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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池压力很大。
他原本觉得以三分心神,就足可应付姬梦影打黑枪。再说,还有玄光和尚在看住她,甚至没必要分心。
察觉到姬仙云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出剑之上,顾天池忽然发觉眼前的对手,并非如上次那么容易应付。
眼前姬仙云的剑势,已经积蓄在云端之上,随时会破云而下。
剑客对决,往往一剑就可决出胜负。
如果自己不能打起全部精神应对这一剑,说不定还有与她同归于尽乃至落败的可能。
顾天池正打算收回所有的心神,使出完美的九曲黄河。
就在这时候,一双仿佛突然在天穹上开启的魔眼,紧紧盯住了他。
顾天池心中顿时愕然:这姬梦影展露出来的,竟是先天意境?
原本他对姬梦影的不在乎,是建立在姬梦影只是魔门宗师的基础上。但当姬梦影表现出大宗师的境界,莫说是三分心神不足以应对,那玄光和尚也不能再帮自己挡住她的出手。
当日姬瑶光能躲开姬梦影的射击,是因为她在全心闪避。
这世上怎会有人在与当代剑神对剑之时,还能同时躲开一位大宗师的火枪狙击?
简直不用去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顾天池顿时觉得有了强烈危机。
朱紫衣忽然喝道,“有诈!”
玄光瞬即也同时反应过来,“有诈!”
姬梦影摆出一副没有原则的模样。堂而皇之地用火枪狙击顾天池,并且还强势说出“谁要是阻拦,我就打谁”的态度。
但她直到现下才露出先天修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却并没有抓住这个时机血洗全场,这自然不是她大发善心。
如是她手上的火枪确实是一杆大杀器,何必还要“干扰”,何必还要“威胁”其他大宗师不来拦阻?直接把在场的大宗师全部射杀即可。
也就是说,她手上的这支火枪,绝不足以除掉在场的三位大宗师。
细细一想。从她现在才把先天之牌打出来,从她引而不发的姿态就可以知道,她并没有通吃全场的实力。
为什么不能通吃全场。最简单的原因,就是子弹不足。
姬梦影一定知道,这把火枪的子弹数目只够袭击一位分心旁骛的大宗师,而不够除去一位全心躲闪的大宗师。
所以这把火枪只能用在狙击顾天池和姬仙云决斗的时候。所以她只在这时候才展现出先天境界。打天山剑圣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姬梦影只有一颗子弹,只有一次机会!
这些推理分析,在大宗师的心境中,眨眼间就电光火石般完成。
玄光遍体佛光暴涨,身形如箭,直直往石阶上冲去!
只要引她消耗一颗子弹,她对天山剑圣就没有了威胁。
石阶之上陡然一暗!
无数的璀璨星辰,无数的虚空天魔。如同跨越了世界之门,冲进了白莲遍地、佛光普照的十方净土。肆意破坏。
姬梦影的天魔心境,此刻全部凝聚起来,朝着石阶上的褐衣和尚压了下去,和他的净土心境战在一处。
玄光的法号中也有个“光”,和姬梦影也是一对“光与影”。
佛光与魔影。
净土与地狱。
心境抗衡,两人不相上下。
但是姬梦影手上有枪。黑漆漆的铳管指来,仿佛魔界之山架起了一尊通天大炮,隔着遥遥时空,对准了净土。
玄光气息一滞,在石阶的中腰处停住了脚步。
再往上冲,就等于是顺着子弹发射的路径对撞。在这种情形下,他可实在没有把握躲开姬梦影的火枪。
这弹指之间,顾天池已经出剑!
他心神之中明白,玄光在为他创造出剑的时机。
只要一剑过后,斩杀了姬仙云,就不用再担忧姬梦影手上的火枪。
然而,玄光停步的时机似乎略早了一点,这一剑来不来得及出完?
