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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微亮,念安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陈赢趴在床边也没上床睡下,念安迷迷糊糊记得昨天是这家的主人收留了自己,看着窗外传进来的炊烟气息,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好让陈赢多睡一会儿。
外面的霜降了一夜,屋顶上到处都是洁白的一片,结着的冰柱朝下立着,看起来倒是别致的美,妇人见房门前站了一个翩翩公子,便站在庖厨里道:“这位公子,醒了啊,再等等,这就熬好粥了!”
念安循着声音走去,向着正在熬粥的妇人鞠躬行了一礼,苍白着脸道:“多亏大姐仗义相救。”
妇人笑笑,舀了舀锅里的粥,吹了口气,“能有什么的,相遇就是缘分,那么多人,指不定一辈子也见不着一面,所以我跟你有缘啊。”
念安在边上的小椅子上拉起披风坐下,那妇人见念安也没嫌弃地上的灰,倒也没有多说,喝了口粥道:“嗯,味道挺好的,一会儿多喝点,看你的小脸虚白虚白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受了虐待呢。”
念安笑着递了一根柴火过去,道:“天生的。”
那妇人接着道:“我那会儿啊,也像你一样,后来生了一个孩子,慢慢的人也红润了。”
“孩子?”
那夫人眼睛里有一点晶莹,“死了,出生不过两个月就死了。”顿了一下,她笑着道:“不过也挺好的,跟着我也没什么好的,我梦见他的时候,那孩子还咿咿呀呀地跟我笑呢。”
念安还在纠结孩子父亲的问题,便听她道:“你醒了?”
念安转过头去便看见一脸英气的陈赢站在庖厨之外,对着念安笑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
大姐将粥从锅中舀出来,端着走到外面的桌上,道:“你们两个不是兄弟?还这么客气?昨天你病了,可把他给急坏了,我以为你们是兄弟呢,来坐下吃些东西。”
早膳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一碗热粥,几个白馒头,念安胃口小,喝了半碗粥就喝不下了,陈赢就着馒头把念安剩下的粥喝下,念安道:“大姐,我们这就接着赶路了,多谢你的款待。”
“这孩子,还整这些客气的干嘛,人啊,就是缘分重要。”缘分重要……是啊,缘分重要,他跟秦曦又是如何呢,缘分多还是感情多,小时候的那些是缘分,长大了却是孽缘了,那段被强强逼进宫来的遭遇,实在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陈赢也不好意思把馒头都吃完,吃了两个,算是把他跟念安的那一份都吃完了,两个人走进房间里将东西带上,念安在被子下放了一包银子,便跟在陈赢身后出去了。
那大姐看着两人上马,一边嘱咐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你要好好照顾你哥哥。”陈赢笑笑,跟大姐点点头,两人驰马而去。那妇人进到房间里收拾,发现留下的那一包银子,叹气地笑了笑。
离边疆服役的辛劳局不过就半天的路程了,陈赢紧赶慢赶,到了的时候念安的头又有些发晕,但是他也清楚,念安这个时候并不想要停下来,等到了边疆的万雪城,念安几乎又要晕过去了。
陈赢小心地扶着念安,道:“没事吧?”
念安轻摇头,望着城门去,虚弱道:“没事。”那双唇煞白,轻轻一咬都要透出血一样,陈赢从念安的口袋里拿出令牌,才发现那妇人在马边的袋子里给他们放了好几个馒头,念安看了微微笑起来,那表情知足又幸福,就像是得到了人真心的对待那种由心的快乐感。
陈赢心想,念安在宫里那么多年,是不是被人算计多了,所以只不过是几个馒头带来的善良,都能让他这么的快乐。
陈赢用令牌进城容易了几倍,两人到了城主的府邸,一问之下,竟才发现,苏敬言从来就没有从那大牢里出来过。
天山城城主是这边的大臣全束,这里不过是管一些附近零碎的事情,跟那些囚犯的,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人,全束看起来四十岁的样子,还算年轻,见了陈赢也要用尊称的,道:“陈将军,你问的苏敬言染了疫病,这会儿就在大牢里呢。”
陈赢道:“怎么还在大牢里?皇上不是派人来让苏大人先出来了吗?”
