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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各房无眠,都等着第二天的结果。
早饭时分,秦松涛侯在儒风院外厅,荣郡王和左忠一同两人出来,后面跟着沉着脸的宁逸飞。
秦松涛恭敬的向二位见礼并和颜悦色用关切的语调对宁逸飞问到:“逸飞,昨晚没休息好?”
宁逸飞懒懒抬眼:“怎会?小爷从不心怀鬼胎,睡得自然好。”
面对宁逸飞的讽刺和不敬,秦松涛极有涵养的微微一笑,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式,同往正院。
秦功勋和秦中矩早就恭候在正院宴会用的客厅,一行人用了饭,秦松涛便请荣郡王到东暖阁落座,仅秦功勋和左忠跟着。
一盏茶过,荣郡王抚着胡须平和的道:“秦大人也知道逸飞被贵府二位姑娘算计,本就憋屈,又被父亲逼迫娶亲,他心里自然是无法接受令媛的。本王以为,婚可以结,至于做不做成真夫妻本王就无法勉强了。”
荣郡王的开场白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秦松涛温和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的意思难道是让秦嫣守活寡不成?就算他和秦嫣都知道这样嫁过去日子未必好过,可不明说,他们还会存有希望,话一旦挑明,反而绝了希望,让他想着秦嫣未来的日子,顿时浑身发凉。
秦松涛用他的爱子戳心,难道他就不会吗?抡起朝廷心计,秦松涛只是个雏儿。
荣郡王心里冷笑,面上无恙,叹口气,“儿女都是手心里的宝啊。秦大人也未纳妾,想必是和我宁家家风一样,但你我夫人都是出自望族,乃真正的大家闺秀,品行端正,值得全府上下尊敬。我宁家本来的规矩是若非子嗣问题绝不可纳妾,但,如要逸飞答应娶秦嫣恐怕同时得选个他喜欢的一同娶进门,方显公平。
秦松涛的脸色犹如上了一层浆,紧绷难看。
这等于明确告诉他,娶回秦嫣便被冷落,想得到荣郡王府二奶奶的尊荣恐怕也是不行的。
宁逸飞紧绷的脸顿时松快了,立刻站起来冲着父亲鞠躬,道:”多谢父亲体谅儿子受屈。儿子本就有意中人,如果非要娶秦大小姐,儿子的意中人便要同日入门。而且,秦嫣不能为大,以她的品行,只能为妾。“”放肆!“荣郡王瞪眼斥责,”今天我和秦大人正在讨论你和秦大姑娘的婚事,你居然提你的心上人,还说妾?这不是让秦大人难堪吗?“
宁逸飞冷笑,”难堪也是秦大人硬塞给我的。秦大人既然只有一女却没纳妾,说明秦大人和夫人感情深厚,秦大人也一定能理解相爱的人被硬拆开是什么感觉。“
荣郡王摸着胡子,”点头,是啊。我也难理解没感情的人在一起会要怎么过,哎,秦大人,事关重大,我就先道歉了。“
荣郡王父子唱双簧,令秦松涛脸色越来越难看。秦功勋气得双手死死交握。
秦松涛飞快的看了一眼荣郡王,他神态一如既往平和,但两天他眼底暗藏的紧张却没有了。昨晚他们和长房的孩子究竟说了什么。长房的孩子究竟想做什么?他怎么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何况秦嫣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他怎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好半响,秦松涛抬头,深吸口气,恢复了平静,”好,既然荣郡王和逸飞都已经同意秦嫣嫁入府,那我们可以商谈一下聘礼的事情。“
他的话让荣郡王,宁逸飞,左忠三人完全意想不到,目光同时一沉。
秦松涛比他们想象得城府要深。
他们本来以为以秦松涛那么疼独女,这样的委屈定是不会让她受的,最好的打算是秦松涛自己退出,大不了宁府赔偿银子,没想到他居然识破他们的意图。
荣郡王蹙眉,难道真要他主动拒绝?