剑客既然决定出剑,就不应该再想其他。
顾天池收回心神,专注在自己的长剑之上。
当心神收回的最后一刻,长剑出鞘半分,河道早已涨满的九曲黄河开始奔腾咆哮。
就在这时,远处的魔眼一闪,直直追着他的心神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化成了一个漆黑深邃的火山口,似乎立刻要在他的心境中喷发熔岩!
黄河已经泛滥,如脱缰之马,腾空冲出河床。
但是顾天池在一瞬之间,似乎有了两个目标:黄河之水究竟是该向上,冲向那竖立于云端的剑气?还是向下,灌进那口即将发作的火山?
在场众人眼里,剑光如河水滔滔,铺天盖地,上下四方,无一处没有黄色的剑浪正在奔腾。
黄河翻滚,一个接一个的巨大浪头淹没了一切。原本高立于云端的剑气被淹没了,虚空宇宙的千万天魔被淹没了,十方净土的无边白莲也被淹没……
如同唤醒了上古之时,先民记忆中的洪水泛滥,当时的水灾,几乎淹没了整个华夏。
天地之间,唯有黄河!
不知过了多久,黄浊的河水终于退去,被洪水淹没的一切,也都重新露出了原形。
姬仙云出现在顾天池的身后,背对着他,脸上的斗笠仍在,手中长剑高高扬起。
扬起,但没有出鞘。
贯通云霄的凛冽剑气,也一点没有减少。
顾天池的脸色,却像是黄河遭遇到了大旱之年,河床已经干涸。
姬仙云冷冷道,“你出剑之时,心神已经乱了。九曲黄河,徒有其形,却无其神。”
顾天池没有说话。
姬仙云道,“今天这一场,不算我胜,你回天山去。”
顾天池道,“为何?”
姬仙云道,“你心神不宁,一定是被姬梦影扰乱。我现下杀你,对剑道进境没有帮助。”
顾天池沉默顷刻,陡然转身离去。
西北诸派也无人再说一字,一起跟着天山剑圣走了。
姬瑶光微笑道,“二妹,你这场已是赢了。”
朱紫衣嗤道,“被人暗中相助,不守比剑规矩,根本就是输了,赢在何处?”
姬瑶光道,“剑客对决,本就应该眼中只有对手,而无其他。二妹能不萦外物,顾先生却不敢,他就已经输了。”
如果在姬仙云心神遁一的同时,顾天池也同样把全部心神只集中在她身上,九曲黄河剑也不会失去神采。
今日当代剑神和天山剑圣比剑,两人身后都有强大后援,但也都有被人干扰的风险。
姬仙云心中压根就没考虑过有人暗算自己,倒是担心有人暗算自己的对手,光是这一份心态,就超越了对手之上。
顾天池自觉比姬仙云强,因此分出心神去兼顾其他。但比剑不能专一,这正是剑客的大忌,论起对于剑道的诚心,天山剑圣已经输给了当代剑神。
玄光已从石阶上退了回来,笑道,“仙云小姐,你的四妹,没有听你的吩咐。”
姬墨璃喊道,“二姐,那是顾天池自己守不住心乱。再说,四姐答应你的是不出声干扰,她做到了。”
姬仙云冷声道,“姬梦影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旋身立定,望向山门前的那个梦幻影子,“姬梦影,你为何要破坏我的比剑?”
姬梦影咯咯笑了,笑声中露出十分无赖的意味,“我高兴!”
姬仙云大喝,“你高兴?”
姬梦影继续笑道,“那天我给你试剑,你居然不理会我。我就是要破坏你的比剑,让你没机会提升剑道。”
姬仙云沉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故意的?”
姬梦影大声笑道,“我就是要报复你。怎么样,你咬我啊?”
姬仙云身上的冲霄剑气,陡然间直射山门,大喝道,“既然如此,你今日就代替顾天池,接我一剑!”
说话之间,她的白色人影,已如一道电光,挟着威势无比的剑气,笔直地扑上石阶。
姬梦影手中火枪登时朝她一指,“姬仙云,你先接我一枪!”
姬仙云急扑之形丝毫不减,口中怒喝,“你这破铳有多大威力,也想拦得住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