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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他们一顿,为人长辈的,到底懂不懂怎么教孩子!”我说得愈发得意,“现在呢,我楚悦容就暂且带他们好好教训你这个小孽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心狠手辣,作践他人!”
平日里在萧染身边跟前跟后的那群人哪个不怕啸晚风和萧晚月,萧染作威作福惯了,今日见我果真不怕他的大伯和父亲,嚣张气焰顿时一灭,开始害怕起来了,也的确是屁股挨着疼了,期期艾艾地开口求饶。我虽然已经心软,但还是忍着又打下几个巴掌,问:“知不知道错了?”他抽抽噎噎地说:“知道了。”我又问:“还敢不敢再那么欺负别人?”他回道:“再也不敢了。”
我心知他是口服心不服,没准暗地里早就把我骂个半死了,但看他小脸挂着眼泪鼻涕的模样,实在可怜的很,终究还是不忍心了,为他拉好小裤子,往怀里一抱,掌心覆在他刚刚被我打肿的脸袋儿上,慈爱道:“这儿还疼不?”他带着浓重的鼻音恨恨地哼了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悦地“嗯”了一声,他忙改口,捂着屁股道:“不......不痛了。”我叹息,拍着他的后背,半红半训道:“小染儿啊,你也别恨姨娘打你,是真的为你好。你不能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要去折磨那个人啊。你说这世上有千千万万得人,你总不能让每个人喜欢吧,就像你没法让每个人都喜欢你一样。你一看那人不对眼,就要让他不好过,那别人看你不对眼,也都让你不好过,然后折磨来折磨去的,这个世界岂非都乱套了?”
萧染反驳:“大伯和父亲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谁要是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要让那人十倍百倍地不痛快!”
我听着气得牙痒痒,有他们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不由把脸一沉。
萧染刚被我教训了,心里头知道我的厉害了,也懂得察言观色,见我面色不善,就改了供词:“其实姨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以后我把讨厌分为三个等级,甲等是十分讨厌,乙等是中等讨厌,丙等是轻微讨厌,我只惩罚那些甲等讨厌的人成不?如果这还不成,那姨娘索性现在就把我打死吧,也省去我以后憋屈而死。”
我被他这番天真童言说得扑哧笑了出来,也不急着将啸晚风恨萧晚月从小灌输给他的奇怪观念给纠正过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教育孩子是得慢慢来的,再说他也不是无药可救。
“恩,这样就乖了。”我捏袖角为他擦眼泪儿,搂着他欣慰而笑。他意识道自己正被我抱在怀里,不自在地扭动身子,呼哧呼哧地出喘息说:“你,你快将我放开,热死了......”素来苍白的脸浮现诡异的红晕,刚哭后的模样还带着我见犹怜的痕迹。我见此顿时母性大发,难以自持,双臂一展,更加用力地把他往怀里抱去,还不停地往他脸袋上蹭,亲热地喊心肝宝贝。他红着脸挣扎了几下,渐渐地就不再反抗了,腻在我怀里,像只乖乖兔。
这时,一道温和又带着冷冽质感的声音从半空悠悠飘来:“染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循声望去,便见一股微风扬起,桃花园的深处,妃色花瓣以极其哀艳的姿态狂乱地纷飞起来,迷离了我的双眼。我眯了眯眼睛,视线缓缓清晰起来,便见那男人衣冠胜雪,负手在背,以超然的姿态踏着满园的花色翩然而至,那双看着我的眸子,宛如秋衣投影在湖面上的明月,清澈,柔和,又那么冷漠。
萧染见他,欢喜呼道:“父亲大人!”
两年后再见萧晚月,心中的爱和恨早已不复从前那么深刻。这一世的初恋情人,曾与我同床共枕许下地老天荒的丈夫,又践踏我的幸福杀害司空长卿再逼我杀了自己的儿子的仇人,多么可亲可爱可恨可憎的一个人啊!有时候你不得不感慨,时间果真是奇妙的东西,连那样浓烈的爱憎,最后都能慢慢地平复。
若说对他真的已全然没有了感觉,那是骗人的。
视线相遇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好似时光全都停止在此刻,从此没有流泪的眼睛,没有失落的青春,所有都美好的像星星——却是流星,转瞬即逝。
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我们,已再没有资格,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样打招呼了,也再不能释怀地问一声:“你过得好吗?”
