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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细雨楼大堂之上,那仅有的一面战鼓,“咚咚”的响了起来,节奏很快,正如我此刻心跳一般。
这人我见过,不止一次。逆横行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在小客厅中,此人原先站在一旁伺候。逆横行在长安城外被一掌击倒,又受我举掌威胁的时候,也正是此人最先屈服,将那小还丹和伤药都先后扔了过来。曾几何时,这人一直都如奴才一般,只跟在逆横行身后点头哈腰,全无半点骨气风格。
但如今,这人已成了宗师?这人叫夜行,也是风云会名义上的帮主,实际上的管家,此刻却完全没了那奴才相。却见他昂首挺立,斜眼以对,神态轻蔑之极。
这人果然是宗师,却无关他从那高台之上跨下来的姿态,也无关他如今看着我的神色,这只是一种感觉。这感觉,就像逆横行一眼见我就能判断出来境界,而我一看见他,已知道了这人此刻已是宗师境界。
我退了,这还是我首次面对强敌时的后退,却无关勇气,这是对自己实力清醒的认识。幻烟公子可以败,花满楼也可以败,甚至阎心缘也可以败,但是我不能败。我此刻已是金风细雨楼不败的标杆,我若一败,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非同一般,所以我非退不可。
夜行在冷笑,只是他尚未开口,阎心缘已高呼一声,“杀了这狂妄之徒!”
无数的喊杀声跟着一起震呼,但还隔着对方铁盾阵,却见一道红色的光芒闪出,片刻后又凝聚在一起,化做一红色妖魔,摇晃着直冲了过来。
对于宗师境界的气劲化形,我已是熟悉无比,但见夜行的化形却慢,气劲冲来模样也非是手法娴熟的样子,却不由心中生疑,难道就在这战斗之前,他才是刚刚晋升了宗师?
这念头一闪即过,已不及深思,却听花满楼狂喝一声,侧面一掌已推中了妖魔。幻烟公子身法最快,一闪之间,已将长剑递在了夜行的咽喉之上。阎心缘却只是挥臂一振,那手中铁盾,犹如飞碟旋过,带着呼啸风声掠上了夜行的头顶。
只在瞬间,我们四人都看出了夜行的弱点,他驱使妖魔的手法极不熟练,竟比我当日第一次真气化龙时更为迟钝和缓慢!
然而宗师的化形终究威力非凡,花满楼掌心只一触时,已惨叫一声跌飞了开去,那妖魔略侧了一侧,又闪身飘了过来。沿途敌我双方的战士,有不及退开而被碰擦者,皆是如被巨兽猛噬一般,惨叫声直是惊天动地。细看去,一个个已然面色发黑,不多时就已不言不动,回归新手。
我却在退,看着花满楼跌坐在地,又被人背了开去,我仍在退。
妖魔直如活物,抖动着身躯,急扑而来,我还在退。
这退,让我忧心如焚,这退,让我怒火中烧,而退,才是我真正的勇气所在,退,因为我在等待。
阎心缘的飞盾,被无形的气劲弹开,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远远的斜飞上了半空,映着阳光,闪出幽光,竟如一只魔眼,挂上了半空,发出呜咽之声。
那妖魔也如受了攻击一般,略怔了一怔,又继续飘动着扑来。
幻烟公子此时已将身法使到了极致,银光泼水一般四处撒开,却始终都只向着夜行的咽喉面门之上汇集而去。又一次次,一圈圈,连续弹开。
帮中兄弟接连被我撞开,又有人被那妖魔碰擦,惨呼中倒地抽搐着连服饰都变成了黑色。退开已然极远,而拉开距离已然极长,那妖魔速度比我略快,竟已到了面前。
幻烟公子连声怒喝,情急下尖啸一声,双手持剑,合身疾刺了过去。气劲撞上了钢剑,竟发出“嗡”一声,幻烟公子人剑几乎垂直,脚尖点地,剑尖斜斜虚指在夜行咽喉之上。
妖魔震动着停下,身形略微变淡了一些,似乎迟疑着将要返回。此时夜行大约终于明白,真气化形之物,究竟还是有其运动半径的极限。本体所受攻击,也必会影响到了化形之物,两者虽然分离,却终究仍是一体。而就是现在!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已抬双掌,有白光骤然闪出,却在刹那之时,已与那妖魔红光交接。
