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魔教圣女09

即墨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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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清宁定定看着时薇, 声音清冷而肃穆,“你是谁?”

    时薇闭了一下眼睛,眸中千回百转的哀色转瞬即逝,下一刻唇边挑起一抹诡笑, 就在君清宁停顿的那一瞬间,她借机捏碎了逃生的法宝, 眨眼转移到百里之外!

    君清宁剑尖低垂,看着时薇的身影如同水雾一般在他眼前消散……

    从时薇逃走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知道这不过是那个魔女的又一种手段罢了,她根本不是他的妻子,不过是想要用这种方式从他手中逃生而已, 但是君清宁不得不承认……有片刻瞬间, 他真的被迷惑了。

    几乎就要以为,她是他的妻子。

    他本可以追过去的,但是许久却没有动……

    也罢, 他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救回穆灵, 至于那魔女, 逃就逃了吧。

    君清宁收剑回身, 目光重新恢复一片淡漠, 他回到刚才的竹楼前,一剑直接劈在竹楼之上, 竹楼轰然碎裂开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子蜷缩在里面。

    她似乎被刺目的阳光灼伤了眼睛, 颤-抖着眯着眼睛, 待看清面前的男人时,忽然发出一声惊慌的惨叫,用苍老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住的发抖。

    君清宁缓步走过去,凝视穆灵片刻,终于微微皱起眉,眼中露出一丝冷厉之色,那魔女竟然用如此邪术吸取穆灵寿命,又划伤她的面容,这是要彻底毁了穆灵!当真是邪恶又残忍!

    自己还是来的晚了些。

    许久,君清宁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带着穆灵腾云而起。

    ………………

    时薇转瞬出现在百里之外,却没有再逃,而是慢悠悠的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小六有点紧张:【主人,您不担心君清宁追过来吗?】

    时薇端起面前的酒杯,自酌自饮,笑道:【他会追过来的,但不是现在,话说……这魔教的酒酿的不错,我很喜欢。】

    小六:【……】

    不过小六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刚才想差了,他刚才竟然在担心宿主的生命安危,但是实际上他应该在意的,难道不是宿主为何故意装作失败吗?他才不相信宿主会将自己置于那种危险的境地,因为她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的手中。

    小六顿了顿:【主人,您今天是故意的吧……】

    时薇眉梢微挑:【哦?你终于想明白了?】

    小六:【……】

    时薇放下酒杯,轻声一笑:【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你觉得君清宁的弱点是什么?】

    小六内心吐槽:这个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我不是也可以去攻略他了?

    好在时薇原本也没指望小六能回答这个问题,她淡淡道:【他错就错在,不该给出那黄金百两。】

    小六:【哦?这也算是他的弱点吗?】

    时薇笑道:【当然是了,他本可以什么都不给,什么都不管,就是当崔素云是个陌生人又如何,崔素云又不能将他如何?明明已经天差地别,还偏生要给那黄金百两,难不成你觉得君清宁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一个人一旦做了反常的事,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来,越在意什么,就越害怕什么……这可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

    小六:【难道不是同情吗……】他还真以为是好心呢……

    时薇:【他给出那黄金百两,当然不是善心发作,说到底,他为的不是崔素云,而是他自己。】

    【天生仙骨道体,修仙之路平步青云,最可能成仙的存在……但是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修仙可是逆天而行啊,注定要经历重重劫难。就算他再受上天眷顾也不能避免,既然已是仙骨道体,但是心劫又该如何解?】时薇眉眼弯弯,一手托腮:【他想要无牵无挂,道心无碍……他给出那黄金百两,是想了断尘缘无所牵挂,彻底斩断他和崔素云所有的羁绊,他为的是自己的道途。】

    小六沉默了一会儿,说:【很自私……】

    时薇点点头:【这修仙路本就是如此,不过对于我来说,他是否自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样做,就意味着崔素云对他而言是不同的,是可以影响到他道心的存在。而我试探之后也确实如此……