依稀想起很久以前,不知是谁曾经说过的话:分手后,彼此相识,却不愿再相见。他过得好,我不会祝福,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嘲笑,因为两人从此陌生。他的世界不再有我,我的世界也不再有他。我不能再珍惜他了,因为我失去的,也是他失去的。
我想这样的心情,用来形容现在的我们,真的再适合不过了。
萧晚月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好似我真是一个陌生人,看向萧染,从背后探出一只手搁在半空,道:“染儿,过来。”萧染从我怀里跳出,大步跑到他的身旁,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里。萧晚月转过身,牵着萧染走了。萧染离开前回头看了我一眼,是一种留恋和依赖的眼神。或许他的眷恋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为了一个给予他温暖的怀抱。
明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忍不住对着萧晚月的背影喊道:“喂,做人家父母的,再忙也要分出点时间多多关心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他寂寞了,别忘记要多抱抱他。”
萧晚月的脚步微微一顿,继而又不落痕迹地踱步而去。或许是没听见,或许听见了,却假装没有。
两道雪白的身影,一高一矮,慢慢地淹没在桃花深处,再也不见踪影。
一言不发地,不知道走了多久。沂水小筑就在眼前,走在弯弯曲曲的水上长廊,如凌波飘渺,又似云端虚无。这感觉,就跟他此刻的心一样,没有了着落。萧晚月低头,问:“染儿,你喜欢被人抱着走吗?”
萧染的脸一红,龃龉道:“不是......不是很喜欢。”沉默了片刻,又说:“因为娘亲从来没有抱过我,只是想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其实......其实也不是很舒服。”
他是他萧晚月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说着违心的话?萧晚月一把将他抱起,萧染惊愕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萧晚月笑了笑,说:“没有娘亲抱你,父亲抱你也一样。”他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小小的身子举在半空,然后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萧染结结巴巴地喊了好几声父亲,突然就红了眼睛,低头看去,却发现父亲的眼眶竟也是红红的。
萧染问:“以前父亲每天总会去书房陪姨娘的玉雕像说话儿,今天真实的姨娘就站在眼前,父亲为什么反而一句话都不说了呢?”
萧晚月道:“因为姨娘不想跟父亲说话,父亲不想自讨没趣。”
萧然说:“大伯告诉染儿,姨娘曾经伤了父亲的心。”
萧晚月一怔,又笑了,些许酸涩:“因为是父亲先伤了姨娘的心。”
萧染似懂,又似不懂,毕竟大人的纠结情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不过复杂了,他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父亲虽然像往常一样笑着,却不开心。
他问:“父亲,为什呢你要红眼睛呢?”
萧晚月没有回答,反问:“染儿为什么也红眼睛呢?”
萧染道:“因为......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萧晚月道:“父亲也一样。”
萧染又道:“其实......我是见到姨娘太高兴了。”
萧晚月道:“父亲也一样。”
萧染挣扎了许久,若声问:“父亲,我、我可以喜欢姨娘吗?”
