方既然处心积虑的布置手段,自然不会只对付赵敏一人,他只怕也着了道。次念刚起,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刚才喝下去的酒气被风吹得一阵上涌,身体中的力量竟也开始慢慢流失。
萧暗道不妙,一手扶紧赵敏,一手撑着桌子,脑海中思绪电转,思考着对策。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喝下的酒有问题了,心念转动间,丹田内变得有些懒洋洋的内里开始运转起来,将浸入脏腑中酒水开始往外赶。
而赵敏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双眼微闭,身子软的像面条。萧不得已,只能将她揽在怀中,再四周一看,那些酒客连同掌柜的和小二倒了一地,不少人发出阵阵鼾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萧左手抓住赵敏右手,劳宫穴相抵,将内力源源不断的逼入她掌心,以免让她也睡过去。
萧一手抱着赵敏,一手撑着桌子,上肢微微前倾,双眼似睁似闭,似乎身体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般。
就这样过了一会,远处缓缓走来一人,这人戴着斗笠,黑色纱布遮檐,看不到长相,只是身材十分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速度极快。
萧眯着眼,看着这人一步步的逼近自己,已经能猜到下手的即便不是此人,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那人越走越慢,似乎在观察情况,直到确定萧是真的中了招之后,才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直到他身前三尺处站定。
萧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却能感觉到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充满了仇恨怨毒之色,似乎双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你是谁?”萧微微喘着气,语调绵软无力的道。
那人蓦地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嘶哑刺耳已极,就像有人用指甲在玻璃上不停刮擦一般,让人极不舒服。
那人足足笑了十几个呼吸时间,方才慢慢停下来,然后一把掀开头上的斗笠,竟然露出一张恐怖到无以言说的丑陋面容。
萧也是一怔,低呼道:“扎西曲措,竟然是你?”
扎西曲措嘶哑着嗓子,怨毒道:“当然是我,你以为你武功高强,就可以完全不将我放在眼中了么?告诉你,今天不仅你要死,你的爱人、属下都得死。这一切从你九年前扭断我的脖子,又将我扔进大火中,让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