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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红色衣影拂向紫宁眼前,“这么久不见,师妹不想念我吗?”见素一双眸子透着凄迷神色,专注地望着紫宁。
他号称仙道界的情圣,没有哪一个女子能抵挡住他的柔情蜜意。
一双桃花眼睨向紫宁,见她双目红肿,脸色莹白,一袭软丝缎的纯色纱衣,用一件青色披风挡住寒气,更显得双肩柔弱,楚楚动人。
明眸,樱唇,玉颜,素手。细看确实是一个绝代佳人,月横塘的眼光倒是不赖。
见素端详她半晌,却见紫宁转眸白了他一眼,“师父不在这里,你不必叫我师妹。我跟西岐玉尊是陌路之人,此生无须相见。”
他是见素也好,是梁子夜也罢,这一刻都与她无关了。
她心里的种种深念,只牵系着一个人,月横塘。如果他伤势好起来,她想与他一起去做十件事。
第一件,一起去看流星雨。
第二件,一起栽种合欢花。
第三件,一起畅饮行酒令。
第四件,一起骑马走天涯。
第五件,一起凌空舞飞剑。
第六件,一起揉面煮汤圆。
第七件,一起相拥忆旧事。
第八件,一起缝制情侣衫。
第九件,一起弹奏双琴乐。
第十件,一起挥毫弄墨香。
送他一枚戒指,轻声告诉他,“因为有了我,你戒向别的女子染指。”
紫宁嘴角浮起一抹甜蜜的幸福,对月横塘生出一种深沉的牵挂和思念,“小木哥,我们回去吧。”淡淡说了一句,转头就走。
她想去寝殿探望他,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宁儿——”见素的红衣影子挡住她,凝眸中闪烁着一抹魅惑,“宁儿生的这般动人,许久看不见你,我早已寝食难安了。”
对美人,他总是有许多办法的。软硬兼施,时而柔情,时而霸道,魅惑她,引诱她,让她喜让她悲。久而久之,她心底不自觉地刻下一道深邃的痕迹,满满都是他的红衣身影。
抬手抖出一枝莹白镶珠的玉簪子,柔声道:“这是你上回摔断的簪子,我重新修好了。以金箔为衣,蚕丝为线,簪子也不像从前那般易断。”声音深情款款,轻缓举起玉簪子,递到她面前,“虽然我玉尊府上簪钗无数,但是你戴过的,就只有这一枝。”
簪子中间用金箔蚕丝线镶好,映衬着明珠玉质,泛出一种华贵夺目的色泽。
“巧笑顾相盼,朝晖出清颜。婉然秋波目,佳人结玉簪。”见素悠声说道,将手中的镶珠玉簪插到她发髻上。
紫宁呆愣不动,任他的腕子抬起,将她鬓边的碎发轻挽起来。
“梁子夜。”她缓缓闭上双眸,这首诗她太熟悉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在耳边叮咛过,声音悠缓,含带一股绵长的笑意。
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让她心中浮起无数的奇怪念头。如果他就是梁子夜,为什么不肯承认?如果梁子夜就在她眼前,为什么是是而非,既像又不像?
脑袋昏沉发疼,她身子摇晃一下,双手扶着头,险些一仰跌倒。
东陵眉头一皱,忙迈步上前,轻柔地扶住她肩膀,望着她脸上的疲惫,十分心疼,“紫宁,我们走吧。”
抬手将她头上的玉簪子拿下来,不客气地甩给见素,厌恶说道:“你不必大献殷勤,这里是昆仑仙境,不是你西岐玉尊的地方。”
道族有了一个玉尊,如同永不散去的阴魂。
东陵从来没在意过哪一个女子,但此刻却很想保护紫宁,绝不能让一个大色魔得逞。
扶住她纤柔的肩膀,他心头升起一股执着之念。如果紫宁离开月横塘,她会不会忆起十万年前的巫灵王?
