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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潘夫人点头的那一刻,潘如意整个人头皮一麻。
那么一大笔财产,说没了就没了,潘如芸究竟把她花在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潘夫人说不清楚话,即便是她能说得清楚,恐怕她对这笔嫁妆的去向也是一无好所知。
潘如意从那个小院子出来之后,让裴思远亲自陪她又去了趟潘府。
如今的潘府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小洋楼地上到处都是扔着不要的东西,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着。
早上来接潘夫人时,她还不细看,如今见到这番景像,潘如意不禁有几分酸楚。
深吸口气,楼上她不用去看,想必也是同样的场景。
两人穿过小洋楼往后走,老院的前厅里才更是像遭了贼。
小洋楼里的桌椅都是西洋式的,府里的下人大概是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真正价值,便放着没动。
原本放在后院厅里的黄花梨的太师椅都不见了,什么桌子椅子,但凡是叫的出由头,说的上价格的东西,都不见了。
潘如意握着裴思远的手紧了紧,这是她曾经的家,如今却成了这样。
她还记得潘老爷坐的那把太师椅上被潘玉良刻了她自己的名字,潘玉良有段时间特别护东西,家里的许多东西都被她刻上了名字,谁要用都得向她请示,待她准了之后别人才可以用……
往事历历在目,却无可回头。
好像人生某一部份缺失了般,无着无落,再无任何向时间证明的东西。
不过潘如意也不是来缅怀这些的,她提起裙角,绕过杂乱不堪的前厅、偏厅、花廊,最后进了潘如芸原先住过的屋子。
裴思远一路跟着她,有点不明所以。
“你要找什么?”
潘如意吸了口气道,“我娘当初的嫁妆全都给了大姐,那么多东西,就是变成现钱,银票也能堆得老高,大姐是被保卫局的人带走的,不可能把带在身上,你也帮我找一找。”
因为潘如芸之前一直病着一直在喝药,又加上屋子里一旦没了人,萧索之意便出来了,这屋子里实在算不上好闻。
裴思远不是很理解地道,“你要找它们做什么?”
他还算是了解潘如意的,知道她不是那贪财的人,只是她找这些东西做什么?
其实屋子里已经被翻过一遍了,要是那些东西在,也早被别人拿走了。
潘如意略显浮躁地胡乱地翻了一阵。
“若是这些东西是被家里的下人翻去了还好,倘若不是呢?你有没有想过大姐会把这笔钱财给了谁?”
裴思远若有所思,也皱起眉。
“会不会给了那个重先生?保卫局的人不是说你大姐的尸骨是被他收走了吗?”
潘如意这才想起,潘夫人是曾经同她说过,潘如芸养小月子的这段时间,是有个姓重的去潘府探望过她,人看着也贵气,潘如芸似乎也有意……
潘如意又拉着裴思远急匆匆地回了府,他还以为她终于肯歇了下来,谁知潘如芸却只是回府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便又要出府。
裴思远怕她慌张出事,只好跟着她。
“你要去哪?”
潘如意道,“良然肯定还担心着母亲,我去同她说一声。”
她说话的同时肢下也没停,一路疾走着,纵是裴思远,也一路迈着大步才跟上。
“差人说一声不就好了,你从早上一早起来就没停过了,你吃得消啊?”
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潘如意也没多说什么,“良儿那性子,想必又该伤心难过了,我去宽慰宽慰她,免得她多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潘如意突然停下脚步,裴思远差点撞上她。
“怎么?”
潘如意道,“你要不别去了,我去就成了,两个孩子还在家里呢。”
裴思远道,“我还是陪你一块去吧。”
说着已经越过潘如意走到车前去开车门了。
两人一起到了司令府,门房一看见他们就把人请去了潘玉良的院子。
见到潘如意,潘玉良很是开心,“二姐,怎么没把思齐跟朝煦带过来?”