萧晚月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萧染低着头,咬着小嘴唇道:“我怕他喜欢她了,会胜过母亲。”
萧晚月安抚他,不知是对儿子说的话,还是对自己:“没关系,听从你的心,认真地毫无保留地去喜欢吧,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不管她是不是像你喜欢她那样的喜欢你,也要这么一直地喜欢下去,永远都不要改变。”
萧染重重地嗯了一声,坐在萧晚月的肩头挺直了腰板,笃定道:“但我最喜欢的那个人永远都是父亲,谁也不能取代。”
萧晚月笑了,也挺直了腰板:“那是父亲的荣幸。”
长乐郡主收到下人的通传,说二爷来了,便匆忙从屋子里出来迎接。才刚踏出门口,远远地就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雕栏玉砌的水廊上慢悠悠地走来,如行一条蜿蜒崎岖的道路,磕磕碰碰,踽踽逾逾,却还能面带微笑。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那对父子风里来云里去似的,表情幸福的有点不真实。
我回到“溪凌幽欣”,在劫正在中堂品茶,也在等我。我把自己跟楚幕北的那段对话跟他说了一遍,告诉他继承魏国公之位大有希望,又说:“只是没想到萧晚月来得这么快,既然他来了必然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接下来我们行事要诸多谨慎了。”
在劫并没有因为听到喜讯而面罗太多欢喜,反而深意地看我:“阿姐见过他了?”我点头,说就在刚才,在那片桃花林里。在劫深深打量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我佯装轻松地为自己倒茶,茶盅才刚送到唇边,就被他挡住了,说:“刚煮沸的茶,小心烫。”从我手中把茶盅接过,附在自己的嘴前轻轻吹了几下,再送到我手里,笑道:“这样就可以喝了。”我支支吾吾地说了声谢谢,神态微窘地俯首饮茶,似有若无地听见了他的叹息,一种惆怅和无奈。
不下半会,蔺翟云从外头回来了,与我和在劫打了个照面,就请退回自己的房里去了,行色匆匆,显得心事重重。事后我去他房中找他,问他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似乎很累。蔺翟云笑笑,说大概是来了东瑜,有点水土不服。最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包括他见过萧夫人的事,我也什么都没说,嘱咐他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就退出他房中。
离开前他突然叫住我,很认真地问:“夫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还会不会原谅我?”我装作不懂地问:“先生会欺骗我吗?”他别过脸不敢与我直视,近似掩饰地强笑道:“我只是说如果呢。”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了句:“我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欺骗,叫做善意的谎言。”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走出他的房间后,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总有股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晚膳的时候,蔺翟云也没有从房中出来,我并没有叫丫鬟们去请,给他安静的空间,我相信不管他的心情如何凌乱,总会有整理好的时候,然后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仍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我先去替怀影喂饭,他的手断了,吃饭可不方便了。是蔺翟云专门调配的药膳,以骨头汤为底料,再配以艾草以及其他一些增生之物,以促进骨头更好地生长。怀影吃完饭后,我又哄着他睡着了,这才从屋里离开,发现在劫还在中堂等我吃饭。我看了看天色,早就暗了,不由嗔道:“不是叫你别等我吗,饿坏了肚子我可不负责。”
在劫笑笑,道:“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呢。”
一语双关,是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也担心我吃得没意思。是呢,吃饭就是要有人陪着才够温暖,一个人吃多寂寞啊。让下人重新暖了饭菜,两个人便围着圆桌子吃了起来,你为我夹菜,我为你添饭,温馨得竟有一种夫妻恩爱的错觉。我用力甩头,将这种荒唐的念头抛诸脑后。
用完膳后,与在劫一道饮茶,便有丫鬟来报,说二夫人和大少人来见。我起身与在劫一起将二娘淑夫人和大哥迎进堂内,一同来的还有大哥的长子,比我和在劫虚长两岁的大侄儿楚俊毅。听说楚俊毅的儿子跟怀影同龄,也三岁了,我和在劫都已经是叔公叔婆级别的人物了呢。逢面一一行了招呼,我命丫鬟们上好茶果,心底暗暗忖度着,二娘这会儿来找我,准是为了大哥的事。
果不其然,二娘与我把手言谈,共忆旧日恩情,诸如当年我替她的父亲燕山王向常昊王求情一事,感情拉近了几分后,便渐渐地放开言了,说自古女子有三从,未嫁从父,即嫁从夫,夫后从子,这次我若是帮助她让他的儿子做了魏国公,既为她的丈夫分忧解扰,那就是父、夫、子三方而言都有恩于她,恩同再造,她比对我感恩戴德,终身铭记。
我一边与她虚应,一边似有若无地透露出话影,暗示她父亲有意将爵位传给楚天赐。也不尽然是假话,父亲原先的确是这个心思,只是而今被我动摇了,更偏向于在劫而已。
二娘听后怒从心来,一时忘记了体态,一掌怒拍桌面,愤愤道:“哼,老爷果然偏心十二那小子,谁不知道老爷是因为愧疚当初逼死了媛夫人,所以宠着十二,什么都由着十二的性子来,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