正在僵持间,钱陇匆忙赶来,气喘吁吁的道,赵国公夫人驾到。
在场的人全都一怔,赵国公夫人?不就是荣郡王妃的母亲吗?赵国公已经去世,但国公府人为一品诰命夫人,身份依旧尊贵。
秦松涛和秦功勋赶紧往外迎去,他们从这里走出去需要一盏茶时间,外院吕氏已经率领人去迎接。荣郡王和左忠对视一眼,宁逸飞大喜,本想迎出去,被父亲拉住,”在这里候着,你外祖母来定有她的理由。“
宁逸飞只好耐着性子等着。”姑娘,大姑娘回来了。“云裳兴冲冲的进来。
后面秦婉紧跟着,欣喜地低叫:”欢儿,哥哥。“
沉欢从椅子上跳下来,冲过去抓住秦婉:”姐姐,你回来了!回来就好。“赶紧上下打量她,见她一切正常,这才松口气。”怎么样?“秦钰急问。
秦婉低声道:”老太太马上就到。“
沉欢一拍掌:”姐姐,你真棒,听闻这个老太太固执得很,没想到姐姐真把老太太说动了。“
秦婉脸微红:”老太太极疼宁二公子,公子有难老太太自然会来。“”那为什么等了这么许多天才来?昨天差点荣郡王就答应婚事了。“听了秦钰的话,秦婉脸色微变,不由自责,咬唇低声道:”都怪我,手太慢了。“
这话让秦钰和沉欢听得不明白,刚想细问,便有丫鬟来传,说姚老夫人已经驾到,老爷让都出去迎接。
云裳和新月赶紧准备两位姑娘的衣裙首饰,烟翠和小安去前院给秦钰准备。不到一会儿,三人便准备好了,迎了出去。
壁影外已经站满了人,见秦婉三人到了下人忙让开一条道。
三人静静的现在苏氏身后。秦嫣扭头冲他们微微一笑。沉欢和秦婉也回了笑。
秦嫣看上去有些紧张,却妆容精致。也不知道今天秦松涛和荣郡王谈得如何了,看秦嫣的淡定的神情,难道荣郡王又变卦了?
门外两辆大马车,前面落着锦幔的马车上先下来一位端庄秀丽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老太太缓步下车。后面马车上下来五个丫鬟,其中一个上前搀扶着姚老太。
沉欢悄然打量这位国公夫人,见老太太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髻上插着孔雀蓝宝头面,额上带着黑底丝绒绣着飞蝶穿花嵌着孔雀水滴蓝宝的抹额,一双明亮含笑的眸瞳扫了一眼,平静温和,却富贵逼人。
后面左右各四名端庄秀丽的丫鬟各执一个装着随身物品的锦盒,傲然而立,架势宛如诰命出行。
吕氏摔着众妇姑娘公子们忙下了阶梯,弓腰迎接,没人敢抬头。
因同住鎏金,苏氏见过姚老太几面,没太多拘谨,行了礼便抬头正好和老太太眼神对上,她赶紧笑着点头。
姚老太笑道:”玉蝶,这么些年你也不去看我老太太了?“
苏氏忙越过吕氏上前,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退开,苏氏替扶着,”老太太取笑玉蝶,没有国公夫人的召唤,姚府岂是玉蝶随便进的?“”哈哈,看,几年没见,生分了,居然叫老太太国公夫人了。哟,这位美人瞧着可心,是你们秦府哪房的闺女?“姚老太太忽然盯着秦嫣问,让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正因宁逸飞和秦嫣的事情闹得僵,姚老太的忽然到访反而让大家多了分猜测。
秦嫣落落大方的上前徐徐下拜,柔声答道:”小女名秦嫣。“”哦,是玉蝶的宝贝女儿啊?快来,让我好好瞧瞧,嫣儿可是豫州有名的美人儿。“姚老太冲着秦嫣摆手。
秦嫣大喜,快步上前,接了另一个丫鬟的手扶着姚老太。
众人边走,秦嫣边甜甜笑着:”嫣儿听母亲说您如天上皇母娘娘一般雍容华贵,有幸拜见一瞧,还真是的。“”呵呵呵,这张甜嘴儿哄得老太太乐开了花。玉蝶啊,老太太我就缺这么个可心的闺女了。你瞧我那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大懂事的全都是孙儿,孙女们都在襁褓中,身边缺个贴心小棉袄啊,难怪玉蝶越来越年轻貌美,老太太我就老的快啊。“
秦嫣脸微红:”那嫣儿做老夫人的小棉袄吧。“
姚老太大喜,拉着秦嫣的手抚摸着:”真的?太好了,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哈哈哈。“
秦嫣和苏氏欣喜对视。
姚老太一番话更是让众人猜测。
秦钰拉住沉欢,低声道:”难道是国公夫人看上了秦嫣?“
沉欢摇头,用手指了指姚老太太再指指自己的额头。
秦钰朝姚老太太的额头上看,猛然睁大眼睛,婉儿绣的抹额!
