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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天伦之乐(二)
律灵芸快步拾级上前,向那道姑敛衽为礼,微笑道:“孙道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那道姑拉住她手,脸色诧异之极,皱眉道:“果然是律大小姐,前日你奉母命下山,怎地这么久才回来啊?对了,我,我是不是眼花了?后面那一位小娘子,她,她是你,……你俩长得真像,真像!”
律灵芸不觉暗暗好笑,知她忽见自己姊妹容貌,难免诧愕,语无伦次,这情形她已司空见惯,含笑道:“好教孙道长得知,那位便是晚辈一母同胞的姊姊。︾,只是家姊她出世之后,便被人抱了去,和家母从未谋面。我们此次奉命下山,便是专程迎接家姊来着。”
孙道姑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是孪生姊姊。真像,真像!”
颜四娘也跟着上前裣衽下拜,说道:“孙仙姑安好!”
孙道姑微微躬身,还了一礼,笑道:“颜堂主,原来你也跟着律大小姐下山啦?嗯,你们公孙教主先前替静觉师太疗伤之时,叮嘱贫道,说各位不久便会上山。适才我听到动静,这才出门相迎,不料却竟然一下子见到两位一模一样、貌美如花的律大小姐。着实令贫道吃了一惊。有趣,有趣得紧。哈哈!”
律灵芸本待向各人招呼引见,却见江浪和阿依汗夫妇二人手拉着手,远远走在一旁,正自交头接耳,悄声私语。
原来那孙道姑现身之时,江浪一瞥眼间,忽见妻子神色有异,身子微微颤动,心知她不久将会见到亲生母亲,难免心神震荡,便即握住她手。阿依汗与丈夫相偕走到山边,轻轻叹道:“江郎,我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不知该当如何是好?我,我心里好生不安。”
江浪素知妻子温雅娴静,落落大方,这当儿竟尔近母情怯,于是伸手过去,轻轻拍拍她背脊,加以慰抚,在她耳边道:“当年你义母率众突袭陷空岛之后,便即败走西域,销声匿迹。岳母一直并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闺女,这才不曾寻你。自从她老人家听说了你我之事后,甚是牵挂,当即专门安排我和怜姊姊、梅鹤二女一起到西域接你。阿依汗,待会儿你母女相见,乃是天大之喜,你应该开心才是。”
阿依汗点一点头,叹道:“这些情由你和怜姊姊跟我说了好多遍啦,我当然明白。而且我也知道自个儿该当开心才是。可是,不知怎地,一想到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是甚么滋味?江郎,我心里好生紧张。”
江浪一笑,温言道:“阿依汗,希望你明白,无论发生甚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别胡思乱想啦。”
阿依汗嫣然一笑,紧紧握住丈夫的大手,吁了口长气,说道:“我明白啦。幸亏有你在我身边。江郎,咱们过去罢。”
小两口相对一笑,又即走上前去,径行来到花小怜和梅鹤二女身旁。
这边厢郑松见那道姑现身,便即止步回身,待得江浪夫妇走近,说道:“大小姐,江姑爷,花总管,‘摩天观’的孙仙姑亲自出迎,各位且请随着孙仙姑入内罢。小人在观外伺候,就不进去了。”
律灵芸与那孙道姑寒暄得几句,回过身来,见江浪夫妇和花小怜三人站在当地,面面相觑,目光中均有疑问之色,便道:“这座‘摩天观’乃是一座坤道观。建于崇山峻岭之上,平日里极少有外客,更罕有男子入内。不过,这位‘青羊散人’孙观主是我妈的好朋友。姊夫自然也能进去。”
说毕便即在一旁向那道姑孙青羊与江浪等人一一介绍。
江浪、阿依汗、花小怜三人这才恍然,敢情孙青羊便是这座“摩天观”的观主。
当下各自上前行礼。
那道姑孙青羊将手中拂尘一收,打个问讯还礼,微笑道:“原来是公孙教主的娇客和千金同时降临本观。当真是稀客!公孙教主正在后殿替人疗伤,暂时无法分身。各位远来辛苦,请移步敝观奉茶。”
说毕脸含微笑,转身肃客。江浪等人迈步跟上。
刚只走得几步,忽听得半空中一声长笑,众人眼前一花,山门外已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娇怯怯的中年美妇,身穿淡绿纱衫,文秀清雅,神光内敛,掩不住一副雍容华贵之气,正是武林第一大教“水天教”的教主公孙凤。
律灵芸、花小怜、颜四娘、梅鹤二女等抢到公孙凤跟前,一齐拜伏在地,说道:“参见教主!”
江浪走上一步,要待上前拜见岳母,一回头间,见妻子呆立当地,怔怔的望着公孙教主,胸口起伏不定,泪水盈眶。他一怔之下,又即退回,站在妻子身边。
公孙教主点一点头,道:“都起来罢。四娘,芸儿,小梅,小鹤,你们辛苦了,先去观内客房休息吧。”
颜四娘等人应道:“是!”