    无论红颜绝色如何,对他而言都没任何意义,不能令他动摇分毫,他可以说是我见过的道心最坚定的一个人了,但偏偏反而是那个他亏欠颇多的发妻,那个所有人都觉得不重要,被视为蝼蚁的存在……对他而言才是唯一的弱点呢。】

    小六又被说糊涂了,震惊道:【难道他其实爱着崔素云?】

    时薇摇摇头,恣意一笑:【亏欠不一定就代表着爱,只能说明他到底还是一个人,没有跳脱这轮回而已。只不过区区百两黄金就想要无所亏欠,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我自然会让他知道,这世上大多数事,总是会事与愿违。

    我将会是,他的心魔啊……】

    ………………

    君清宁带着穆灵回到道宗,看着穆灵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

    他当时已经回溯过当时的景象,得知穆灵先一步挑衅那魔女才被抓,若非她肆意狂妄自大,又怎么可能会落入那魔女的圈套?就算不是这次,也迟早会吃到苦头的。

    只是穆灵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君清宁也不好过于苛责,毕竟乃是玄真上人之女,他顿了顿,转身离开。

    穆灵被孤零零的留在那里,却不敢去挽留君清宁,还依然处在浑浑噩噩的惶恐之中,未曾从那可怕的噩梦之中走出来,自卑痛苦又绝望。

    穆灵院落中的侍女小心翼翼的看着穆灵,不敢吭声。

    若不是君清宁亲自将穆灵送回来,她们都不敢相信这个丑陋的老妇竟然会是穆灵!此刻穆灵头发花白,皮肤苍老,脸上还有着血淋淋的疤痕,这模样哪还有半分从前的姿容绝色?就是比人间最丑陋的老妇都不如……实在是可怖之极。

    想起穆灵往日何等爱惜自己的容貌,侍女们内心惶惶不安。

    过了好久,其中一个侍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胆战心惊的上前低声问道:“小姐……可要回屋休息?”

    穆灵怔怔的转过头,看着那侍女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自己十分可怕一般,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这样害怕自己?

    她的表情一点点的变的扭曲,似乎从对方瞳孔中看到了自己丑陋的模样,忽然露出暴戾愤怒发狂的神色,尖叫一声:“你在笑我吗?”

    那侍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穆灵一掌抽了出去!穆灵犹自不解气,又拿起剑狠狠刺在那侍女的身上,将她刺的血肉模糊,那侍女惨叫哀嚎着很快就没了气息,鲜血染了一地……

    其他侍女更加惶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无血色。

    穆灵冰冷憎恶的眼神看了她们一眼,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慢慢回过神,自己这是已经被救了,她已经安全了,在道宗谁也不敢将她如何,她不需要害怕的,不需要的……

    她还是那个道宗掌教之女,谁也不能笑话她!谁也不能!

    源源不断的珍稀药材被送进了穆灵的院落。

    尽管很少有人见过穆灵的模样,但渐渐还是有流言传了出来,据说穆灵被妖魔抓走后残忍折磨,不但寿命被吸走了还被毁了容,脾气比以前还要暴戾乖戾无数倍。

    ………………

    时间一天天过去。

    穆灵的院落里一片死气沉沉阴森肃穆,忽的里面传来一阵打砸的声音,穆灵的疯狂尖叫声再次传来!

    她愤怒的砸掉了所有的镜子,双目一片血红。

    可恶,可恶啊!

    没有用,没有用!哪怕用了再顶尖的天地灵药都没有用!她依然还是这幅丑陋苍老的模样,为什么治不好!过了好一会儿,穆灵尖叫的累了,又伏在桌子上痛哭失声!

    自己这样丑,这样老,君清宁肯定是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了……

    所以他才不理会自己是吗?都回来这么久了,除了送来了这些灵药,君清宁一次都没出现过……

    他一定觉得自己很丑陋很恶心吧……

    原本就不喜欢自己,现在肯定更厌恶自己了。

    穆灵眼中又恨又痛,种种疯狂扭曲自卑的神色掠过,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然后她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寒声问道:“褚风呢?”