他扭头看秦婉,见她脸色微红,低着头仿佛她从来没见过姚老太,而手拧着手帕,暴露了她的紧张。
沉欢忙拉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着姐姐心里多了欣慰,姐姐带着请姚老太的任务去姚家,其实是很难的。就算姚老太心疼外孙子,可外孙子的婚期她也不能过问,自有其父母打算,何况这种人家的孩子婚姻向来都是冲着家族的势力延续强强联合,婚姻都与爱情无关。
荣郡王再敬重姚老太,姚家也不过是外家,姚老太最不喜涉及权政,更不喜欢这些一心向上爬的人家,按理,她是不会来的。而且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定是心中有谱了。
姚老太一进门沉欢就看见了那条抹额,是以前秦婉常绣给亲祖母燕夫人的蝴蝶穿花。在秦府中,女红最好的当属秦婉。而且她师从豫州苏秀大师学过,手法独特,色彩搭配典雅高贵,母亲最喜欢她绣的抹额,故沉欢一眼就看出来了。中间那颗南宝石却是姚老太给她加上的,这就说明姚老太认可了秦婉,否则不会公开带这个抹额。
难怪姐姐说都怪她手慢了,说的居然是个绣抹额。姚老太也太古怪了,救外孙子也不着急,居然等姐姐绣完才出动。
秦钰这下放心了,只要秦松涛无法和荣郡王联姻,自己就能争取到时间。
老太太被众人迎进内院迎客厅,刚落坐便和蔼一笑,”我是来接我的小外孙的,听闻他回来接我,顺便受秦大人委托送秦府三奶奶和二姑娘回来,却被热情的留在秦府里了。我在鎏金等了三天还没两人,想的不得了,便亲自来了。那臭小子人呢?“”宁二公子正在东暖阁和荣郡王爷、左大人及我三儿一起商议着孩子们的婚期,民妇已经派人去请了,马上过来。“吕氏摆出主母的姿态答道。
姚老太太依旧笑着,却没理吕氏,也不答她关于婚期的茬,转头看苏氏,”逸飞你之前没见过,他性子顽劣,在盛京是出了名的风流,这孩子总是说不听,让他父母甚是头痛,也只有老太太我说的话他会听。“
苏氏看了眼秦嫣,无奈笑道:”自然是的。“
吕氏脸色难看,退下去也不是,继续站着尴尬,可也只能忍着。越看姚老太太的诰命夫人的架势,她越是向往有一天她也能大妆加身,贵气逼人,心里*蠢蠢欲动。
不一会儿,秦松涛和秦功勋已经赶到,向姚老太行礼,听说老太太找宁逸飞,忙叫人去请。
荣郡王他们一行进来,宁逸飞快步上前,亲热的弯着腰,拉着姚老太的手:”外祖母,您怎么亲自来了?“
苏氏忙后退一步让开老太身边的位置。
姚老太溺爱的拉着宁逸飞:”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调皮蛋。居然让你父亲亲自跳火坑来了。“瞥了一眼荣郡王,笑中多了份严肃。
火坑?她的话让吕氏他们脸色微变。”什么人家的女儿惹得你父亲亲自出马来说媒?逸飞是什么出身?荣郡王府三代功勋世家,一般的女子怎配得上我逸飞?把人带来倒让我好好瞧瞧。“
荣郡王微蹙眉没吱声。
秦松涛听姚老太的口气似乎不太高兴,担心节外生枝,毁了他努力达成的一致,也不便出声。只是,看了一眼扶着姚老太的秦嫣,她也一脸茫然,闹不清老太太究竟想什么。
姚老夫人眼眸一转,微微一笑:”这件事暂且不提。今儿我倒是有高兴的事儿和你们商量。“她冲着苏氏招手。
苏氏快步上前,”老夫人有何吩咐?“
姚老太一巴掌拍着宁逸飞的手:”小兔崽子滚开,老太太我今儿喜欢另一个了,不疼你了。“
宁逸飞一愣。
姚老太笑眯眯的拉着苏氏的手,亲热地道:”玉蝶啊,我可是看中了你家嫣儿,小可人儿又美又贴心。我一瞧她啊,都甜到心里去了。我问你要她,你可舍得?“
在场的人全都一愣。
苏氏惊愕地看了一眼秦松涛,他也皱了眉,按理,姚老太应该不知道秦府发生的事情,这几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待在府中,但老太太却知道宁逸飞滞留在秦府,难道是荣郡王到豫州时通知了她?
