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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回到听松院,那居心叵测的池子春在主堂前迎上他道:“小人又有要事要向执事报告。”
项少龙虚与委蛇道:“什么事?”
池子春左顾右盼后,低声道:“不若借一步到园内说话,那就不虞给人看见。”
项少龙皱眉道:“这么夜了,什么人会看到我们?”
池子春煞有介事的道:“其实我是想领执事到园里看一对狗男女幽会。”
项少龙愕然半晌,暗忖难道今早还誓神劈愿的董淑贞在说谎话?压低声音道:“是二小姐吗?”
池子春点头道:“还有沙立,若非我一直留意谷明等人,仍不知他们安排了沙立偷进来。”
项少龙心中无名火起,冷冷道:“带路”
池子春喜色一掠即逝,带路绕过主堂,沿着小径朝后园走去。
踏入花园时,四周寂静宁谧,明月高挂天际,却不觉有人。
项少龙心生疑惑,问道:“人呢?”
池子春指着后院远方一角的储物小屋道:“就在柴房里,我们要小心点,谷明等会在附近给他们把风,执事随小人来”
不待他答应,迳自绕过后院小亭左方的花丛,看来是想由靠后墙的小径走去。
项少龙大感不妥,董淑贞若有和沙立勾结,私下见面绝不稀奇。但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他今早又曾怀疑过她和沙立的关系,照理怎都不会仍要在这么局促的地方幽会。想到这里,脑海浮现出池子春刚才的喜色,那就像因他中计而掩不住得意之情的样子。
池子春走了十多步,见他木立不动,催道:“执事快来”
项少龙招手唤他回来,把他带到一丛小树后,道:“我尚有一事末弄清楚。”
池子春道:“什么事?”
项少龙指指他后方道:“那是谁?”
池子春愕然转身,项少龙抽出匕,从后一把将他箍着,匕架到他咽喉处,冷喝道:“还想骗我,二小姐仍在她的闺房里,我亲眼看到的。”
池子春颤声道:“沈爷饶命,小人不知二小姐返回房间了。”
只这句话,便知池子春心慌意乱,根本份不清楚项少龙只是诈语。
项少能以毫无情绪的语调冷冷道:“谁在那里伏击我,只要你敢说不知道。我立即割开你少许咽喉,任你淌血致死。”
池子春的胆子比他预估的小许多,全身打震,哆嗦道:“沈爷饶命,是沙立迫我这么做的。”
项少龙想起仲孙玄华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心中一动问道:“仲孙龙派了多少人来助沙立?”
池子春完全崩溃下来,颤声道:“原来沈爷什么都知道,小人知罪了。”
项少龙终弄清楚沙立背后的指使者,整个人轻松起来,沙立若非有人在他背后撑腰,祝秀贞和董淑贞怎会将他放在眼内。跟红顶白如谷明、富严之徒,就更不会听他的命令。
若非身上负伤,这就去狠狠教训沙立和那些剑手一顿。可是不借这机会惩治他们,又太便宜这些卑鄙之徒。
项少龙抽出池子春的腰带。把他扎个结实,又撕下他的衣服弄成布团塞满他的大口,才潜出去,采再一方向往柴房摸去。
潜踪匿隐本就是他特种部队的例行训练,直到迫至柴房近处,敌人仍一无所觉。
项少龙留心观察,觉柴房两扇向着花园的门窗,都半敞开来。屋顶处则伏了两人,都手持弓箭,假若自己冒然接近,不给人射个浑身都是箭矢才怪。再留心细看,连树上都藏了人,确是危机四伏。
项少龙心中好笑,闪到柴房后,悄悄把后面一扇窗的窗门以匕挑开,再将窗门推开少许,朝内望去。
很快他便习惯了柴房内的黑暗,借点月色,隐约见到每面窗前都伏有两人,正严阵以待的守候着。
沙立的声音响起道:“池子春那狗奴才怎样办事的,和那狗杂种躲在那里干什么?”
