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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着。
这时蔺翟云赶来了,脸色苍白如死,抓着身边救火的侍卫,抢过他手里的木桶将自己全身淋个湿透,竟二话不说往弘文殿里跑去。我被他这举动吓住了,他一个文弱书生跑进火场能做什么,发疯了送死不成!大喊:“先生,你回来啊!”他却头也不回跑开了,我无奈追着他跑进火海,却听身后有人喊:“姨娘——姨娘——”萧染竟也追着我进来了!
弘文殿里的火烧得更加厉害,浓烟熏得人眼泪直流,不辨方向。我早已看不得蔺翟云的身影了,只能循着萧染的声音摸索而去,那孩子真是太胡来了!
找到萧染后,发现萧晚月和长乐郡主也都追着自己的儿子跑进来了,我将萧染往长乐郡主怀里一塞,怒道:“你们进来添什么乱,全都出去!”萧晚月急问:“你呢?”
“我非找到先生不可,你们快离开吧!”说罢准备往内殿跑去。萧晚月追了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不行,你再往前走就出不来了,快跟我离开。”我怎么能不顾蔺翟云生死,便甩开了萧晚月的手。
这时,悬梁上哐哐作响,几片碎瓦率先落下,在地上乒乒乓乓摔得粉碎,随即便见一道烧焦了的巨大梁柱直逼着众人而来。
萧晚月当时就在我身边,惊呼一声:“伊涟!”转身往长乐所在的地方跑去,在梁柱打落之前将她扑倒。
我趴在地上, 焦木打在我的背上,灼伤了整个背部的皮肤,痛得我眼泪直流。我抬头往前面看了看,最后看到的一幕是萧晚月左手抱着长乐右手抱着萧染,看着我惊慌不已,口中喃喃念着:“悦容……悦容……”
又一片梁柱坍塌下来,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正趴着睡在床上,背后椒辣疼痛,房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是龙涎香。
刚要起身,一双手从背后探来按住我的双臂,萧晚风道:“别动。”
自那日见到我和萧晚月父子牵手之后,他就冷了我三日,就算一不小心狭路相逢,他都像个不认识的人似的面无表情地与我擦肩而过。
没想到一醒来,我却在他的寝宫,还躺在他的床上。
他的手指开始在我背上移动,一股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散开,指尖所到之处,那椒辣的痛感便被一种冰凉取代,我忍不住吟哦出声,身后传来沉沉的笑声。
我察觉自己赤着上身,方才那声无意识的沉吟让屋内顿时添了几分旖旎春情,不由感到困窘不已,忙找话题转移尴尬,道:“晚、晚风……蔺先生他怎么样了,救出来了没有?”
萧晚风道:“悦容无须担心,他已经让人救出火场了,被浓烟熏得厉害,现在还昏迷着。”
我迟疑了半会,问:“那……我大哥呢?”
萧晚风道:“弘文殿的火熄灭后,天赐找到了七具烧焦了的骸骨,从其中三具尸体佩戴的饰物上来判断,的确是你大哥、大嫂和二娘。”
我啊地惊呼出声,握起拳头,颤着声音道:“也就是说大哥他们都……死了?”
萧晚风没有回答,专心为我上药。上好药后,才悠悠道:“你背部的皮肤大面积烧伤,就算及时敷上我们萧家的金创秘药雪凝脂,怕日后也会留下疤痕。”
我没有说话,对此并不上心,此时已是心事重重。
萧晚风随手一拂,一道纱衣便披在了我背上。我不上心的事他却上心了,说:“我是不会让你美丽的背留下不美丽的东西,你放心吧。”
纱衣薄如蝉翼,透风透气,不至于让伤口窒闷化脓,又能遮住我的身体,免去了当下的窘迫。就算早已赤身暴露在萧晚风面前无数次了,但每次被他那双深邃如海的双眼凝视着,总让我有种不知名的紧张。
这时,背上的草药味似有若无地传来,我隐隐觉得熟悉,不由深深嗅了几下。
顿时脑中白光乍现,我心神大震,以前一闪而过却总是抓不住那种怪异感,此刻像破开泉眼的山泉似的喷涌而出,让我恍然大悟。
这股药味,是的,就是这股药味!我曾在许多人身上闻到过!