他可以摸透荣郡王的心,却难摸透这个在大沥朝排名第二,却常年隐居在豫州的老太太的心。
姚老太见他们这副模样,笑容微收,端出诰命夫人的架势,笑着轻哼:”果然我是老了,连小小的修编都敢不领我老太太的情了。明儿入宫,我倒要问问皇帝,如今翰林选的人都不明尊卑,不懂礼教了吗?“
这话虎得秦松涛慌忙下跪:”国公夫人言重了,小女得国公夫人赏识,荣幸万分。只是在下觉得小女年幼,恐令国公夫人烦恼。“
苏氏和秦嫣也慌得下拜。
姚老太顿露笑语晏晏:”那秦大人是许还是不许呢?“
秦松涛仿若被五指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不得已低头:”小女受国公夫人看重,是我秦府的荣幸。没有不许的理由。“”好,这就好了啊。来来,都起来,如今啊我们就一家人了。嫣儿,这是老太太给你的见面礼。“说着将手上一只通体深绿翡翠镯子取下套在秦嫣的手上。
秦嫣见父亲恭敬得头都不敢抬,她更是不敢悠慢,忙跪下谢恩。”来来,逸飞。“
姚老太太冲着宁逸飞招手,宁逸飞脸色微变,硬着头皮走过来,俯身在老太太耳边轻语:”外祖母,这个女人品行太差,要让外孙娶她,外孙就去当和尚!“
他的话没有刻意避讳旁人,站得近的秦松涛、苏氏、秦嫣听得一清二楚,三人顿时怒气涌上来。秦嫣强忍着屈辱,眼底却红了。
姚老太猛然在他脑门上敲了个爆栗:”你倒想得美,嫣儿是我老太太要认为干女儿的人,那她就是你小姑姑,你想娶她?看我老太太不打烂你屁股!“
宁逸飞敏感的听见老太太说你想娶她,立刻就叫了起来,-我才不想娶……什么?小姑姑?”他眼眉一挑反应过来。
事情忽转直下,众人皆一愣。
唯有沉欢、秦婉、秦钰、宁逸飞四人心里欣喜若狂。
荣郡王和左忠虽然松了口气,可秦嫣被老太太认做干女儿,似乎太抬举她了,当然实际上也是狠狠的打了秦嫣的脸。
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姑姑和小侄就算单独喝茶也不能说什么大不了的闲话,但如若秦府不满,将事情宣扬出去,秦府自己就没处搁脸了。被亲妹妹谋划,陷害姑侄搞暧昧,逼着小侄娶姑姑?这话实在有伤大雅和门风,没法传。
秦松涛他们脸色大变,却万万不能露出一丝不满,得装出万分高兴无比荣幸磕头谢恩。
秦嫣心里空落落的,深深低着头,眸瞳中溢满了泪水,紧咬牙关,逼着自己强颜欢笑,可被这种抬举和当众羞辱有何区别!
姚老太对这些人的神情视而不见,乐呵呵的道:“真没想到,我来接外孙,没想到却得了个干女儿。老太太我真开心啊。”
沉欢真想为老太太精彩谋算鼓掌,一步一步牵着秦嫣和苏氏入她的圈套,却逼着他们不得不磕头谢恩。
这就是权大一级压死人,姜还是老的辣!
姚老太笑着看脸上肌肉松了许多的荣郡王道:“你政务繁忙,早些回京,我干女儿的秦府这往后你可好好的照应着,老太太我也不打扰秦府上下了。哦,对了,听闻秦府嫡出大小姐秦婉是当届茶神女,你一定要替老太太我尝尝她泡的茶,看是否名副其实。如实在好,一定要给老太太我泡茶喝。”
荣郡王笑着颔首,恭敬的弯腰:“好的,小婿遵命,恭送母亲。”
姚老太为何忽然提到秦婉,秦府没有人在意,所有人的心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搅黄秦婉和宁逸飞的婚事的突发情况弄得满心复杂。
只有荣郡王和宁逸飞听进去了。荣郡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兴奋的儿子和低头含羞的秦婉,微微半眯眼睛,深思起来。
秦府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姚老太大大方方的把人带走,却无计可施。
苏氏暗中握紧秦嫣的手,她红着眼圈凄楚苦笑。
秦松涛表情平静,微低头,似在沉思。
待姚老太和宁逸飞走了,荣郡王和蔼的道:“秦老弟,借一步说话。”
荣郡王称呼秦松涛为老弟,让他脸色微变,忙弓腰,“在下不敢当郡王爷的称呼。郡王爷这边请。”
荣郡王进了书房,左忠紧跟其后,秦松涛进门便把门掩上,快步走到荣郡王身边,弯着腰看着地面恭敬万分等他说话。
荣郡王看了左忠一眼,抚着胡须,带着面对下属威严的语气,缓缓道:“素问令嫒雍容大方,才貌双全,本王岳母一见便喜欢上了,认了女儿,自然无法结下秦晋之好。不过,令嫒有本王岳母照应,自然将来嫁个好人家是不愁了。既然岳母大人说了要本王好好的照应你,而你的女儿成了岳母的干女儿,于宁府来说也就算沾亲带故了,本王自然会提携你。如今马上有个六品翰林侍讲之位和明年五月有个外放的从五品江西员外郎之位,你欲选哪个?”