她若能记起来,他愿意再做一次巫灵王。
见素抬起一双桃花眼,撇嘴一笑,问道:“你倒说说看,你们两个这般卿卿我我,是一桩好事还是祸事?月横塘受了重伤,你跑出来勾搭紫宁,若是被你的好兄弟知道,岂不成了自取灭亡的引子?”
除了吸引美人以外,破坏月横塘和风稷贤的兄弟感情,也是他非常乐意做的一件事情。
月横塘伤势如何,他并不晓得,但他有把握让对手伤得更重一些。尤其是心头之伤,肝肠寸断,滴血难愈。
紫宁登时深叹一声,苍白的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
她不相信,梁子夜会变成这一副令人生厌的性情。眼前这人是见素,他是不可一世的西岐玉尊,与温文尔雅的梁子夜,没有一点相像。
心情全然破坏,紫宁淡声说道:“我们的事情,不用你来管。小木哥是一个好人,我就要跟他多见一见。如果换了是你,我一次也不想见。”
东陵轻轻一揽紫宁的肩头,神色昂然说道:“云底花开,暗香风来。伊人如斯,君子入怀。”他做事一向坦荡,从不受人威胁。
喜欢紫宁并不可耻,因为是真的喜欢,“紫宁,我们这就去见月横塘,如果他留不住你,我就带你走。”
转眸看一眼见素,轻蔑说道:“玉尊,你除了嫉妒月横塘,还嫉妒我。你见我与紫宁结为知己,便心生怨恨。你自诩千变玉郎君,飞踏百花行,但你一直都很失败,因为你没有朋友,也没有真心喜欢的人!”
说这些话,他无悔无惧,紫宁心中能明白就好。
见素脸色一变,眸子里冒出一道火光,映着他一袭红衣,越发散出邪魅的神色。
随即恢复平静,一双桃花眼眸转向紫宁,说道:“都说女子无情,果真如此。宁儿,想不到你这般忘恩负义,当初我替你挡雷劫,差点连小命都没了,这会你又翻脸不认人,跟东陵好上了。”眸子中充满怨念,抬手重重一甩红衣宽袖,将玉簪子收起来。
他并不心急,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这根玉簪子一定会戴到她头上。
应付一个美人,他非常有耐心,更有一股超凡的毅力,连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紫宁心头愤懑,更加不耐烦,蹙眉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小木哥是我的好朋友,我心里只有塘哥哥一个人。”
东陵如同一幅绝美墨画,是她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一道风景。人心皆作画,画中不留人。
她转眸瞅向东陵,见他的目光中尽是疼惜。忍不住感觉一阵温暖,暗暗提醒自己,“紫宁啊紫宁,你一直过得很幸福,还有很多人关心你,呵护你。你不要愁眉苦脸,伤春悲秋,不能这样沉郁无味地活着,令亲者痛仇者快。”
双眉登时一挑,从今往后,要快乐,要知足。每天的笑声多一些,塘哥哥见了,伤势才好得更快。
“心里只有一个月横塘?”见素神色玩味,叹道:“可惜了东陵公子,人如画,心如玉。”
说着魅惑一笑,斜眼瞥向她,“宁儿,你要记住,你依然是我的媵女,本尊如果不肯放手,不管是月横塘,还是风稷贤,他们谁也抢不走你。”
紫宁心里一顿,脸庞红透了,半晌问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得到你。”见素的桃花眼中透出一股笑意,他的话很直接,也很诚实。
紫宁气得牙根痒痒,忽地想起《南吕一枝花》的曲辞,登时叉腰瞪眼,叫道:“你就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硬梆梆一粒铜豌豆,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一堆锦套头!你再唧唧歪歪,我就打落了你牙,扇歪你嘴,折断你手,踢瘸你腿,看你敢不往正路上走!”
见素专注看她,被骂得脸上直抽搐,忽而回过神来,嘴里嘀咕道:“你这笨丫头,什么时候这般牙尖嘴利的?”