    旁边的侍女跪在地上,闻言吓的一个哆嗦,“褚,褚风师兄他……他被罚在寒玹崖闭门思过……”

    穆灵幽幽的道:“哦?为什么?”

    侍女听着穆灵阴冷诡异的声音,浑身冷汗都下来了,半晌不敢开口。

    穆灵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却忽的变的低柔:“为何不回答我?”

    侍女被这声音一吓,哪里还敢隐瞒,在地上磕头磕的砰砰响,颤声道:“小姐饶命,我,我是听说了一个理由,不知道是真是假,请小姐赎罪!据说褚风之前出去后不肯回宗,是君师兄将他找回来的,但是他不肯透露那绑架小姐的魔修的踪迹,所以君师兄一怒之下才将他打入寒玹崖的……”

    侍女说完这些,紧紧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死定了,但是却半晌没有感到疼痛……

    她恍恍惚惚的跪在那里,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追出去,就看到穆灵提着剑往外走,顿时吓的脸色惨白!不敢再追了。

    ………………

    褚风被幽禁在寒玹崖,这里寒风刺骨,环境苦寒,是专门给犯错的宗门弟子闭门思过用的,十分冷清。

    他一身白色长衫,因为沾染了灰尘而显得有些粗陋,人似乎也清瘦了许多,站在山崖边上怔怔的看着远处,眸底是痛苦忧虑之色。

    自己困在这里根本无法出去,也不能知晓时薇的境况,更不能帮她分毫……可是自己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褚风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这一生荒唐至极,出生名门世家,生来就高高在上,他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但其实也不过如此,连保护一个人都做不到。

    还是度不过这情之一劫。

    他脸色苍白,顿了顿,就准备回去,忽然看到前方山路上,一个老妇往这边走来,不由得的皱了皱眉。

    这山上,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妇人了?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褚风不打算理会,转身就走,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妇人竟然追了过来,提剑就砍向他,褚风终于露出不解的怒色,一下子就将那老妇打开,高高在上的睨着他,冷喝一声:“你是谁?”

    穆灵如今法力大不如从前,连褚风的一招都挡不住,但是她根本不在意,依然提剑疯狂的向褚风砍去!那满是恨意的疯狂双眸中只有癫狂之色,哈哈大笑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褚风看着她,只觉得这疯子不可理喻!自己何时得罪过她了?这样的疯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道宗内门,看门的弟子都做什么去了?!

    虽然恼怒非常,只是他确实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尽管如此也没有下杀手,只是一味的躲避。

    穆灵久砍不中,看褚风一直在躲,反而怒喝道:“有本事就别躲,有本事杀了我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了那贱妇竟然要送我去死!不肯让人来救我!现在装什么好人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忽然老泪纵横,又凄厉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对得起我吗?”

    褚风怔怔的看着穆灵,因为太过震惊,被一剑砍在身上都浑然不觉,终于道:“你,你是师妹?”

    穆灵又哭又笑,表情扭曲又阴毒:“是啊,是我,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喜欢的那个妖女也好过不了,是君师兄亲自救我回来的,她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褚风失魂落魄的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胸腔气血翻涌,如遭雷轰,面无血色。

    君清宁将穆灵救回来了,那时薇呢……

    她,死了吗?

    穆灵见褚风这般模样,眼中露出快意的神色,她就是想要看他痛苦!你不是这么爱那个妖妇吗?现在她死了,你痛苦吗?

    穆灵一剑刺入褚风的腹中,冷笑一声:“既然这么难过,你干脆陪她去死好了!”

    她已经疯了!

    褚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座石像,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用怜悯轻蔑的眼神看着穆灵,轻声道:“你真可怜。”

    穆灵闻言一愣,随即疯狂的尖叫起来,“你说什么?!”

    褚风扯开嘴角,带着淡淡讥笑之色,说:“我说你很可怜,你落到这个地步,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原因?如果你不去找她,不先动手想要杀死她?又怎么会被抓?但是你从没想过自己有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从不把别人放在眼中……你以为这天下间,所有人都是崔素云,可以任你生杀予夺吗?”