直如无声之处骤响惊雷,红白光芒四下迸散,凝聚成妖魔的红光,猛然间散射了开来。却如尘烟,扩散成了一阵红雾,范围笼罩极广。阳光下,缤纷灿烂一片,美丽直如幻境一般。
妖魔湮灭,白光消散,只在旁人看来,我一掌之下已将这妖魔拍散。只是身体巨震之间,内力已然空泛,双掌竟成了黑色,连呼吸都已不畅。这幻境之下,却是有毒的,剧毒。
夜行却在闪避,化形气劲溃散,对于本人的内力消耗尤其巨大,护身气劲消退,再也不敢直面幻烟公子的利剑。阎心缘也已拔剑冲上,双战夜行,三人顷刻间纠缠在了一处。
我立在当地,红雾之中,身边无论敌我,纷纷躺倒,手脚抽搐着面色发黑。一阵阵的毒素如阴冷的寒风,又如冰凉的细针,攒刺着全身各处。我极力以抗。
那高台上的逆横行看来,一时间,我们四人或被牵制,或已中毒,都是脱身不能。庄园外冲势更盛,庄园口铁盾阵又在整顿聚拢,连庄园内在重围之中的敌众,也在蠢蠢欲动。
然而有啸声响起,有响箭呼应,还有尘烟弥
漫,那已是我们最后的布置,却是最致命的布置。这布置,已然发动。直在整个庄园和风云会帮众聚集的外围,有无数的人影涌来,有无数的刀剑齐挥彩旗飘扬。
那是云少方带着一万人,还有权力帮段天仙亲自带着的五万人,联军共六万,又是一个大圈围上。
这布置,原先只为准备着对付金钱帮而预备,却在阎心缘看见夜行之后,直接悍然发动。金风细雨楼,这一刻已如一个巨大的馅饼一般,被层层包夹。又如一个磨盘,要将夹在中间无数层的草料,尽数磨碎!
爆雷一般的欢呼之声,响彻四周,被层层围困之中,那原先庄园内的万余风云会帮众,此刻已只有了六七千人,却终于士气崩溃。那人群之中,频见白光亮起又灭。
这一刻,已是胜势。风云会全体攻打金风细雨楼的七万帮众,就剩了五万人只在庄园之前。可是连这五万人,也已无法退却。那本就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也是权力帮的目的。或许从今以后,武侠世界的四大帮会,已只剩了三家。
夜行已退却,逆横行下了高台,连铁盾枪阵仅剩的数百人也退了出去,却留下了撞城槌车。而我终于掏出了小还丹服下,就地打坐排毒。下面的战斗,只要逆横行有点脑子,也不可能会再来攻打庄园,他应该想着冲出重围才对。
可是逆横行似乎没有脑子,因为他来了,向着庄园来了,一个人。
“这一次我们输了,但我并没有输光。”逆横行远远的行来,手中还举着一个盒子,“希望你们能让出一条路来,好让我们出去。”
阎心缘自组帮以来,一向努力保持严肃持重的形象,这一刻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除非你能将风云会全体并入金风细雨楼,而你自己退出,否则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逆横行走到了远处停下,又打开那盒子,“这是一日毒龙丸,疯子应该认识吧。”
逆横行见我们不解,又再说道:“夜行只服了一颗,就能拼了你们四人,而我还有两颗!”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半响后我才站起身来,说:“我还没听说过可以有瞬间造就宗师的药丸,就算是有,服下也必然是后患严重!”
“后患再严重,还能比帮毁身亡更严重?”逆横行拿起了药丸,又说:“我若亲自服下,必能杀你们一二人!何况,只要你们能让开了路,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逆横行已然走投无路了,这是我们一致的想法,无论什么秘密,也无论什么丸药,都不能挽救了他。我们一起冷笑,一同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