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狐蹄子(3)

西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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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猫怀疑石岩夫是此地无银,小月枝子一定有他的钥匙。他给她一把钥匙,甚至把她就藏在别墅里,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石岩夫开车,燕翅坐在副驾驶座上,紫猫在后排。石岩夫和燕翅说话,故意当紫猫不在现场。Boy们都这样,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就要比赛对Girl的冷漠和忽视,一旦和某个Girl单独相处,又千方百计献殷勤,就差在她脚下打滚了。她懒得吱声。

    “她是一个谜,让我放不下的谜。”石岩夫继续说。

    燕翅说:“对了,你是不是打过电话给她,她怎么解释的呢?”

    紫猫略为欠身向前,她看看燕翅,又看看石岩夫,要听石岩夫回答“她怎么解释”。

    “她说:‘我会变身,所以能够做到。’”

    “怎么可能?”紫猫叫起来,“故弄玄虚吧?”

    “小月枝子真逗!我们现在就去你那儿。”燕翅要求道。

    石岩夫不说话,他将车速开到了120 码。

    石岩夫住在城郊海琴花园一套大别墅里。

    车开进小区停车场,他们向石岩夫的别墅走去的时候,真的听到了有人在弹琴,是萧邦的小夜曲。琴声在别墅的大房间里回旋,又从门和窗户流淌出来,弥漫在空气中、道路上,亲吻着花园里的玫瑰、鹅卵石小径边覆盖着绿萝的篱笆。

    他们激动不已,唯恐惊动了琴声,惊动了小月枝子。三人蹑手蹑脚,向大门靠近……

    但是当石岩夫突然开了门,又立刻开了灯,大厅里却没有一个人影。三个人面面相觑。钢琴盖是打开的,乐谱还来不及收走。紫猫悄悄伸一个手指头摸最中间的几个琴键,是热的,留下了人或动物的体温……

    石岩夫将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一时间亮如白昼,石岩夫装饰奢华的家居呈现在眼前。

    他们发现,在有着美丽的壁灯和字画的雪白的墙上,有小小的狐狸足迹。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从地板到墙壁,狐迹连绵。

    石岩夫去冲咖啡。

    紫猫对燕翅说:“小月枝子是不是狐狸精,只有他石岩夫最清楚。”

    但燕翅竟然立刻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仿佛他已经很久没有入睡过。他的腿长长地伸在紫猫面前,名牌皮鞋套住的,赫然是一只狐蹄子,棕色的细毛和坚硬的蹄壳新鲜着呢。

    “啊!”

    紫猫的惊叫惊醒了燕翅,他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怎么啦?怎么啦?”

    “你的脚……”

    燕翅抬起脚来:“我的脚怎么啦?好好的嘛!”

    “刚才……”紫猫惊魂未定。

    燕翅想了想:“刚才?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看见茶几下石岩夫的臭袜子啦?”

    紫猫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想,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或者是幻觉?今日怎么如此失态啊?都是那个石岩夫害的!

    石岩夫送了咖啡来,奇怪地和燕翅对视片刻。紫猫看看他,又看燕翅的表情,发现燕翅有几分慌张,额上还有薄薄的汗粒渗出来。

    喝过咖啡,石岩夫建议他们在他的别墅里留宿。紫猫当然高兴得不得了,能够进驻这别墅,就是她的梦想。她按耐不住兴奋,一边细细地参观别墅所有奢侈华丽的布置,一边为自己即将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而激动万分。像石岩夫这样年青英俊身家丰厚的boy,性情又那么好,为人又低调,别人前世怎么修也碰不上啊!

    但是,紫猫发现石岩夫的别墅里只有一间卧室。

    她犹疑地问:“石岩夫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我们怎么睡啊?”

    她心想,燕翅如果自觉,就应该告辞。

    燕翅想都没想就说:“怎么,还不够吗?石岩夫的床可是两米乘三米的超大床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总该男女有别吧?”

    石岩夫埋头想想,说:“紫猫你睡床,我和燕翅看电视得了啊。”

    紫猫赌气,立刻去了卧室。

    睡觉之前,她看石岩夫的电脑开着,突然想找找占卜大师,和他聊聊,看大师对自己当前的处境怎么看。

    打开浏览器,连上线了,大师正好在。

    她说到狐蹄子的事,大师说:“看过日本宫崎俊的动画《百变狸猫》吗?城市的过度开发和扩张导致森林大量销毁,森林里的狸猫们不能变身的自生自灭,能够变身的就像狐狸一样变身为人,和人、和狐狸变的人一道,在拥挤的城市里生活……”

    “哎呀,那,如何区分这些变身的家伙啊?”

    大师露出一个滑稽的笑脸:“在都市里,除了狐狸和狸猫自己,谁知道谁不是人呢?”