    穆灵双手握着脑袋,拼命的摇头,恨恨看着褚风,“闭嘴!”

    褚风却不听,眼底一片死寂之色,哈哈笑道:“这就是报应,你滥杀无辜肆意妄为的报应!就连一个毫无威胁的可怜妇人你也不肯放过,要生生虐杀至死,你已经习惯这样了,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比你更强,然后落到那个地步的人,就会变成你!这也是我的报应,我当初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所以这也是我的报应啊……”

    褚风眼神同情又可悲,也许是在笑穆灵,又或者是在笑他自己:“你以为君清宁会喜欢你吗?看看你现在丑陋的模样,但是你的心比你的容貌还要丑陋千万倍,君清宁是永远不会喜欢你的,因为你——杀了他的妻子啊。”

    “啊啊啊啊——你给我闭嘴啊啊啊——”穆灵疯狂的尖叫着,褚风的一句句话似乎活生生的掀开她的皮,令她原本就痛不欲生的伤口被生生撕开,她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这样!

    她不丑!

    穆灵再次伸手抓剑,一剑狠狠刺向褚风的胸口!神色冰冷!“你去死吧!”

    只要这个人死了,就不会再说话了!

    褚风淡淡看着穆灵,不避不闪,一副无谓的模样,似乎生死对他而言已经再没有丝毫意义……

    就在千钧一发时刻,忽的一阵劲风席卷而来!

    穆灵手中剑脱手,整个人被吹的倒在地上!她刚要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清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那无情双眸中的冷淡温度,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冻僵,令她浑身发颤。

    君清宁得到手下报告,说穆灵提着剑闯进了寒玹崖,为了避免出事连忙亲自赶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听到了刚才那番话。

    他冷淡的觑着地上丑陋疯狂的女人,缓缓开口,一字字如冰珠落玉盘:“你杀了她?”

    穆灵第一次在君清宁脸上,看到这般可怕冰冷的神色,但是此刻的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很快再次露出癫狂的笑容,肆意的道:“是啊,是我杀了她,那又怎么样?反正君师兄你也不在乎不是吗?你要是但凡有一点在乎她,就不会这样放任她不管啊!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我一直很喜欢你的……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穆灵爬过去抱着君清宁的脚,脸上神色诡异,咯咯的笑:“君师兄,我的脸会好的,到时候又好看了,你就娶了我好吗?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君清宁只是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发冰冷。

    他一直知道穆灵有些骄纵,也因为玄真上人的缘故对她还算容忍,但是她着实不该,自作主张。

    君清宁一挥手,一道银色绳索就将穆灵捆了个结结实实,冷声开口:“来人,将穆灵带会她的洞府,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穆灵闻言眼中露出恨色,又恶狠狠的看着君清宁,狂笑:“你果然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你喜欢那个贱妇吗?可惜她已经死了!”她幽幽的冷笑:“她被我千刀万剐,死的时候很惨呢,她还以为你会来救她的……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会来!其实杀死她的人是你啊,谁让她是你的妻子呢!”

    “哈哈哈,杀死她的是你啊哈哈哈哈哈……”

    君清宁胸腔微微起伏,眸底浮现淡淡怒色,薄唇紧抿。

    穆灵很快就被带走了,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君清宁转身看着褚风,这才缓缓开口,“她说的,都是真的?”

    褚风浑身是血,却没有绝处逢生的喜悦,反而一派冷淡,眼神讥讽的看着君清宁,“是不是真的,君师兄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君清宁深深看了他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忽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

    这天晚上,君清宁在屋中闭目打坐,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娇笑声。

    公子,公子……

    柔弱无骨的双臂挽上他的脖颈,红唇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幽幽清香扑入鼻尖,声音轻轻落入他的耳中,娇笑连连:公子,奴家来伺候你好不好……

    君清宁冷哼一声,就要破除幻象,忽的那魔女模样一变,来到他面前,冷艳妖冶的面容成了另一张他熟悉不过的柔美面容,眸光楚楚可怜,又有万般柔情,哀怨悲伤,幽幽低喃,似恨又有爱……

    夫君,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等的真是太久了……

    你为什么,不救我,不回来,为什么……

    君清宁霍然睁开眼,眼前一切幻象瞬间烟消云散!

