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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要回来了。如今,他一旦回来,那我岂不是……不!”忍不住,却是昂头相看,泪眼婆娑,言辞坚决。“青篷,我不能,我不应该再这么继续自私地伤害着你了。可我不能走,我决不能……”
——摇头轻叹。心绪幽幽,即便是有着再多的承诺,可当她面对的只是一个自己仅只心存感激却永远无法爱上的人,她又如何能将那般决绝的承诺说出口呢?不禁地,一时为理智所牵绊心绪的飞絮终是苍白地折断了言语,手足无措地僵在了他的面前。
“好啦!”青篷却是淡然一笑,依旧只浅声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他不是还没回来么?等峯岚殿下回来之后,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啊!傻瓜——”
眉头轻轻舒展,男子细腻的指尖只在她的纤细柳眉之上柔和地摩挲了一阵,继而,却是用着一种静然舒缓的眼神深情地凝望着她——那是如沧海一般深沉的眼界,那是如高山一般青黛而沉寂的镇定,那是如时光一样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光芒和深邃。
青篷啊青篷……今生,终是我负了你了。若有来生,若当真还有来生,我一定……
身侧,就在那女子只在自己心间缓缓允诺之际,那一道被搁置在两人身后的飞藤草荡里只为着一头偶尔舒展着双翅的雪色飞虎所看护着的剑却只不禁惊悸地颤抖起来,发起了一股尖锐但却只有那男子方才能够听得见的声音,不禁地,却是叫人只突然变色,面泛惊惧:“飞絮!”
“怎……怎么了?”怀里的飞絮还不曾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虽然不曾听到剑鸣之音,可是那方女子却仍旧是对此等场景似曾相识般地回转过头,慌然地遥看向了那一道匍匐地上围困着寒光冷剑的雪色飞虎。“是它,又说什么了吗?”
“飞絮,你听我说。”一时慌然,青篷却终是强忍着心底翻腾起伏的浪花,一边却是微微一笑,强作镇定宽慰着笑道,“没事。没什么事情。不过,我想让你现在就回家去。好么……”
“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待得那男子吩咐交待完毕,女子便只领悟地回过头来,紧紧地盯住了他的双眸,一股清澄的光芒直生生地抵在他的心间,不容他再行欺骗。
“飞絮……”
“出什么事了——你老实告诉我!”女子凄然地看着他的双眼。然而这一时之间,她却终是半个字都不曾听闻得见的。无奈地,她也只好怅然地回首相看了那剑一眼,软语哀声:“是剑,又是你的剑听见了什么,说了什么吗?它是因为我吗?是因为,它和你心有灵犀,所以在替你抱打不平吗?青篷……”回首相看,冷眼之中尽是酸楚。
——而也如此,又叫那心疼她的男子如何能够自已,忍心再做欺瞒之举?
“是妖魔!”青篷终是不敢再看她的双眸一眼地只悲哀地转过身去,面向了平静浮冰辽阔的清水河。“剑,告诉我,就在这河的对岸,有一些妖魔前来复仇了!所以……”
然而,才只转瞬,那一道面色清冷的人却终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他的内心。他只迅捷地回转过身,眼神变得凌厉异常,直轻然地掠过身侧的女子,将那一道一直惊鸣不断的剑拔鞘而出,回身冷眼看准了对岸那同样飘满白雪和飞腾草花的地方:“飞絮,你一个人先走。”他的声音,竟是那般的冷寒,叫人只感异常和陌生!
“青篷……”这,是怎么了?一时无措,女子不免还是稍显质疑地看了看他那英伟的背影,然而,他的声音却终是那般的冷寂且决绝,完全不容她再行停留一刻——
“快走!”青篷只稳稳地把住了剑,一边也只冲着那一道和其心意相通而已然起身扑腾起雪白双翅的飞虎厉声喝道:“烟嚣!马上带她离开!”