“是啊,但是那苏大人傲骨傲气,不愿意出来,就跟她的夫人在牢里一直熬着。”念安只不过一听就知道为什么了,不能怪秦曦,他的父亲把清白名誉看得那样重要,如果没有查清楚案子的经过,如果不能让天下都还给他一个公道,那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从牢里出来,即便是谁说都不管用。
顿了顿,又道:“只可惜了他那夫人,去年冬天大寒,牢里死了许多人,她就是其中一个。”念安似乎能看到那个大雪纷飞的画面,自己的母亲身死的场景,那会是多么哀怨啊……
念安颤颤巍巍地道:“能带我去见见苏大人吗?”
那全束转头看着念安满脸的泪水,很是好奇,转而看向陈赢,见陈赢点点头。全束才道:“这位公子稍等,下官这就带着你们去。”全束不是瞎子,念安的容貌他看得很清楚,若说天下有这等尤物,定要是那个天下第一才子的苏公子,新帝登基便被封为一品护国公子,再加上说到苏敬言和王若的时候,那悲痛欲绝的表情,除了他还能有谁。
走过一条崎岖的雪路,路上远远的便看见一处破旧的牢狱,牢狱之外点着两盆炭火,走进狱中,里面所充斥的恶心的味道让陈赢都觉得作呕,再转而看向念安,还是那样无事和淡然,陈赢稳了稳心神,拉了拉念安。
鼻子里进去的是让人作呕的味道,而耳边传来的却是不断咳嗽求饶的声音,和暴室不一样,这里并没有残酷地在行刑,但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他们的身下不过是一片干草,连可以保暖的薄被都没有,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全束走在前面,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给每个人一个面纱,罩住口鼻就领着念安他们往里走,越往里走,念安心里就越害怕,狱卒一边道:“那个苏敬言看起来没有多长时间了,早上去送饭的时候还自言自语呢。”
念安捏紧了双拳,停在一囚牢的前面,任由那狱卒将门打开,看着里面苍老的背影,感受心灵上熟悉的触动感。
念安走进去,缓缓地跪在干草上,两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一边拉下面纱,一边凄凄道:“父亲……孩儿来晚了……”
苏敬言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伸出手来又马上收回手去,“安儿……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走啊!”
念安控制不住情绪,这么多年的思念倾泻而出,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苏敬言的手,低低道:“父亲……对不起……孩儿来晚了……父亲……”
苏敬言干咳着,一边道:“走吧孩子……”念安看着父亲苍老的脸,瘦的只剩皮包着里面脆弱的骨头,走的时候还满头的黑发,经年之间,就变成了满头的白发。
“父亲,对不起,是,安儿,来晚了。”念安哽咽起来,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重复着来晚了,但是他最清楚,说这些根本就没有用。
“你,快走,快走,父亲染了疫病,不能染给你,你离父亲远一点。”苏敬言咳嗽地赶念安走,他怕自己传染这瘟疫给他的孩子,他看着念安,长大了长高了不少,当年他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巧玲珑的孩子,现在就已经成了一个大人了,他一下子老泪纵横。
疫病发出来是因为之前死了一批人,结果没有处理好尸体,让老鼠给咬了,老鼠染了疫病,在牢狱中肆意地穿行,还不断咬人,就这样疫病越来越严重,所有患了这种疫病的人,全身都会慢慢溃烂,有的人是从体内开始的,五脏六腑具烂而死。
苏敬言虽然一直在赶念安走,但是他这些天,一直都是在撑着这口气,等着念安来找他,他就知道,他那个孝顺的,可爱的安儿,一定会来的。
“父亲,你不要赶我走。”念安握住苏敬言的手,泪水就一滴一滴地滴在苏敬言的手上,苏敬言的眼角也流下了泪,“为父是怕,怕这瘟疫,传染给你啊。”
“别哭,孩子,别,别哭。”苏敬言看着满脸泪水的念安,心里一下子像被戳了一刀,那是他从小宠爱的孩子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多说一句都舍不得。
小的时候,最怕念安被人拐走,怕他出事,也怕人拿着念安威胁他自己,所以把他关在家里,也不让他轻易出去,后来想想,自己真是对不起他,这些年都没让他过过一个有意义的童年,那些贫苦人家孩子喜欢的日子,他一点也没有享受过,过早地学习,过早地懂事,却让人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