东陵也是一愣,随即欣慰点头,紫宁原本的样子,终于回来了。他喜欢看她笑嘻嘻的模样,一副精灵古怪,惹人疼爱。
见素双眼盯在她气鼓鼓的脸上,半晌眼珠子一转动,微微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柔声唤道:“宁儿——”
从袖中拿出两个摞在一起捆好的黄纸包,说道:“这是我带来的两包生肌散,看你手上受的伤,一定不容易痊愈的,这生肌散极难得,你拿回去用。”隔着纸包放在鼻下嗅一嗅,药气不浓重,带着一股薄荷的清香气,“这味道很好,你一定喜欢。”
紫宁将生肌散药包一推,说道:“既是难得的好东西,一定费了你不少灵石,你自己拿回去用吧。昆仑什么仙草灵丹都有,不必你操心我的伤势。”说罢,扭过头不理他。
见素的双眸愈发清澈起来,透着一股冷媚之情,温和对她说道:“这生肌散用灵石也买不来,我送你的,你一定要收着才行……”
话没说完,紫宁皱起眉头,连连跺脚道:“你这个人真烦,我若是要了这东西,往后便平白矮你一截,岂不让你更目中无人,在你眼前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不得不说,见素磨人的功夫天下一流,看他一脸无辜温柔的表情,她连火气都发不出来。
见素安静听她说完,才缓缓道:“你真是孩子脾气,是不是矮我一截,又能怎样?若一辈子不在我眼前,你又跟谁怄这干气?况且本尊素来目中无人,对你这般关心,难道这不是一番情意吗。”说着又将药包递到她面前。
紫宁怔怔瞪着他,温柔的表情,动听的声音,凄迷的眼神,与梁子夜完全一模一样。
登时心中又伤感又无奈,将双手往后一背,仰头倔强说道:“我不用你的药。我告诉你,我的日子何等清净雅洁,不愿理你一颗又臭又硬的老鼠屎,白白地玷污了一锅好汤!”
手上的疤痕虽重,却总有法子医治。但心上若有了疤痕,哪怕轻轻的一道纹,这辈子也难以抚平。见素再有灵丹妙药,也治不好她心上那一道伤!
东陵听她说完,不由得朗声大笑,“紫宁真是可人,头一回听这笑断肠子的趣话。见素,你可听清楚了?”紫宁骂见素是一颗老鼠屎,这令他十分解恨。
“老鼠屎?这样的好称呼,我一辈子也难得。”见素自言自语道,脸上邪魅的神色一晃,硬将紫宁的手拉过来,将两个药包放在她手中,说道:“这真是好东西,得这两包也不容易。宁儿,你就算心里气恼我,却不能辜负我的心意。”
紫宁绷紧着脸,几乎就要揪头发了。
他这一股不屈不挠的执着劲儿,也跟梁子夜是一个模子!谁说他们不是一个人,肯定就是,就是!
那两个纸包被见素轻缓展开,一黑一白两种药粉,都磨得细细的。黑色的如新研的铅粉,暗暗的晃出来一片哑光。白色的犹如精打的香粉,用手捏上去,润泽腻滑,却有一种淡淡的清凉之意。
“回去将这黑色用花蜜调成稠稠的膏子,夜间睡前涂抹在疤处,来日醒了便洗去。敷用十来日,那伤疤便淡了。这白的是洗伤口用的,一次只需用一茶勺,加了桃花蜜混在温泉水里。”见素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一番,将两包生肌散仔细包裹起来,郑重交到她手中。
紫宁叹气说道,“你给我也没用,我转身就把这药扔进池子了。”嘴里这样说,但仍然将药包拿住,实在不想拂他的好意。
她与见素虽只见过几次,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有时是亲人一般,有时却是薄情寡义。忽好忽坏,一阵冷一阵热,让她摸不着头脑。
“宁儿……”见素桃花眼一眯,心中升起一股悸动,望向紫宁的目光也深邃迷离起来,渐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邪笑,“你这般绝丽脱俗的美人,时不时端详一眼,也是秀色可观。”
红色身影一抖,展开双臂拥抱她。
“啪!”紫宁早防着他这一招,抬手一记风刀甩在他脸上,“你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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