“是的,城主。”飞虎只低声一记沉吟,旋即,它却是丝毫不曾由得那女子分说便冷不防地将她只一把手抓了过来,却是只将她稳稳地托在了自己的虎背之上。而还不曾待得飞絮有所惊呼,烟嚣只立刻便飞旋上空,丝毫不容其有所挣脱落地的机会——这般的女子,终究也只是一个没有高强本领护身的柔弱女子。若是她留在这里,一定会生出些许事端来的!“城主,我会将夫人带到安全的地方!您自己当心——”
“废话少说,快走!”青篷只冷起眉梢,回头轻看一眼,吩咐:“我会在这里拦下所有的妖魔。烟嚣,你一定不能够让夫人受到丝毫的伤害,知道了吗!”
“是的,城主!”飞虎一声应允,旋即便只呼啸着扑腾起双翅,飞扬于空,向着那苍茫辽阔的白云深处悠然直去。眨眼,便是百丈之遥——
“青篷,青篷……”此刻,于那虎背之上,无论那方忧心的女子再怎么高声呼唤,亦无论她的泪水是有多么的丰盈不绝,然而,如今的她却终是受制于那一道白色飞虎,
无能为力,只好任由着它展开双翅带着自己向着西北的方向翛然而去!
“青篷,青篷……不!”一声凄厉,无可奈何的女子终是有所愤恨地瞪向了身下的白虎,厉声:“烟嚣,你怎么可以……难道你没有看见你主人的眼眸之间竟是染上了某种邪异的光芒么?他一定是将自己的生命或者灵魂交托给了什么恶魔。烟嚣,难道你就当真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主人置身险境而不闻不问么?难道,你就巴不得他死了,好去解除你和他的式神契约,想着要吞噬掉他的身体和灵魂么!”
“抱歉,夫人。”飞虎但只低声沉吟,不予正面回应,“城主手中有剑,一定可以好生护卫好自己的。倒是夫人您自己,还是请你随我一同先行前往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吧!您总不能让城主因为要顾及您的安全而让自己也身陷险境吧!”
“可是,可是……”抱紧了那飞扬展翅虚空的飞虎,飞絮终还是忍不住地回头相看去了一眼:云路漫漫,分外遥远。她已经跟随着烟嚣的展翅而飞得太高,完全都已经看不见那河边的一草一木了——又何谈青篷呢?但是,青篷那模糊而伟岸的背影却终是生生地嵌在了她的泪眼朦胧之中,久久不曾作别于她——青篷,青篷!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方才还只清新雪白飘满一地的清水河畔,此时此刻,却竟是于那对岸涌现出来了无尽泛起黑色妖异之气的魔物,直将那洁白的雪域都只染成了一片腥绿色,秽气扑鼻,令人作呕。
然而,那般聚众的妖魔们却终是人头攒动,青面獠牙,怨恨分明,眼里似仅只有那仗剑而立的锦衣男子:青篷,青篷!那就是我们要杀死的罪人!他就是可恶的銮靖城主!
“杀!”一声啸唳,河的对岸却竟是飞扬起来无尽的妖魔猛兽,龇牙咧嘴,恨恨上前,轻快地掠过飘满浮冰的河面,势要将他们眼里所见的人彻底地撕成碎片!
“你们这些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妖物,居然还敢来!”提剑在手,青篷冷峻的脸庞只沉浸在一抹幽深的黑暗之中,冷声。然而,他那心底却只不禁幽声一叹:怎么回事?河里,按道理说,在这个时节不是应该有暗中将人拖入水中以供吞食的水妖么?怎么——难道,居然连水妖都和这些畜生们联起手来了么?!
“哈哈,就凭你,还有这把薄剑?銮靖城主,您当真还以为,今日您所面对的只是我的儿子一个人吗!你,又能同时杀死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吗!”冷声一笑,站在其身前二丈不足正为首的青面怪只回首一眼,轻然地掠过那些跃跃欲试的妖魔嘴脸,旋即却是振臂一呼,一声令下:“上吧!杀了他,杀死他!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和所有我们要吃掉的凡人,杀了他!”