    但是,刚才那一幕,似乎依然清晰的刻入他的脑海之中。

    只要闭上眼睛,浮现的都是她的面容,最后那面容又和那魔女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尽管知道那魔女不可能是崔素云,但是他却忘不掉千钧一发之极对方的那一个眼神,好像……她就是她一样……

    君清宁闭了闭眼睛。

    从得知崔素云惨死穆灵之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有了心魔。

    当年他进京赶考,路遇水患,垂死之际得玄真上人相救,带回道宗,从接触到修仙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那无边广阔的天道所吸引,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生该如何走……大道无情,仙道孤独。

    所以他没有回去,因为那已经不是他的世界。

    就让崔素云当他已经死了吧。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二十三年过去,她却依然在等着他,在重新见到崔素云的那一刻,君清宁恍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发妻终归有所亏欠,哪怕她只是个毫无修炼资质的凡人,注定和他仙凡有别,但是她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妻子,这二十三年等候,是为了他,一片赤诚之心,无法视而不见。

    只可惜自己却无心情爱,一心向道,这求仙路上,他从未想过要和别人一起走,也没有人有资格和他一起走。

    于是他留下黄金百两,了断尘缘。

    但如果……她不但没能接受那黄金百两,反而因此丧命,受自己所累,最终死于非命呢?

    自己到底还是亏欠了她。

    君清宁闭上眼睛,往日明镜无垢的心,这次却无法沉静下来……他知道那魔女是故意的,定然是知晓了这件事,才故意化作崔素云的模样迷惑于他,动摇于他。

    可是他却依然被迷惑了。

    因为他会忍不住想,她死的时候,恨……吗?

    ………………

    一个月后,君清宁推开房门,走出闭关的阁楼,眸底一片深沉。

    逃不开,避不过,灭不掉。

    心魔渐生,孽根难除……他到底还是要入世走一趟。

    君清宁独自一人,整个道宗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他没有御气飞行,只是像普通凡人一样使用车马,亦或者用脚步行走,这一路他看到许多以前忽略的风景,走过他当初走过的路,就像是一个凡人一样……

    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才离开越州境内。

    又过了十几天时间,君清宁来到一座小镇之下。

    这小镇看起来宁静祥和,模样和二十三年前,似乎变化也并不大,只不过,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了认识他的人,几经灾祸以及妖魔肆虐,虽然再次重建,但故人多已不在。

    凡人一生短暂且脆弱,若非能得窥大道,到底不过是蝼蚁罢了。

    君清宁神色淡淡,他走在泥土路上,沿着一个坡道向上,再转一个弯,便看到半山上有着一个清幽的庭院,庭院围着木栅栏,一颗银杏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远处繁花盛开,传来淡雅的幽香。

    院落里晾着被子,还有几个水缸,旁边散落着一些谷子,鸡鸭挥着翅膀咯咯的叫。

    再普通不过的凡间之景,但是君清宁却停住脚步,眼神凝固。

    这一幕,像是什么如梦幻影,将那些他几乎已经忘却的东西,从他的记忆深处翻出来……终于,他走进院落,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他转过头,那边果然有张桌子,也和记忆中一般无二,摆着一些刚采摘回来的果子。

    当年他们清贫拮据,于是崔素云便自己在后院种了一些果树,不但能自己食用,还能出去卖钱,补贴家用。

    君清宁定定站在那里,眼中渐渐浮现一丝恍惚之色。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鹅黄襦裙的女子垂首从房中走出来,她衣着淡雅,容貌柔美,虽不算天资绝色,却温婉怡人,柔顺黑发被一根镂空的银簪子挽着,抬眸看到君清宁站在那里,柔声笑道:“夫君,今日怎么回的这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