沈晏均跟沈夫人都在,潘如意笑着道,“来看你,带着两个拖油瓶,我都嫌累。”
未未这会被红衣抱在怀时在,眼着眼睛四下乱看,偶尔挥挥小手,谁说话的声音大点就伸着脖子要去找谁的样子。
潘如意上前去从红衣身上把他接过来抱着,“呀,我们未未真是一天一个样,越长越俊了。”
无论是谁,只要是夸赞未未的话,沈夫人听了都笑眯眯的,多少她都能接受。
嘴里也说着客气话,“朝煦哥哥也俊的,我们未未要像哥哥一样,能吃能睡,这样才得高长得壮。”
潘如意失笑,裴朝煦能吃能睡是众所周知的,长的也虎头虎脑,看上去倒确实比未未健康些。
“我们未未一定会努力的,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呀?”
潘如意一直是不是地逗着未未,未未便一直盯着她看着。
潘如意见缝插针地夸,“你瞧瞧这小眼神,好像在认人一样,下次过来是不是就认得姨姨了呀?”
她同沈夫人,她一个敢夸,一个敢接,“我看也是在认人,他看人看得可认真了,这小机灵劲,我瞧着以后啊,比晏均晏庭都要聪明。”
潘玉良反倒完全插不上嘴,只得请裴思远坐下,“姐夫,你坐。我姐词多,得夸好一会呢。”
又让红衣给他沏了杯茶。
裴思远也道,“你姐她就是稀罕未未些,我们朝煦她一天到晚的嫌弃着呢,一会说吃的多了,一会说太重了。”
潘玉良倒是希望未未能多吃一些,他就是胃口小,丘医生也说他现在一次吃的量,也就是别的同样大小的孩子的三分之二,这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让他撑着,丘医生只能建议他们一日胃几次。
而且未未吃奶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的,都说他聪明,依她看哪,就是个温吞性子。
沈晏均大概是记着未未满月酒那日的灌酒这仇,不甚待见地看着裴思远。
“她来看良儿,你来做什么?”
裴思远心里翻着白眼,面上客客气气的,“怎么说我也是个做姐夫的,来看看良儿,看看孩子也是情理之中嘛。”
说着他朝沈夫人拱了拱手,“您说我说的对不对,沈夫人?”
沈夫人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个一见面就阴阳怪气地说话了,摆摆手,“你们两个摆龙门阵,别扯上我们。”
潘如意过来,沈晏均知道她肯定是过来说潘夫人的事,便有意支开沈夫人。
“娘,您去吩咐厨房中午多备几道菜,这位姐夫出府一趟也不容易,我们好生招待招待,父亲私藏的那两瓶花雕我一会去摇个电话讨来。”
裴思远拒绝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沈夫人便笑着说了声好。
等她走后,裴思远才瞪着沈晏均,“大中午的喝什么酒,耽误事儿。”
沈晏均不理他,倒是抬头看了眼潘如意。
“你们下午还有事?”
潘如意抱着未未坐到椅子上,点了点头。
“是有点事,想去看看一位姓重的先生问点事情。”
潘玉良一愣,“重先生?重晓楼?”
这重本就不是晋城里会有的姓,估计这晋城除了重晓楼,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姓重的。
潘如意也愣了愣,她其实是不认识重晓楼的,只在潘夫人嘴里听到过,如今听潘玉良这样一说,不禁有点糊涂。
“良儿认得?”
潘玉良看了眼沈晏均,道,“重先生便是先前我同你说过的那个唱戏的先生。”
这下不光潘如意愣了,裴思远也愣了。
那所谓的唱戏的先生潘如意自然是知晓的,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可不是说……
潘夫人就是再急着潘如芸的终身大事,也不会看好一个戏子啊,而且从潘夫人的话里话外也不难看出,她对那重先生还是十分满意的。
可若说那重先生一个唱戏的先生,跟潘夫人的描述可完全不沾边。
潘如意笑了一下,“没事,我下午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晏均点点头,“让赵副官带你们过去吧,重先生的住处是他安排的。”
他话音一落,潘玉良连忙问,“二姐,你要问他什么事?我也一起去好不好?”
