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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萧铭与陆天羽找到恰当的词汇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一名青衣少年已然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玄钺和萧铭并肩站在那里,青衣少年难得露出了一个愕然的神情,随即连忙低头行礼:“青珪见过师叔、萧铭真人。”顿了顿,他略略有些恍然,“原来陆师弟乃是萧铭真人的弟子……”——怪不得上次他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咦?)的玄钺师叔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维护在意。
“许久不见,青珪。”萧铭自然也认识玄钺大师兄的得意弟子,他含笑示意,又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天羽这一阵子承蒙你关照指点了。”
玄钺的大师兄玄铮真君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却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高冷,就算有玄钺托付,也不太可能亲自指点陆天羽,十有八.九是丢给自己的徒弟去烦恼。
果不其然,听到萧铭这样感激,青珪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笑道:“陆师弟对于道法领悟不逊于我,晚辈不过是与陆师弟相互切磋促进罢了,算不得指点关照。”
青珪如此谦逊,让萧铭的眼神变得颇有几分微妙,他看了看衣衫整洁、纹丝不乱的青珪,又瞥了眼自家狼狈不堪的小徒弟,微一挑眉。
青珪与萧铭接触的少,自然不了解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反倒是陆天羽一看自己师父的神色,便立即炸了毛:“这并非徒儿实力差!徒儿是法修,却被封了周身灵力,单纯用剑的话自然打不过那些剑修!”
见陆天羽如此控诉,青珪也露出了几分的尴尬。
萧铭真人的徒弟看起来姿容秀丽,实际上却是只笑面虎,爪子极其尖利。先前大家并不知道赵涵即是萧铭,有不少洛水宗——特别是剑铭峰弟子极其不满赵涵即将取代萧铭的位置,被自家峰主如此珍视,而既然师父的麻烦找不了,干脆便“师债徒偿”,好好折腾折腾对方的徒弟。
众人原本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却不曾料得这个陆天羽如此难缠,半点也不愿示弱,你欺他一尺,他便还你一丈。一时间,整个剑铭峰都被弄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最后还惊动了代替自家师弟打理剑铭峰的玄铮真君。
玄铮真君毫不客气地各打一棒子,将挑事的洛水宗弟子关起来面壁,而陆天羽也被借口“练剑”而封了灵力,掀不起任何风浪。
洛水宗弟子自持身份,自然也不能再对灵力被封的陆天羽如何,既然对方被要求“习剑”,其中的剑铭峰弟子便干脆“以剑会友”,单单用剑法来调.教对方。
陆天羽聪慧异常,又有种不服输的狠劲儿,就算灵力被封也不退半步,竟然因此而迅速成长起来,引得洛水宗众人纷纷侧目。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尊崇玄钺峰主的洛水宗弟子大多心性直率坦诚,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更加推崇刻苦与实力,一来二去倒是与陆天羽逐渐熟悉了起来,颇为欣赏他的心性,虽不能说化敌为友,却也不再针锋相对。
——毕竟,陆天羽的“赵涵”徒弟的身份是硬伤,一天不解决,众弟子便一天看他不顺眼。
当然,就算关系缓和了,洛水宗弟子调.教起陆天羽来也绝不会留手,即便陆天羽进步迅速,在面对习剑数十年的剑铭峰弟子时,也仍旧经常被揍得灰头土脸、纠结万分。
一想到萧铭真人刚一回来,便发现自家小徒弟被折腾得如此凄惨,万一一个不满迁怒到玄钺师叔可怎生是好!青珪顿时急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开口解释,果断“大义灭亲”,将黑锅推给了自家师父——反正始作俑者也的确是他:“是师父不喜陆师弟太过依赖术法,既然要练剑,自然需要从最基本练起……”
“我明白的。”萧铭笑着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让青珪稍稍松了口气。
他偷眼看了看萧铭和善的笑容,又望了望根本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的玄钺师叔,小心试探道:“听闻玄钺师叔这次的任务相当危险,师父一直都在担忧,还有萧铭真人,师父也一直记挂着您,两位是否要与师父一晤?”