“杀了他!”一声同仇敌忾,一阵高声吆喝,随即,这整个妖魔队伍也都只热血沸腾,直一一呼啸着奔赴上前,对着他的周身各处生狠地或抓击,或牙咬,或脚踹上来。“杀死他!杀了他,我们就可以叫所有銮靖城中百姓都只一一葬送吾口!”
声声壮阔。然而,那神色冷然的銮靖城主却也只冷然一笑,唇齿之间却只不禁凝上来一道较之于那些妖魔唇齿之间更为阴寒而冷颤的笑意和深邃邪恶:“既然你们都想着要送死。那好,我青篷——就成全你们!”
横剑一挥,剑气激荡,直叫他那跟前最近的妖魔们都只退避三舍。然,还不曾待得他们再行攻将上前或者有所防备,眼前的青篷却只扬剑一动,直稳稳地将那剑柄把在两手掌心,贴在胸前,直叫那冷寒的剑刃中心停在自己的冷眉之前,映衬出无尽的冷寒杀气和邪魔妖力——
“既然你们想死,那好,我就让你们所有的妖孽都只有来无回!”一声呵斥,单薄的剑刃之间却竟是炫动起来一道耀眼夺目的幽蓝之光,随之,那道幽蓝却只不禁放肆地狰狞开去,轻然地掠过群妖身躯,直将这方圆百丈的地方都只囊括其中,惊慑群妖而绝不放松!
而还不曾待得那些眼见着这一幕发生的妖魔有所反应、警醒,为首的青面怪却终是只听见自己的四周围却竟是只疯狂地传将出来各种惨绝人寰的哭喊声,竟似有着某股力量正在将他所召集而来为子报仇的妖魔们都只一一撕裂,铲除,粉碎,不可挣脱,不绝于耳!
“你,你到底……”这一刻,环顾四周悲惨状况,那青面怪终也只不禁胆寒心颤起来:他终于明白,即便是一直以来以吃人为生的自己都还算不上是真真正正的魔!而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凡人之躯,这个浑身都只沉浸在幽蓝光芒之中的人,他才是魔,真正逆天弑神的魔!还有,那把剑,那把剑——“救……命……”
“后悔了吗?哼——晚了点吧!”
只听着眼前男子一声冷笑,还不曾看见他那手中的冷剑有所
悸动,青面怪整个身躯都只意外地僵硬起来,不敢动弹分毫:那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双手还要冰冷?是什么东西能叫自己这个妖魔都为之胆寒心怯?那,那究竟,会是什么……
不曾看见突袭自己的敌人分毫,可这尚且有些修为的青面怪却也终是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邪异东西的存在:那样的冷意,已经完全超出了人,和妖,和魔的界限!那是一种比他自己还要邪恶的东西,那是一双比他也曾染满血秽的手还要冰冷,比周围的飞雪还要令人心颤的邪恶之手!
但是,那样分明的力量,那种不可抗拒不可挣脱的东西却正牢牢地扼住了他的喉,竟是让人感觉得只有种不容抵抗的力量只如尖锐的刀剑一般生硬地从自己的背后刺入了自己身体正中心的心口之处——听不见丝毫刺透身体的声音,但是自己的心脏却已然感觉到了那种极尽阴寒之气的力道!那是,那是——!