你秦松涛用钱砸老子,老子用职位砸你,砸得你不敢再言!
秦松涛脑袋嗡了一下,倏然抬头看着荣郡王,双手悄然握紧椅把,倏尔双眼微微望地,一脸若有所思。在荣郡王的官威面前,没有丝毫的忐忑,让左忠和荣郡王都不由深看他一眼。
荣郡王也依然坐姿端正,神情凝肃。
如今朝堂暗起风云,宁逸宏负责漕运的接管工作,睿王府因接管了漕运,看似势力大了,可里面还有很多暗礁,他必须尽快回京坐镇。
因而,越是在这里耽搁,荣郡王越是面临差事的压力,二来,秦嫣下足了本,秦松涛不讨回些实惠的东西,他岂肯罢休。这点就连岳母姚老太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和秦松涛针锋相对了三天,他自然是更加清楚。
而对于荣郡王来说,现在和秦松涛撕破脸不是不可以,但毕竟多了很多不定因素,土族功勋世家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他们要防备的实在太多,留下一条缓和的后路,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荣郡王必须得安抚好秦松涛,此事才能叫善终。
“你虽然很幸运,得了修编之职,可翰林人才济济,修编甚多,你能保证短期内登上更高的职位吗?本王给你选的两个职位,都足够你在官场上辛苦的爬上五六年了。朝中可是大把人为了这个职位挤破了头,若不是皇上病重,不能理政,本王又恰好担任整理朝廷官职的事务,否则,这样的肥缺也轮不到你。”
其实,荣郡王本不想这么便宜秦松涛,毕竟他爬上去了,对自己也没好处。因此他去夜会秦家长房孩子时,原也是有想法如果沉欢能提出其他解决方法的,可是,沉欢自己也认为没有比满足秦松涛的*更有用打击秦嫣,毁掉秦嫣的目的最直接的办法了。
秦松涛此刻脸色逐渐转青,握着椅把的手青筋毕露,喉头不住滚动,脸上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仿佛荣郡王给他的不是升迁的良机,而是一把利刀,逼得他无处可退的利刀。
荣郡王勾唇一笑:“随你选,本王说到做到。”
左忠忙道:“秦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还是快点选吧。”
秦松涛怔了好半响,方重重吐了口气,站起,长揖当地,起身缓缓,勉强留住残留在嘴边的笑意,却一脸萧瑟,道:“在下多谢郡王爷抬举,在下选侍讲之职。”
侍读,品级不高,却是专司为皇帝讲解历史、经文及古文献的,对满腹才华的秦松涛来说,既能发挥他的特长,又能直接靠近权力中心,自然比看上去有实权的户部员外郎强百倍。
荣郡王这才真的松了口气,他只要选便是妥协了。
这两个职位,他要帮秦松涛拿到,自己也要得罪不少人。
“如此,甚好。我父子二人和左大人在府中叨扰数日,费用晚些我府会派人送上。”荣郡王轻松的抚着胡子,微微一笑。
秦松涛默然无语,勉强笑笑。
荣郡王和左忠一刻都不耽搁,立刻启程回京。
沉欢和哥哥、姐姐正在欣喜的说话,左忠亲自到访,他们忙正了衣襟应了迎了出去。
左忠哈哈一笑:“我和荣郡王爷正要回京,奉郡王爷的话来告知一声,郡王爷回府后会送来谢礼,四小姐定要小心收好。”
如此郑重的谢礼,沉欢心觉欣喜,却不能显露,恭敬的行了礼:“请大人转告民女的谢意,本就是秦府欠了宁家的,说到谢字,民女实不敢受。”
左忠笑笑,“大公子前途无量,想必就快去诰阳书院了吧?哪里的掌院曾经是郡王爷的同窗好友,荣郡王会给给掌院修书,他会收大公子为关门弟子。”
沉欢和秦钰皆呀了一声,惊异得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虽然之前有凌凤和宁逸宏的举荐,那也是晚辈,如今郡王爷亲自举荐还许诺为关门弟子,加上秦钰的天分和努力,就等于秦钰高中必得,这比任何礼物都好。
三姐妹忙鞠躬行谢。
秦松涛回到自己的院子,天色已晚。
天边本来灿烂的落日余晖被浓浓乌云遮了一般,显得格外阴沉和压抑,天也格外的寒冷。
苏氏正在焦虑的来回走动,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
秦松涛面色阴沉发青,唬得她忙扶着他的手臂,柔声问:“松涛,你这怎么了?”