萧铭沉吟片刻,尚未作答,便听到玄钺冷声拒绝:“大约是没有时间了。”
正说着,天际便飞来一道传讯符咒,转瞬间停在他的手边,似乎颇为迫切得闪了闪。玄钺抬手一抹,微一簇眉,带上了几分不悦:“掌门寻我与萧铭,有事商谈。”
——不悦,当然不悦,玄钺听从苏俞琤的建议,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好不容易将萧铭拐回洛水宗,为的就是故地重游、追忆一番两人以往的琴瑟和鸣、恩爱缱绻,试试能不能让对方软化,趁机更进一步。
如今连剑铭峰的院子都尚未踏入一步,前来搅局的人便一批接着一批,玄钺心中暗暗焦急,没有当场翻脸已然涵养极佳,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旁人看不出玄钺那张冰块脸上如何焦躁,但萧铭却清楚地感受到了。他抬手按住玄钺的手臂,迅速将那一簇不满的小火苗熄灭,随即朝着青珪歉然笑道:“看起来,我们要改日再去拜访了。”
青珪自然不会说什么,连忙躬身应了,而玄钺也被那句“改日”取悦,周身气势顿时轻快起来——既然是改日,那么一时半刻萧铭应当是不会离开了。
因为萧铭和玄钺有事,陆天羽自然还是暂时跟着青珪。目送两人匆匆离开,玄钺却并不着急带萧铭去见掌门。关于妖界的情报他早已传递过去,这次传唤,十有八.九是为了他与萧铭之间的事情,而在自己尚未成功之前,玄钺并不喜欢其他人过多置喙。
既然玄钺不急,萧铭自然也不会着急。两人一边随意闲谈着一边前往掌门所在的正殿,而一路上的洛水宗弟子虽然热情颇高地纷纷围观,却并没有一人上前搭话,也不知是因为萧铭离宗太久、关系疏远,还是由于玄钺在此、生人勿扰。
不知为何,萧铭总觉得众人的目光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带着应对身侧的玄钺都不复以往的坦然,似乎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气氛都怪怪的。
“怎么了?”发现萧铭眼神闪烁,应答也慢了几分,玄钺停下脚步,有些担忧地问道,抬手搭住萧铭的手腕,“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玄钺的体温素来较低,指尖更是颇为冰冷,但搭在萧铭的肌肤上,却让他产生了一种灼热的错觉,从手腕直冲心田。
萧铭颇为尴尬地缩了缩手,却被对方紧紧扣住,他刚一张口,便听到一个相当熟悉的兴奋的声音:“玄钺!听说你终于将赵涵拐回洛水宗了?追到了心上人,你可别——萧铭??!!”
萧铭趁机挣脱了玄钺的桎梏,扭头看向兴冲冲走来的苏俞琤。苏俞琤眉飞色舞、语气高昂,只可惜还未说完便正对上萧铭的面孔,顿时又如见鬼般戛然而止,差点惊得跳将起来。
刻意忽略方才一瞬间的悸动,萧铭颇有些恶劣地扬眉一笑:“苏道友,你方才在说什么?心上人?赵涵?”
苏俞琤僵硬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玄钺。
只可惜玄钺根本没有注意他,自然也不会帮他解围,只是目光柔和地望着萧铭,心情极佳地纵容他逗弄恐吓可怜的苏俞琤。
“你们……这是……和好了?”苏俞琤一见玄钺那让他鸡皮疙瘩丛生的眼神就顿时秒懂,但是秒懂之后又不由得有些心塞。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萧铭与玄钺和好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赵涵该怎么办?!玄钺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和好?这可不一定。”萧铭似笑非笑,“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说的那个玄钺的心上人赵涵是怎么回事?”
苏俞琤糟心不已,他想要质问玄钺,却担心将事情弄得更糟,只能频频示意玄钺,让他开口表态——别再看萧铭了魂淡!你后院都已经起火了!
终于,苏俞琤的眼神似乎打动了玄钺——实际上是玄钺并不喜欢萧铭这样全副心神都放在别人身上、却刻意忽略了他的模样——终于,他开口打断了萧铭对于苏俞琤的逼迫:“掌门还在等,我们先走吧。”
虽然有些惋惜,萧铭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扬了扬眉梢,给了苏俞琤一个“等下再好好谈”的眼神,随即便有些别扭得再度被玄钺握住手腕,拉走。
目送两人并肩离开,苏俞琤劫后余生得长长松了口气,却越想越觉得不对。
先前,萧铭与赵涵是两个人的概念已经太过深刻,使得苏俞琤第一个反应便是玄钺劈腿,脚踏两条船。但是这绝对不是玄钺那个木头的风格,而且他先前与萧铭并不熟悉,今日与他相见后,萧铭对待他的态度却与以往大相径庭,在得知玄钺另有“心上人”的时候,与其说是愤怒、伤心、不可置信,还不如说是……戏谑?
苏俞琤不笨,只是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待到他终于理清思路、恍然大悟,整个人都有些不对了!