“呜……”一声惨痛呜咽,青面怪却竟是再也把持不住地跪倒下去,唇齿之间也只不禁悲怆地滑落下来一道分明的幽绿血光,声声颤栗,极尽诅咒:“竟然,竟然是你!你竟然可以……控制住传言中的那把……呜……”
身后幽影翻飞,不待他那言辞完毕,忍不住却是一口鲜血喋出。然后,那般的妖魔却终是再也不可能发出任何声响,也再不可能听见他身前敌人的冷声蔑笑了:“是的。没错。如你所见,我的确可以!而杀死你们所有妖孽的,也都是那把剑里才有的东西。嘿嘿,死亡的滋味,很难受吧?但是,死亡了还不可解脱灵魂,这样的感觉,才是最痛苦也是最悲哀的吧!青面怪——”
冷冷一声落下,手中的寒剑厉声挥斩而下,直叫那青面怪的头颅滚落在地,染透一地的血秽和污浊腥气。然后,那道淡黄色锦衣的男子只轻然咧嘴一笑,微微示意,那瘫倒在地上的青面怪及其他已然死去的妖魔身间却竟然都只纷繁涌动出无尽浑身黝黑却都只将自己包裹在某种极其冰冷阴寒而坚硬的钢铁盔甲之间的灵体来——但,那样冰凉而尖锐的东西,真的会是凡世钢铁么?
寒意十足的阴邪冷笑,终是牵动起无尽的黑色灵体都只一一地回到青篷的身前,像是一道道跪拜其身前俯首称臣的世人一般,恭敬而卑微。然,仅只转瞬,那些黑色的灵体却都只一一无声无息地涌入到那幽蓝之光所笼罩着的大地之下,如同那一个个杀死他们肉身的怪物一般,也都只成为了他们的其中一员,翛然别去。
转眼,蓝光尽散,剑影终是也只缓缓停顿,再度只安宁地跌入那镶满了翡翠玉石的金质剑鞘之中,和着他的微然笑意,在这漫天飞雪白花素净的世界里凝成一道绝美的画卷,仿佛,竟是从来都不曾有过厮杀有过血秽一般——谁能想到,那样可亲安宁温和的一个人,竟然会是那样邪恶而嗜杀的魔!
然而,还不曾待得那卸去面上冷然之色的青篷男子念起他所心爱之人的名字,那冰冷的水面浮冰之间却竟是涌上来了一道清冷的冰锥利刃,叫人不曾设防直生硬地刺透他的身躯,带着汩汩的鲜血喷涌而去,滴溅在悠然的白雪飞花之间,双腿转眼瘫软无声,眼睛瞬间凝眸。
“飞……飞絮……飞絮,等……我……”
——这,是他所能说出的最后的句子。
“哈哈,哈哈……”然后,就在那冷寂的清光白皙之中,那水面浮冰之间却是缓缓涌现出来了一道妖娆妩媚媚的女子幽影。她只狰狞且无惧地冷笑着,冷眼看着身前那已然失去知觉的一方銮靖城主,一并他身体边上那一道倒落在地上的剑——
剑,原本已经安宁地跌入了那柄金质剑鞘。然而,这一道剑鞘却是那般的新奇而尽显奢华之态,似完全不能与这柄分外古老的剑体相形配对——显然,这剑鞘并不是它所原配的。
而现在,就在那女妖只在青篷身前得意洋洋,自以为渔翁得利之时,那因为跌落而晃出剑鞘的剑却终是只冷不防自已地回旋而出,直生生迅疾地刺入她那还不曾散去得意神色的笑靥之间,转眼便只扭曲,喋血,碎烂,如那方青面怪一般,却竟是也只化成了一道黝黑而为冰冷的盔甲所囊括其中的黑色灵体。而也只眨眼,这道新生的黑色灵体便也无声地落入了那道剑的阴影之中。
然后,就在这孤寂的冷风飞雪之中,那道单薄的剑影却终是微微颤悸,缓缓浮动虚空,向着西北的分野飞腾而去——那,是雪色飞虎烟嚣带着飞絮离去的方向!而也同时,那里,还是一方銮靖城的方位!
◇
冷风呼啸,岁月流逝。这,已经是到了又一年岁末十二月的凛冬祭日了。
然而,那一柄的剑,也终于还是又回来了!
是的,渊泓!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