在劫、天赐、萧晚风、萧晚月,还有——主上!
早就预料到主上与萧家必然有所关联,不然萧夫人也不会成为他的中间人。只是他的身份一直神秘,让我琢磨不透,现在总算被我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似乎离他又近了一步。
拳头反复松松握握,我稳住翻滚的情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这种秘药除了你们萧家的人,一般人拿不到吧?”
萧晚风笑笑:“寻常人自然拿不到,但与我们萧家关系亲密的,倒不至于吝啬。”
我试探问:“阜阳王和小王爷他们算不算与你们关系密切?”
萧晚风点头道:“当然,他们不仅仅是我萧家的姻亲,更是战略伙伴。”
依在床榻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忙掩饰道:“只是随口问问。”
他也没再追问下去,眸深似海,就这么静静看着我。
我已经在萧晚风的寝宫里躺了整整三天了,这是极不合礼制。本来我和他的流言就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此时我更应该避讳。数次提出让他将我送回“溪凌幽欣”,起先他以我身上有伤不宜随便移动为理由推掉了,后来索性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我行我素地替我上药,喂我吃饭——我只是背部受伤了,又不是手残了,真是的。
我霸占了他的床,这三日他自然与我同床共枕。暗想人果然不可貌相,谁道萧晚风不会趁人之危?他就是专门趁我之危。这几日我没出过他的寝宫一步,指不定外头那些流言又传出形形色色的版本了。
期间很多人来探视我,天赐、萧夫人、萧晚灯和千籁夫人他们,但都被萧晚风派人给挡了。
这日长乐郡主来看我,萧晚风倒是让她进来了。中间隔着一道屏风,长乐几番嘘寒问暖,最后叹息道:“悦容,你别怪夫君,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自己深入险地让他为难的。”说罢,又与萧晚风诸如此类的自责。
萧晚风淡淡道:“此事弟妹不用再放在心上,以后多多保重自己吧。”
为了这句话,长乐颇为激动,重重恩了一声:“多谢大哥关心。”声音竟然都在发抖。
萧染帮腔说道:“姨娘,你别生父亲的气了,父亲这几天都不好过。”
也真是个孝顺又乖巧的好孩子啊,我笑着回道:“小染儿别担心,福祸双依,姨娘怎么会怪别人。”
真的不怪吗?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疙瘩的,他当时明明就在我身边,却去救别人。转念又怔住了,我这都在想些什么呀,怎么能有愤愤不平的心情?我是萧晚月的谁?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与他互相伤害互相折磨、充满背叛和欺骗、眼泪和仇恨的旧情人兼敌人而已。萧晚月并没有做错,妻子孩子才是他的家庭成员,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可偏偏听说后来是萧晚月发疯似的将我抱出火场的,两只手臂为了救我已经被烧成焦肉,别人想劝他却怎么也劝不住,他也不把我交给任何人,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一样,直到后来萧晚风来了才一个巴掌将他打醒,将我带回来治疗。
当初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暗暗地想,他这都算什么?
长乐郡主和萧染离开后,萧晚风居然也这么对我说:“你别怪晚月了,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脑子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脱口而出了:“能有什么苦衷!”说完我立即后悔了,这口气还真是掩不住的怨气。
萧晚风深深凝视我,脸上的表情麻木不仁,看不出丝毫情绪。屋内沉寂了许久,气氛有点冷凝。随后他走到床榻旁将我抱起,我啊地惊呼一声,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迫于无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的双手避开了我背部的伤疤,紧紧固着我的腰肢,像是要将我生生折断似的。
他问:“悦容,你知道我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别人都称颂他文武冠冕天下无双了,能有什么弱点,也就身体差了些。
他说:“我最大的弱点是一个女人。”
我的心一紧,原以为他说的是我,很快的我就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萧晚风含笑睨了我一眼,我窘迫地红着脸,便听他道:“赵伊涟的命就是我的命,赵伊涟死了,我也活不久了,所以晚月才会不计一切代价救她。因为我不能死,萧家不能没有我。”
闻言我怔住了,对长乐在萧家的特殊地位早就感到十分困惑,就算她是阜阳王的心肝宝贝,是萧家唯一的媳妇,也不至于这么严密地保护着,如供着一尊珍贵的活菩萨。现在看来果然是跟萧晚风的病有关,我记得之前有一次萧晚风差点发病丧命,蔺云盖急着差人请长乐郡主过来。
难道长乐有什么通天本事,能救治萧晚风的顽疾不成?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长乐的命就是你的命?”