他借着苏氏的手力,缓缓的坐在桌子边上,挥了挥手。
苏氏从来没有见过丈夫这样的神情,顿时心慌得不行,忙让丫鬟们都退出去,亲自沏茶给他,并安慰道:“松涛,你已经尽力了,已经是这个结果了,也不算差。你就别自责了。”
他向来是个思虑周密的人,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她丈夫从来遇事脸从不变色,他这幅模样,她实在想象不到是为何事。
秦松涛好半响方轻轻的道:“荣郡王许我升官。”
苏氏一愣,“升官?什么官?”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以为姚老太认秦嫣为义女,就是宁府的态度了,没想到还会用升官来补偿。
秦松涛握着茶杯,目光空洞无奈,低声道:“翰林院的侍讲一职。”
“侍讲?”苏氏低声惊叫,这可是许多朝廷重臣经过的路,这可是才入仕一年多的秦松涛想也想不到的殊荣啊。
苏氏越发不解了,“这等好事,可夫君你为何面色如此?”
秦松涛看着窗外黑云,喃喃道:“他升我的官,是为了换取嫣儿的闺誉和婚姻。”
苏氏愣住,更加不解秦松涛的想法,就算秦嫣真的嫁入了宁家,先不要说幸福不幸福,宁家为了避嫌,也不会马上提携秦松涛啊。何况,秦嫣这样做,不也是为了助父亲求个仕途吗?既然目的达到,他为何不开心呢?
秦松涛这个样子,苏氏心里很难过,不由倚靠在他身侧。
秦松涛缓缓抬头,看着她:“我已经有被拒绝的打算,我也想过,如果荣郡王拒绝,我会提什么条件。也许他会许个高品一阶的闲职给我,可没想到他一下就给了我两个实在的职缺。还是盛京盛京有背景的人挤破脑袋要的职位。”
“你知道我为什么心里不舒服?我秦松涛用了二十多年的努力,一心想用自己的实力和才气获取官途的辉煌。可,最终,我被荣郡王看成是出卖女儿求得荣耀的混蛋!嫣儿为了我,不惜牺牲自己的闺誉,以得到宁府的力量。虽然,我知道错已经酿成,却顺着这件事错的事情,妄图谋求最好的结果。我也是为了嫣儿,我想让如此优秀的嫣儿得到幸福和尊荣,因而才咬紧牙关厚着脸皮主动逼亲。”
“荣郡王拒绝我,很正常,我不难过,嫣儿也不可能从此就嫁不出去。但,他居然连让我提出要求的资格都不给我,直接拿这么大的赔礼砸在我头上。而且,不容拒绝。这一刻,我竹雕,我在荣郡王的眼里,不是寒窗苦读十五载的人,只是个利用亲生女儿,牺牲女儿的闺誉投机取巧,而求得仕途荣华的无耻之徒!”
秦松涛越说情绪越激动,语调已经无法控制得变音了。俊美的脸因愤怒而吧变得狰狞,他猛然一挥手,挥掉了桌子上的茶杯和茶壶,瞬间在地上摔得粉碎。
“玉蝶,你知道吗?他伤了我的自尊!在盛京一年多,我自认为清贵仕子,如今,我成了混蛋!他刚才的眼神多么的不屑!我秦松涛怎么能让人如此瞧不起!”
苏氏惊愕的看着从来没有这样无法克制情绪的丈夫。
他的努力她都知道,也知道他在乎名声和尊严,所以秦府老爷也一样处处为了他维护秦府声誉。可她没想到,他居然因为荣郡王的话让他如此激愤。
往日的秦松涛不在乎美色,不在乎财物,甚至就连房事*都控制得极好,原来他在乎的全部都是他的追求,和他文人清流的尊严上。
看着他,苏氏心里莫名的心痛,也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她呢?秦松涛是她的全部,他喜她则欢,他悲她则急。而自己在秦松涛心里,她不过是一小部分。
“玉蝶。”秦松涛转身将她拥进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胸上,就像一只迷途羔羊。
苏氏低头看他,他迷离的目光深深吸引了她,方才的那点失落顿化烟雾,激起她母性的满腔柔情。
不由温柔的拍着他的背,柔声道:“为妻相信,你这么优秀,定会位居人上,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只要你功成名就,难道还怕嫣儿嫁不得好人家吗?”
