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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气氛尤为诡异,尤其是两个大男人皆沉默不言。向楠夹在中间,一时间左右为难。她挑了个安全的话题:“你这趟去,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成昊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挺顺利的。”
正在开车的程慕北朝后视镜看了眼,薄唇抿了抿。
开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向楠提议说找间饭店在外面随便解决了,一来是为了避免回去听老太太的唠叨,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给成昊解释解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最后三人去了一家川菜馆。打从怀孕后,向楠的口味便改变不少,以前她受了程慕北的影响,不喜吃辣,可现在几乎是无辣不欢。菜上齐后,不知其中哪道又触发了她的敏锐嗅觉,立马起了反应,喉咙像是有东西要涌出来,猝不及防地便捂住嘴干呕了两下。
成昊脸色微变,却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这次的孕吐尤为强烈,胃里实实在在有东西要出来。向楠想起今中午喝的鸡汤,虽然去了油,又按照孕妇的口味熬得清清淡淡,但如今一回想起来,那股子腥味儿愈发地浓烈。她赶紧从座位上起来,顾不得在场的两个大男人,慌慌张张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程慕北也想跟上去,半路上却被成昊给拦住了。
“出去聊聊,怎么样?”成昊沉了脸,摆弄着手上的打火机,痞气十足。他和程慕北身高相当,气场却完全一样,一个沉着,一个随性。而同为男人,程慕北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出饭店,来到不远处的停车场。
待向楠稍稍平复下来,回到包厢时,里面空无一人。她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拿出手机给程慕北打过去。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语气并无异常:“你先吃着,我们马上回来。”
向楠问:“你们在哪儿?”
“乖,先吃着,别乱跑。”
他敷衍的语气让向楠立刻火了,加上担心出事,她不免口不择言:“你和成昊在哪儿?不说行,我立马去医院。”
这招果然管用。程慕北拭掉嘴角的血迹:“附近的停车场。”
向楠到的时候,两个大男人还在拳脚相向。见到她,都是鼻青脸肿的两人非但没有停手,反而怒火更盛,操着拳头要把对方往死里整。一开始是成昊占上风,后来程慕北又扭转局势,反反复复,谁也没弄过谁,进入死循环般,如斗兽场上的残暴生物,不战死不罢休。
她劝阻无果,心慌气盛,脑袋像是冲上一股血,脚底也轻飘飘的,扶着一旁的柱子,眼前晃晃悠悠,一瞬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在别墅的大床上,祝思敏关切地凑上来,将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彻底宽下心:“孩子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你血糖有点低,好生休息下。”
向楠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问:“程慕北呢?”
祝思敏说:“他和成昊都在简那里。”
向楠听了,立刻掀开被子,不顾祝思敏的阻拦,执意去了简那里。刚一进屋,客厅的三个人便朝这里看过来。除了简,另外两人模样十分滑稽可笑,绷带缠得浑身都是,眼里那股戾气虽然还没消散完,但如今冷静下来后,也没有要再闹的迹象。
简招呼她过去:“你来瞧瞧这两人,现在没事了。”
向楠板着一张脸,也不理会谁,兀自在简身旁坐下。简和颜悦色地说:“一个是未来的丈夫,一个是从小将你宠到大的哥哥,难免会发生冲突。”
她想起刚才在停车场那一幕,更加生气,泪珠子又蹦了出来:“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打架?你们两个,谁没算计过我?都说是为我好,一个推给我不相干的人,一个又逼着我早早结婚……”
成昊知道她清楚周延宁那事儿,现在又摆到台面上来说,心里揪似地疼,只能苍白地解释:“阿楠,不是那样儿的。我只是想找个好男人来陪陪你……”
“行了,这件事我也没放在心上。哥,你别自责。”她擦擦眼泪,又看向程慕北,“你又是发了什么疯?”
程慕北如今的气质形象全被那身绷带给毁了,加上紧抿的唇和低垂的眼皮,浑身上下倒散发出生人勿近的讯号来。他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后来成昊开始冷笑:“我家阿楠不是没人要,你耍着她玩儿就够孬种了,还得让她跟着你走?凭什么你要她,她就得乖乖过来?你他妈还是人不?吊着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热络,现在没个名分就让她大了肚子,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他妈告诉你,老子养了十多年的孩子,你说抢走就抢走,你问过老子的意见吗?”
成昊这话的意思颇有点味道,懂的人心知肚明,不懂的人权当他是为向楠抱不平。程慕北属于懂的人,所以没拆穿,而向楠则属于不懂的人,听了这话,心里简直要乱成一团麻。后来简开始圆场:“现在阿楠怀着孕,你们这样吵下去,对孩子不好。我看,先让她去休息。耗子,你回家去,有什么事过几天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
成昊咬了咬牙,拳头上的青筋毕现,而后不甘心地看了眼向楠的肚子,低声骂了句脏话,拿了一旁的外套便大步离开。
他没开车过来,出了门,拿出手机,本想打给助理,后来莫名其妙地打到另一个号码上。那时柴珊珊正在仓库里,一群人点头哈腰地跟在她后面,接到电话,她脸色一变,跟一旁的经理比了个手势,挺直腰板踩着高跟鞋往安静的地方走去。“怎么?成总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成昊刚想说打错了,话还没说出口,她便抢占先机:“晚上要不要喝一杯?”