再一人沉声道:“似乎有些不妥。”
项少龙没有听下去的闲情,躲到一旁打燃火熠,再窜到窗旁,采手朝其中一堆似是禾草的杂物抛下去。
惊叫声在屋内响起,一片慌乱。
木门敞开,数名大汉鼠窜而出,往后院门逃去。
项少龙后屋后扑出,大喝道:“哪里走”
认准沙立,匕掷出。
沙立惨嚎一声,仆倒地上,小腿中招。
树上的人纷纷跳下,加入逃跑的行列,转瞬由后门逸走。
项少龙施施然走出去,来到沙立躺身处,用脚把他挑得翻转过来。
沙立惨叫道:“不要杀我”
柴房陷在熊熊烈焰中,将沙立贪生怕死的表情照得丝毫毕露,丑恶之极。
凤菲大雷霆,将所有与沙立勾结和暗中往来者立即清洗出歌舞团。沙立则给五花大绑,扎个结实,准备明早送上齐王,务要求个公道。
沙立被押走时,已过二更,凤菲请项少龙随她回闺楼,到了楼上的小厅时,凤菲语带讽刺道:“沈执事不是病得爬不起来吗?为何转眼又和解子元溜了出去混,更大神威,擒凶惩恶?”
项少龙疲态毕露的挨坐席上,淡淡道:“刚才我见到你的情郎。”
凤菲背着他瞧往窗外,平静答道:“由今晚开始。凤菲再没有情郎,以后都不会有。”
项少龙感受到她语调里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态,叹道:“不是这么严重”
凤菲摇头道:“你不明白的了。我曾向他提及仲孙龙的事,请他凭仲孙玄华师兄弟的身分,说几句话,却给他一口回绝,并明言不会私下去见仲孙玄华。唉”
接着幽幽道:“凤菲现在已心灰意冷,只想找个隐僻之地,静静度过下半生,什么风光,都一概与我无关。”
项少龙苦笑道:“这正是本人的梦想,我对战争和仇杀,早深切厌倦。”
凤菲别转娇躯,狠狠盯着他道:“终于肯说出真心话了吗?凤菲早知你是这样的人。”
项少龙淡然道:“什么人也好,假设大小姐肯答应让二小姐作接班人,我可保大小姐完成你这梦想。”
凤菲哂道:“你凭什么可保证能办到呢?”
项少龙微笑道:“项少龙这三个字够了吗?”
凤菲香躯剧震。秀眸烈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呆瞪了他好半晌,颓然倒坐,娇呼道:“这不是真的?”
项少龙苦笑道:“若不是我,今天大小姐来探病时,小弟又怎会见毒指环而色变,赶着将韩竭见仲孙玄华的事说出来。”
凤菲羞惭垂,六神无主的道:“凤菲那样对你,为何你仍肯帮人家呢?”
项少龙道:“大小姐本身绝非坏人,只是惯了与对大小姐有狼子野心的人周旋,故不敢轻易信人”
凤菲幽幽道:“人家现在该怎办才好。”
项少龙道:“吕不韦今晚已认出沈良就是项少龙。我再隐瞒身分对自己实有害无益,明天我索性以项少龙的身分,晋见齐王,那时谁想动你,均须考虑后果。”
凤菲一震道:“你不怕会人加害吗?”