无论是直觉还是逻辑,都同时指向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萧铭即是赵涵,他被萧铭和玄钺合力坑了!这简直不能忍啊!
苏俞琤默默握起拳头,心中义愤填膺——枉费他那么尽心尽力得想要帮玄钺讨好心上人,枉费他那么热情地想要帮萧铭撮合……等等,他……在萧铭面前表示……要撮合玄钺和“赵涵”?
心头原本涌动的怒火被瞬时间浇灭,想起溪山镇中萧铭显露出了的腹黑本性,苏俞琤硬生生打了个寒战,扭头便走。
别说去找萧铭麻烦了,对方不来找他麻烦就足够了!他当时为何如此嘴贱,竟然在“原配”面前表示要怂恿人家的道侣另寻所爱?就算这“所爱”也是“原配”,那也妥妥儿得拉足了仇恨啊!
尚未在洛水宗站稳脚,苏俞琤便在洛水宗众人好奇和疑惑的目光中火烧屁股那般匆匆离开,而萧铭与玄钺此时也被引到了正殿之前,正应付着特意找了借口跑过来的掌门首徒:“看起来,萧真人与玄钺峰主之间的误会终于解除了?”
“误会?”萧铭愣了一瞬,扭头看了看身侧的玄钺,心中微软,“嗯……算是吧。”
“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了,相信以玄钺峰主的品性,绝对不会让真人你受到委屈的。”掌门首徒笑道,目光温和诚挚。
“嗯,玄钺的确待我极好。”萧铭垂下目光,轻声答道,而玄钺目光微闪,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克制着自己因为内心激动而难免逾举的冲动。
“两位之间能相互体谅,那便太好了。”掌门首徒虽然不过金丹,但是在辈分上却与玄钺持平,故而语气也较为随意。他迟疑片刻,轻咳一声,“师父对此也相当欣慰,只是萧道友先前的一些做法让他老人家难免心气不顺,倘若语气太过严厉,萧道友无需介怀。”
萧铭失笑:“原本便是我做得不对,令掌门失望了,被训斥自然理所应当。”
此时他们已然在正殿之前,虽尚未入内,但想必掌门的神识也早已察觉到了他们。
如今掌门首徒能在此说出这番话,即便不是掌门授意,起码也是在对方的默许下,这样一来,一则能够让掌门维持尊严,二则也不会令萧铭感到寒心,算是最基本的驭人之术。
眼见萧铭表态,掌门首徒也松了口气,语气更加亲昵了几分:“据传萧道友先前一直在天玄派落脚?如今回了洛水宗,天玄派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萧铭迟疑一瞬,微微摇头:“我此番只是回来看看,最终还是要回天玄派的。”
没料到萧铭如此回答,掌门首徒愣了一瞬:“还要回去?!这——”
他素来为人圆滑老练,一直被当做下一任掌门培养,如今竟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问询,不由得看向萧铭身侧的玄钺。
玄钺面色未变,嘴角却抿紧几分,连双眸都似乎黯了黯。
萧铭感觉出气氛沉郁,他干咳一声,有些无措,只是还不待开口,便听到正殿内一声怒气冲冲的低喝:“都呆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给我进来!”
掌门首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深感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连忙推开殿门,自己则立于一侧,不再多言。
萧铭朝他歉然一笑,随即与玄钺相携而入。见到两人,坐在首座的掌门顿时眉头一竖,语带不悦地劈头就问:“我倒是不知,那天玄派有多么好,竟然让你念念不忘,连洛水宗都不想回了?!”
洛水宗掌门与玄钺情同师徒父子,但与萧铭间的关系却疏远很多。当初萧铭初到洛水宗的时候,掌门便对他极其不满,认为他一定是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才引得玄钺不管不顾、倾心以对——当然,事实证明,掌门也并未料错。
虽然并未刻意刁难,但掌门对待萧铭的态度却着实不佳,警惕而防备,直到“日久见人心”后,这才逐渐缓和下来,但也称不上亲近。
萧铭对待掌门素来温和有礼、敬而远之,此时也不亢不卑地微一拱手:“天玄派于晚辈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晚辈自然不能不管不顾。”
“你借洛水宗之力平息了天玄派与璇玑门之间的矛盾,这难道不是报恩?”掌门瞪了他一眼,半点也不认同萧铭的借口,干脆利落地直击重点,“莫非你道侣在你心上的地位,还比不上天玄派那帮人?!”
萧铭:“……………………………………”
——这个问题槽点好多,完全不知该从何处吐起!
玄钺:“……………………………………”
——一点都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好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