他揉着太阳穴,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找辆车来接我。”
——
程慕北拖着一身伤回家,老太太见了,到底是心疼孙子,急得到处逼问。后来祝思敏实在没法,把事情小化了说给她听,老太太多敏感一人,立马便认定是这还未过门儿的孙媳妇儿的错,直言不讳地说她:“看着纯良,怎么还招男人呢!”
程慕北头疼:“奶奶,您要骂就骂我。实在不行,我今天带阿楠回别处去。这件事本就是我的错,阿楠没有半点责任,您就别瞎掺和了。”
老太太一听,那还了得,赶紧说:“你从小为人就优秀,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和别人打架,像什么话?她没有责任?不是她惹出来的事端谁还能闹这一出?都说红颜祸水,这红颜还没多红呢,就成祸水了!”
向楠听得浑身上下都难堪,转身要离开。祝思敏也气恼,干脆不理会老太太的情绪,上前去挽留儿媳妇,生怕她出了一点岔子。
“如果您认为阿楠入不了您的眼,那以后,请以同样的眼光看待您的孙子。我程慕北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得到的都是最好,这次我也相信,阿楠是最好的。她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又孝顺长辈,您又以为您孙子有多大能耐?别说她配不上我这种话,现在是我配不上她!”
程慕北背脊挺直,虽然脸上的伤煞了气场,但说话有力,字字诚恳,态度很明显:如果你否定她,便是否定我。今天她出了这个家,我也不配进这扇门!
老太太怔愣半响,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儿,脸色也仍未改善,但没再说下去,最后起身回房了。
这厢,向楠因着祝思敏上来挽留,心里又十分愧疚,让长辈夹在两头为难,这样的局面她也不想。祝思敏说:“老太太心性顽固,年纪越大反倒越像小孩子了。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向楠点点头,稍作考虑后说:“您别担心。”她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觉得不妥,又怕现在的心情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加上明天要上课,也必须离开。
程慕北穿上外套,准备送她,顺便和她一路过去,却突然接到助理的电话。
助理在那边说:“程总,周家庄那块地出了点问题。”
他脸色一凛,边走边问:“怎么回事?”追上向楠后,他拉住她的手腕。
助理简略地说清楚情况,等挂断电话,程慕北说:“我先送你回公寓,公司临时有急事,我晚点再来。”
向楠垂着头:“你先去忙吧,我让家里的司机送。”她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又说,“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程慕北深深地凝着她。她抓住他的手,终是不忍,问:“疼不疼?”
“你受委屈了。”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祝思敏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亲密劲儿,心里甚是欣慰,又说:“既然你有事,就先去忙。你媳妇儿我照顾着,我陪她回公寓。”
程慕北又吩咐了几句,见向楠脸色无异,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结果当晚,他一夜未归。向楠一直在等门,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快十二点。程慕北的声音很是疲惫:“乖,你先睡。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她体谅他工作辛苦,现在想必又遇到了点麻烦,于是嘱咐他:“别累着了。”
当晚不知怎的,天上的雨要下不下,直到清晨才飘了点小雨下来。向楠在清醒与梦乡中沉沉浮浮,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得比平常晚了些,急匆匆赶去学校,差点迟到。进教室前,却见一堆人围在那里。她头有点发胀,于是边揉着太阳穴边走过去,拨开人群,没想到见到曲老师神色复杂地站在人群中央。
站在曲老师对面,被一群学生包围着的,是班上一位成绩中下游的女生。她隐隐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又听见有人说:“这事儿真是难说。”
“曲老师。”向楠叫了她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曲老师转过头来,脸色蜡黄,眼袋极深,形容又比生完孩子时憔悴了几分。众人窃窃私语时,天上忽然劈下来一个巨雷,大雨倾盆而下,她眼眶微红,盯着向楠,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阿楠,我教出来的好学生,我教出来的好学生……”
向楠一愣,朝那个女生看去,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将周围看热闹的学生赶回教室,却不想教导主任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板着一张脸朝这边走过来,劈头便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去我办公室!”
后来向楠才知道,原来曲老师丈夫在她孕期出轨的对象,便是自己现在班上的这位女同学。女同学从小丧父,跟着母亲,日子过得很苦,但成绩一向不错,却不想因为这个机缘走上了歧路。教导主任听了个大概,只是唉声叹气:“这造的什么孽?”
曲老师哽咽着坐在一旁,那位女学生则因为事情被暴露,加上年纪小不懂事,浑身都在发抖。向楠不料今天会见到这一幕,也是头疼万分。事情最终并没有解决,最后教导主任让那位女生先回家,又批准向楠一天假,让她送曲老师回家。
回去的路上,曲老师说:“如果我当初没结婚,现在一定过得快乐又潇洒。”
可人永远不能预料到后来的悲伤,人生永远不在计划中。
懂人情世故的人叫这什么——祸患。
向楠从地铁里出来,撑起伞,正准备拉住一旁的曲老师,却发现她忽然朝车水马龙的马路中央跑去。她急红了眼,心脏简直要挤到嗓子眼儿里去,大脑在理智的前一刻下了命令,撒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