孙青羊情知公孙凤母女初会,必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言语要说,便道:“公孙教主,我也跟着令爱和颜女侠等四位先进去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说话吧,失陪啦。”
公孙教主点头笑道:“也好。嗯,不过静觉师太的内伤着实不轻,我虽输了不少真气在她体内,终究只能治标,难以根治。有劳道友先去照顾一下。我担心峨眉派的三位师太都忙不过来。”
孙青羊点头道:“好,我再去后殿瞧瞧。唉,想不到贼子的‘修罗阴煞功’如此可怕!”
孙青羊和颜四娘、梅鹤二女等入内之后,摩天观山门前便只公孙教主和江浪、阿依汗、花小怜三人。
郑松远远的退到一旁石阶之下,垂手侍候。
公孙教主向花小怜道:“丫头,过来,先让我瞧瞧。”
花小怜格格一声娇笑,移步走近,道:“教主,你素未谋面的亲生闺女前来认母,你不理她,先要见我,却是为何?”
公孙教主淡淡一笑,蓦地右腕一翻,迅如电闪般将花小怜的左臂衣袖轻轻卷起,露出一条雪藕也似的臂膀。
霎时之间,但见冰肌雪肤,洁白似玉,臂上一点猩红,如珊瑚,如红玉,正是处子的守宫砂。
花小怜又惊又羞,失声道:“教主,你,你这是为何?”
公孙教主点了点头,纵声大笑,道:“果然还是处女!丫头,你和江浪果然一个是正人君子,一个是守礼淑女。哈哈!”
她一面大笑不止,一面又缓缓将花小怜卷起的衣袖放下。
花小怜这才恍然大悟,登时脸如飞霞,低垂粉颈,娇羞无限。
公孙教主向江浪和阿依汗一招手,笑道:“你们俩不会一直就这般傻乎乎的站在那儿吧?”
江浪夫妇对瞧一眼,这才相偕走上前去,拜伏于地。
公孙教主哈哈一笑,道:“浪儿,起来罢。”伸手拉起阿依汗,从头至脚、又从脚至头的打量,眉花眼笑,说不出的喜欢,轻轻叹道:“我苦命的孩儿!”又道:“怎么,是不是不相信我是你亲娘?”
阿依汗热泪盈眶,只是点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公孙教主伸臂将女儿搂在怀里,摸出手帕给她拭泪,轻轻叹道:“小怜已将你的诸般经历都以‘飞鸽传书’详细告诉我啦。好孩儿,你受苦了,是为娘的对不起你!”
阿依汗胸中满是孺慕之意,搂住了公孙教主的双臂,珠泪滚滚而下,叫道:“妈妈!妈妈!”激动之下,扑在她的怀里,泪如泉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母女二人初会,自是不胜悲喜。公孙教主轻抚女儿的头发,轻轻一声叹息。
江浪见妻子哭得甚是厉害,轻拍她肩头,对公孙教主道:“岳母大人,阿依汗现下怀了身孕,不宜大喜大悲。最好还是劝她别再哭啦。”
公孙教主点点头,道:“不错。母女相见,本是天大的喜事,哭哭啼啼,成甚么样子啦?乖女儿,不可再哭啦!”
花小怜在旁默默的瞧着,忽道:“阿依汗妹子,教主刚才以内力替人疗伤,必定大伤元气。你不可再引她伤心,以免走火入魔。”
阿依汗一凛,这才收声止哭。
公孙教主又拉着她的手,微笑道:“你留下来的佛珠手链和鸳鸯锦帕,可是大有用处。江浪凭着锦帕寻到姑苏,为娘的又凭着手链猜到苑如尘在西域,此后种种线索,皆由此来。孩儿,你果然绝顶聪明。听说那只锦帕是长孙无垢给你的,对不对?”
阿依汗哽咽道:“是。当年突袭陷害岛之时,义父见我义母抱走了我,便即随手从你老人家身边捡起这块锦帕。不过,他二人当时只道母亲已中毒而亡。”
公孙教主叹道:“‘波旬寒烟’,当真是天下奇毒。当年幸亏我怀的是双胞胎,分娩之时晕了过去,所吸的毒气不多,这才保住了性命。”顿了一顿,续道:“对了,听说你现下的名字叫做‘阿依汗’?”
阿依汗道:“是,这是我义父所取的西域名字,意思是‘月亮’。”
公孙教主微微一笑,道:“不错,是月亮。那幅鸳鸯锦帕四角所绣,便是月亮。长孙无垢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奇男子。”
阿依汗抿嘴笑道:“义父他老人家一直待孩儿不薄。”侧头想了想,又道:“其实义母也对我不错。我以前恨她,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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