项少龙哈哈笑道:“若我在这里有什么事。齐人不能免祸。我已厌倦了左遮右瞒的生活,现在归心似箭,只想尽早回家与妻儿相聚。大小姐若要在秦国找个安居的地方。我保证可给你办到。”
凤菲垂下热泪,低喟道:“凤菲的心早死了,一切就听上将军的安排”
翌晨项少龙尚未睡够,就给人唤醒过来,说仲孙玄华在大厅等候他。
项少龙记起沙立的事,心中明白,出厅见仲孙玄华,果然他客套一番,立即切入正题道:“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万望沈兄给点面子我仲孙家。”
项少龙心中明白,知他昨晚见吕不韦如此对待自己,已觉自己大不简单,又觉解子元和他项少龙交情日深,就生出退缩之意,再不斤斤计较飞刀之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微笑道:“仲孙兄既有这话,我沈良怎敢计较,沙立就交回仲孙兄,其他话都不必说了。”
仲孙玄华那想得到他这么好相与,伸出友谊之手道:“我交了沈兄这位朋友。”
项少龙采手与他相握道:“小弟一直都当仲孙兄是朋友。”
仲孙玄华尚要说话,费淳神色慌张地来报导:“秦国的仲父吕不韦爷来找执事”
仲孙玄华想不到吕不韦真的来找项少龙,而且是在项少龙明示不想见他的情况下,大感愕然,呆瞪项少龙。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仲孙兄该猜到沈良是小弟的假名字,迟点再和仲孙兄详谈”
仲孙玄华一面疑惑的由后厅门溜了。
吕不韦的大驾光临,令整个歌舞团上上下下震动起来,惟只凤菲心中有数,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
这名震天下的秦国仲父甫进门便要求与项少龙单独说话,其他人退出厅外后,吕不韦喟然长叹道:“少龙真厉害,竟能化身沈良,躲到了临淄来。”
项少龙淡淡道:“仲父怕是非常失望?”
吕不韦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少龙何由此言,储君不知多么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给老夫遇上少龙,自会全力护少龙返回咸阳。今次来只是看少龙的意向为何。”
项少龙断然道:“此事迟一步再说,现在我再没有隐瞒身分的必要。想请父正式向齐王提出本人在此的事,好让我能以本来身分向他请见。”
吕不韦沉吟片晌,又叹了一口气道:“为何我们间的关系会弄至如此田地?”
项少龙语带讽刺道:“似乎不该由未将负责?”
吕不韦道:“是我错了,只不知事情是否仍有挽回的地步。只要我们同心合力辅助政储君,天下实我大秦囊中之物。”
项少龙心中大懔。
他太清楚吕不韦的性格,坚毅好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绝不会认输,更不肯认错。现在肯这么低声下气的来说话,只代表他再有一套撒手镧,故暂时要将自己稳住。
那会是什么厉害的招数?项少龙淡淡道:“由始至终,我项少龙都是爱好和平的人,只是被迫应战。我们之间的事已非只凭空口白话可以解决的了。”
吕不韦装出诚恳的样子道:“本仲绝不会怪少龙会这样想。当日本仲想把娘蓉许配少龙,正是表示想修好的诚意。只因这刁蛮女儿不听话,才使事情告吹。”
顿了顿凝望他缓缓道:“现在本仲就去把少龙的事告知齐王,少龙好好想想本仲刚才的话。但无论少龙怎样不肯原谅我,本仲决定放弃与少龙的争执,让时间来证明这事好了。”
吕不韦走后,项少龙仍呆坐席上。
他可以百份百肯定吕不韦有了对付他的杀着,才有这么矫情作态,假若不能识破他的手段,说不定又会一败涂地。
但只是杀死他项少龙,一日有小盘在,吕不韦仍末算获得全胜,想到这里,登时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猜到吕不韦的撒手镧是什么了。那就是他项少龙和小盘唯一的致命破绽,小盘的真正身世。
若缪毒由朱姬口中得知过程,又由朱姬处得到那对养育“真嬴政”的夫妇的住址,把他们带返咸阳,抖了出来,不但小盘王位难保,他项少龙更犯了欺君大罪。
不过回心一想,若此事真的生,历史上就该没有秦始皇。
现在就算猜到吕不韦其有这么一着撒手镧。在时间上已来不及阻止,只好听天由命,信任历史的不能改移。
想虽这般想,但心中的焦虑,却使他烦躁得差点要捶胸大叫,以宣泄心中的不安。
此时凤菲来了,柔顺的坐到他身旁,低声道:“现在就和淑贞她们说清楚好吗?”
项少龙压下波荡的情绪,点头同意。
歌舞团的事在几经波折下完满解决,但他自己的事,却是方兴未艾,刻下他已完全失去了留在临淄的心情,只希望能尽早赶返咸阳,与小盘一起应付这个“身分危机”何时才能有安乐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