可话问出来,苏氏心里漫上微微的伤感。
等你上了高位,世界变得宽广,可还有我的位置?
忍着心里的悲凉,苏氏温柔的笑着,手中抚摸着着自己深爱的夫君,此刻他对她如此依恋,是她从来没有触摸过的一汪柔情。她是那么爱他,在见到他对她微笑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全身心都化作他的血肉,附着在他的身上了。
不论将来如何,为他付出,她也此生无憾了。
秦松涛见苏氏紧紧的抱在怀里,眯上眼睛,呼吸着她身上的清香:“玉蝶,我一定会成功的!十年内,我必会入阁拜相,会给你和嫣儿最高的地位和荣耀!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得到一品诰命,接受天下人的敬重和朝拜。我要一雪今日的耻辱!我要让我的嫣儿嫁入豪门,做风光望族主母!”
苏氏眼泪禁不住落下,其实这些她都不在乎,如果她在乎,她就不会选秦松涛了。
可如今,这是她心爱的丈夫的梦想,她也只能轻声道:“好。”
姚老太的大马车上,宁逸飞乖巧的坐着,一动不敢动的瞅着闭眼养神的外祖母。
过了两盏茶时间,姚老太眯着眼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宁逸飞立刻帮她捏着手臂:“好外祖母,今天外孙儿谢谢您了。”
姚老太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这件事?”
宁逸飞一愣,看着姚老太暗含深意的笑容,莫名心里一跳:“外孙心里有个姑娘,但家族地位悬殊,要如何能娶她,还请外祖母指点迷津。”
“哦,这姑娘如何的好,说来听听。”姚老太懒懒的倚靠着软靠。
宁逸飞深吸口气,定了定神,道:“她不是别人,正是秦府大小姐,秦婉。外孙无法用语言形容她的美好,任何赞美的语言都无法准确的描述她。外孙只知道从此再无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姚老太睨着他,“这样干净剔透的好女孩给了你,岂不糟蹋了?”
“外祖母!”宁逸飞收了笑,认真的道:“外祖母还不知道我以前那样是因为什么吗?还不是为了避开凌麒?而避开她又是为了维护宁府的安宁吗?其实外孙干净得很,从来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丝毫的肌肤之亲。”
姚老太笑着拍他脑袋:“得了,少给自己贴金了。以你的精明和身手,怎么会中得了这种下等圈套?要是这样的圈套你都逃不掉,那你在盛京早就被一大群女人缠住结婚不知多少次了?你是因为保护意中人才中了人家的圈套吧?又或许说,你为了护着她,不得已中圈套?”
宁逸飞惊讶的张嘴,“外祖母怎知在秦府发生的事?”
姚老太哼了一声:“没用的小子,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何保护人家姑娘。秦婉不顾自己的名誉,亲自求到姚府,不顾颜面为你说话,恳求老太太我出面将你救出火海。你还有脸求教娶人家的方法。”
“婉儿?果真?她为了孙儿去姚府了?”宁逸飞激动的抓住姚老太的手。
姚老太微微一笑,“的确,她的确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姑娘。她入姚府的时候,我故意试了试她,让她给我绣个抹额,她在如此心急如焚的情况下,可控制心境,令自己沉稳下来,能用三天时间一丝不苟的绣出来,而且手艺造诣极高,对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非常难得。”
“相比之下,秦府大姑娘虽然模样才情也是出类拔萃,但秦婉的贤淑、气度和内涵才是真正的嫡女风范,若有人好好调教,将来必有作为。秦府的其他姑娘心机太深,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算计,将来就算嫁入望族,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与秦婉也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此看来,她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你的眼光不错。”
宁逸飞兴奋的点头,“外祖母真有眼光,盛京那些大家闺秀个个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装出来的得体大方,肚里黑如墨。秦婉让人一见入沐春风,干净无瑕。”
姚老太挣脱他的爪子,“你想娶她,还真是难上加难。”
宁逸飞脸色一沉,“我知道,不过还有时间,婉儿今年不过15,过了年才16。我有时间说服父母。”
“一年?如果你没有和秦府二房闹僵,恐怕还有些希望,秦婉可以凭借秦三爷的地位,有些谈婚论嫁的资本。可如今秦三爷是断断不肯将秦婉嫁给你的,如果这样,他让亲生女儿秦嫣如何自处?”