若是潘如意想问的是重晓楼把她大姐的尸骨葬在哪里的事,她也想知道,这人都已经去了,过去的种种便也譬如昨日死。
潘如意倒是不愿意让她去,“你去什么?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潘玉良还欲再说什么,沈晏均便道,“娘好像说下午她要去二婶那里有事,不在府里,未未没人看着。”
沈晏均这样一说,她也只好作罢。
她改问,“对了,娘现在怎么样了?可安顿好了?”
潘如意点点头,“安顿好了,我没让她住在裴府,另外找了个干净的小院子,派了人侍候着,日子总是不她原来在潘府舒服。”
潘如意已经做的很好了,她这个做小女儿的,什么都没做。
“娘……她可怨我?”
潘如意笑笑,“你别多想,现在她光顾着怨爹,顾不上怨你呢,你放心吧,等过些时日,她情绪好些了,你倒是可以去看看她,如果你想的话。”
潘玉良也没说想不想的话,只道,“那就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前些时日孙艳菲送沈晏庭的那只鹦鹉沈晏庭最近也养得烦了,主要是那鸟儿太能说了,比孙艳菲本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晏庭忍了这么早就有点忍不下去了。
听说潘如意跟裴思远入了府,便提着鸟笼过来了。
不过他让赵副官帮他把鸟笼挂在了院子的树上,也没拎进屋子里。
一进屋他便道,“二姐,院子里那只学舌鹦鹉,你走的时候带回去吧,给小胖玩。”
沈晏均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呢?”
潘如意连忙笑说无事,“晏庭倒是很有心,还惦记着我们思远呢。”
沈晏均跟潘玉良的嘴角都抽了抽,潘如意不知,他们可一清二楚,沈晏庭早就嚷嚷着要拿那只躁舌的鹦鹉炖汤了,这是自己不想养了,才要给别人。
沈晏庭凑到潘如意面前摊着手,“二姐,给我抱。”
红衣连忙站到他身边做好准备工作,反正沈晏庭要抱,旁边必须还得侍候个人的。
潘如意把未未小心地放到他手上,“这么喜欢未未啊?赶紧让你娘给你结个亲……”
这话还没说话,沈晏庭就已经抱着孩子转身离得她远远的,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二姐,你还年轻,可别学我娘那样,你看我嫂嫂,她就从来不说这个话。”
潘如意咳了一声,“好好好,不说了。”
因为潘如意过来,潘玉良跟沈晏均难得地跟大家一块在厅里用饭,红衣跟阿板留在院子里守着未未,佟禄跟钱珠儿出了门,中午便没回来。
桌上有很大一部份菜都是先前潘如意送过来的那张食谱做的,潘如意给潘玉良夹了两筷子,沈夫人打趣道。
“她二姐,这给良儿夹菜可一直是晏均的事情。”
潘如意把她方才夹给潘玉良的菜又倒回自己碗里,“瞧我,这不是多事了吗?”
潘玉良不依地道,“二姐,你怎么也打趣我?”
潘如意几乎脱口而出她是娘家人,是向着她的。
话到了嘴边,猛然吞回去,不禁咳了起来。
裴思远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潘如意的手,装作埋怨潘玉良地道,“少校夫人慎言呐,瞧给我夫人吓的。”
沈晏均拿眼神冷了他一下,“知道是少校夫人,吓吓你们怎么了?”
裴思远叹着气摇着脑袋,“这饭还怎么吃?”
饶是这么说,他夹着红烧肉的筷子可是稳稳当当的。
沈夫人由着他们在饭桌上斗法,司令府本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况且潘如意跟裴思远一来,潘玉良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前几日她情绪低落的样子,她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