    除了狐狸和狸猫自己,谁知道谁不是人?

    紫猫想,或许狐狸和狸猫比人还可爱?它们变成人不容易,和人共处更不容易,它们一定很珍惜这个城市的生活,珍惜大家共同生存的机会。

    但是那个小月枝子和石岩夫……

    这又是紫猫不能容忍的。

    七

    紫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许是例假前后情欲旺盛,她又做和石岩夫在一起的梦了,渴望那柔纫的触须直抵身体深处所带来的痉挛。他的皮肤柔滑温暖,肩臀瘦窄,腰细长。

    她在梦里也忘不了他对小月枝子的眷顾,嫉妒地对他说:“石岩夫,小月枝子是狐狸精!”

    石岩夫一点不生气,闭着眼睛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闭着眼睛,梦里他的面容更加模糊了):“也许是吧。”

    她伸手去抓他,毛耸耸的,很暖,也让人恐惧。她说:“石岩夫你怎么有毛呢?”

    接着她又进入一个新的梦中。在一条长长的甬道里,她躺在一张单架床上,等待着,不知道等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等待。

    终于,寂静里有了人,她看不见,但知道她们在她旁边来来往往,在为她忙碌。

    她们把她推到一个同样阴暗的房间里,掀开了她的被子,接着又粗鲁地撩开她的衣服。一只戴橡胶手套的手,在她的肚子上抹上油,然后用一个探头在上面滑动,冰溜溜的,她感到极不舒服。

    她自言自语:“石岩夫,石岩夫过来。”石岩夫没有过来,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她们也不理会她的叫喊。她所处的地方,应该是禁止男人进入的。

    然后,她听到了唧唧喳喳的女人声,她们惊讶、兴奋,忍不住互相耳语、传话,要更多的人知道。

    “像猫。”一个女人说。

    “不,像狐狸。”又一个女人说。

    “难道,是虎崽仔?”又一个女人说。

    接着她们小声争论起来,说猫和虎都不太可能,因为虎和人难以接近,而猫更没有给这个女孩接种的能力,所以,只能是狸猫,或者狐狸……

    紫猫感到巨大的恐慌,不知道她的肚子里到底出现了什么新的生命。她不知道那些女人会把她弄去什么地方。

    她害怕极了。

    她努力地对她们说:“石岩夫,找石岩夫,找石岩夫来啊……”

    没人理她。她只好反复地说,期待能够引起她们的注意。

    “石岩夫啊,石岩夫知道……”

    她无可奈何,眼泪哗哗地流出来了,流进头发里。

    她在悲伤中,又进入了另外的梦。

    她躺在开阔温暖的地上,有很多站立着狐狸或者狸猫,围绕着她。大概因为熬夜,它们全都有着黑眼圈。

    它们在商量一些事情,是关于她的。它们热情地讨论着。

    她想参与它们的讨论,可是它们突然“哗”地一下全离开了。它们离开她,退回到有树木和荆棘的地方,开始它们的游戏。它们是些多么快活的动物了,你听它们的歌声!它们在歌声里讲述自己族类的故事,自豪又浪漫。她想仔细听,想记住它们说的那些故事,这样,她就可以知道它们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它们的语言真是优美,是她所听到过的最美的语言。语言和声音融合,真是如同音乐一般。它们只要一开口,就像在唱歌。

    在它们当中,即使是看起来老得留了一把胡须的,它的声音也如同孩童,优美,透明,纯真。

    这让她感到无比快活。她是如此喜欢这些快乐又纯洁的声音。她想模仿,发出它们那样的声音,像它们那样讲述和歌唱。但是她做不到,因为,她动不了,她的气息,全部集中到肚腹、集中到她的**里去了。而她的**,就那么沉沉地,将她的身体固定住,她不能动弹,也无法张口。

    她不愿意。她想说话,想唱歌,想把身体里的气息徐徐地送出来,帮助她发声……

    就这么努力着,她醒了。

    她发现自己仍然在石岩夫的床上。它宽大无比,她如果就这么躺着,是看不到它的边际的。它像一片广阔的平原。

    她真的怀疑自己是在一片树林中的平原或者旷地上。房间一角的巨大的衣帽架,看起来就是一株苍劲优美的胡杨树。

    她闭上眼睛。

    黑暗里,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两边,腰窝子里格外温暖,就像平时抱着公仔睡觉一般。

    她似乎还听见了他者匀细的呼吸。

    她想去洗手间,轻轻翻过身坐起来。

    借着窗外花园透进来的朦胧灯光,她看见在自己身体周围,雪白的大床上,竟然满是一只只狐狸相挨酣眠。它们倦伏着,一只只蹄子线条优美,温顺地或抓住被角,或捂紧脸庞,或拥抱别的狐狸。有一两只蹄子,紧紧地和她的脚趾勾连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