萧晚风没有回答,径自说道:“悦容,如果有一天你想杀我了,又念着过往的情谊下不了手,那就杀了长乐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决绝,我听着内心惶惶不安,好似与他非得是你死我活的下场不可。
撇去家族利益,萧晚风于我而言,是良师诤友,蓝颜知己,自春露一事过后,更多了一种暧昧不明的感情。就算站在敌对的立场彼此多有阴谋算计,徒增了私仇家恨,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
萧家染指天下,机关算尽,是非功过谁来定对错?成王败寇而已。
如果我站在萧晚风的位置,也会这么做。在大爱面前,小爱总是要被忍痛牺牲,当初为了守住金陵我不也连自己的儿子都牺牲了?那么对他们萧家的男人而言,维护家族的至高利益,其他的也只沦为其次,必要时焉能不选择牺牲私爱?
这么想来,萧晚月倒显得情之至圣,且不说家族利益在前,长乐和萧染是他的妻儿,萧晚风还是他唯一的大哥。难道所谓爱一个人,就要不顾自己的家族和亲人?如果非得这样,爱是真了,人也无情了。更何况我始终坚持着,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爱。如此这般,先前我心里的那股闷气,不免显得有点无理取闹矫揉造作了。
然而,萧晚风为什么要将自己这么个大弱点随随便便地告诉了我?
杀萧晚风难如登天,杀长乐虽难却并非可望不可及。
纯粹以友人的立场来说,我认为萧晚风这么自曝其短,实在太过鲁莽,太过任性了。
我别过脸,终究不忍心去深入剖析他这样做的用意,却嘴硬道:“你先是乱我金陵山河,现在又杀我父兄,觊觎东瑜——如此深仇大恨,我是不会舍不得杀你的,直取你性命便是,何须长乐来替你偿命。”
萧晚风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来:“你说我觊觎金陵东瑜倒也不会否认,别说区区江北江东两地,这整个大经天下我都是要拿下的。”
我瞪他,这人真是太狂妄了。也是,他不狂妄,全天下就没人有资格狂妄了。
又听他说:“但悦容说我杀你父兄,可着实冤枉了我。”
我怒道:“萧晚风,敢做就该当,何须托辞让我对你心生鄙夷?难道下令毒杀我父亲的人不是你?”
“是的,的确不是我。”萧晚风悠悠说道:“姑母当初以香薰入毒慢性消磨你父亲生命之事,我确实不知,事后知道了你父亲也无力乏天了。至于你的那几位兄长,我并不否认对他们动了杀机,但想杀他们的又何止我一人?”
我心头狂跳,仍佯装镇定道:“除了你们萧家的人还会有谁?”
萧晚风摇摇头,慢声慢语道:“不,除了我们萧家,还有你们楚家的人。”
我紧张道:“楚家谁会这么做?”
“比如……”萧晚风懒懒地拖长了声音,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笑得暖如春风,又冷如寒冰:“比如你啊,悦容。”
心中的秘密被他看穿了,我瞬间显得惊慌失措,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强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杀大哥二哥他们。”萧晚风淡淡一笑:“明人眼前不说暗话,有没有杀他们,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直勾勾地望着他讳莫如深的瞳孔,那眸心闪烁着琉璃华光,仿佛洞悉尘世。我不再否认,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葱玉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角,萧晚风道:“眼睛啊悦容,你的眼睛背叛了你。楚幕北死后,你眼中有悲痛,楚沐晓和楚沐晨死的时候,你眼中虽悲,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