宁逸飞皱眉。
“还有,凌麒喜欢你,整个皇宫都知道,褚贵妃对你自然不是很中意,觉得你不喜仕途,将来对凌麒没有好处,否则,赐婚早就下来了。但,毕竟她还是皇上和褚贵妃的掌上明珠,你若是一意孤行娶了秦婉,你想凌麒会放过你吗?皇上和褚贵妃会同意吗?”
“那是她一厢情愿,与我何干,为何这些人总想将我不喜欢的人塞给我?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宁逸飞生气的道。
“她喜欢你,你喜欢另一个她,这不就是感情吗?感情来了,你挡也挡不住。对凌麒,你若是不好生安抚,你和心上人也不会幸福。你自己好好想想。”
宁逸飞闻言沉思起来,好半响,看着外祖母,正色道:“如果我建功立业,是否就有资格保护秦婉?”
姚老太微微一笑,“你的事情,你自己琢磨。”
周鼎夫妇得到消息慌忙赶到秦府,见到安然无恙的三兄妹,方松了口气。
“天啊,天杀的秦湘,居然那么恶毒。”赵氏一把搂住沉欢。
沉欢抱着她的腰,嘿嘿笑着,“没事没事。”
“昨天我们才听到卤大传来的风声,这么大的事情秦府居然瞒得死死的。幸好没事,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周鼎皱着眉。
“二舅,二舅母,不用担心,也许因祸得福呢。”沉欢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就是,二舅你们就放心吧。”秦钰安慰道。
“眼看要正月初一了,索性因你们受了惊吓,跟了我家去玩上个把月,就算压惊。”赵氏愤愤道。
“好啊,我正想和表姐好好聊聊天。”沉欢拍掌。
她正好想出去瞧瞧鲁掌柜寻到的新宅子。
“这样好吗?”周鼎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秦湘去了庵里,据说秦嫣也要去住些日子。我们也是被算计在内的,害人的都没有得到惩罚,我们生气出去散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我马上要回学院了,沉欢他们去二舅家玩过正月初十五,我正好启程。”秦钰道。
秦婉颔首:“哥哥说得对,也得让秦府看看我们的态度,我们也是有脾气的!”
周鼎还要犹豫,被赵氏一拳锤到他胸上:“瞧你,婆婆妈妈的,听我的。新月、烟翠,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本来府里人就一个个没心思,沉欢也就差了云裳向秦功勋禀了一声,说是去二舅家过年,秦功勋自然不愿意见周鼎和赵氏,只是应付着吩咐路上注意安全。
这次虽然历经曲折,但阻止了秦松涛和吕氏分别想将秦嫣和秦湘嫁入宁家和吴家的目的,最终的确是达成了目的。
可秦嫣不是轻易可以击倒的,她这次阴谋失败,但秦松涛因此一跃成了人人羡慕的官员,秦嫣也会很快的振作起来的,她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狠心,往后定会琢磨这如何更好的相助父亲。
当然,沉欢不担心秦嫣。更不在乎秦松涛官升到哪里,其实,不论她如何努力,秦松涛入阁拜相的目标始终不会灭的。她能做到的便是尽可能的防止他走的过快。如今的结果,还逼着他彻底得罪了荣郡王,就等同得罪了睿王。那太子一脉的土族势力秦松涛自然不可能再借助了。
只要权势这个天平秤是平衡的,对沉欢来说就是好事。
沉欢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她非常清楚,秦松涛那么疼爱秦嫣,秦嫣牺牲那么大,换来的只是他一次的升迁,万一有一天他明白,这一次希望和宁府结亲的阴谋失败是缘于沉欢的时候,他只怕连吃掉她的心都有了。那时,他会极力反扑,不过,最好他会轻视她,低估她,这样,她才有全胜的把握机会。
可秦松涛是那么的精明,他会吗?
不论如何,在之前,秦松涛首先得到燕表叔的支持,她小输一局。而今,她大胜一局。
说明,她还是有能力与秦松涛抗衡的,只是,她必须拥有强大的实力。
至于秦嫣,她的事不可能不传出去,但是因为宁郡王府和秦府的地位,传言也只是小范围的。虽然这世,沉欢破了秦嫣成为皇帝嫔妃的可能,但也无法阻止她继续努力嫁入功勋世家,哪怕她是嫁给寒门士子,有秦松涛的支持,寒门士子也有望起家。
不过,真是如此,秦嫣的力量也只有十多年后才能发挥,沉欢并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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