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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天空，总叫人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了些许疑窦。尽管来得莫名，但空仙还是稍许惊颤不安地停下了脚步，只斜侧着头凝看向那似遥不可及的云端天穹，心叹。
「虚彦？」眼见如此，尾随身后的瞬也只微然停步，看着她，倒是浅声。「又在想什么？」
「没有。」空仙虽然如是言语，可那偏转的头颅却终究没有回首，依旧但只浅声幽幽，「你说，如果我还能够回去，我的爹娘，他们愿意宽恕我曾经的决定吗？如果他们不，那我，是不是就应该要勇敢地活下去，一辈子，都不要再迎接死亡？若是不死，才一辈子，都不用去下九泉面对他们。」
「你根本就不会死，何苦还要想这些事情呢。」他认真地看着她，一边又只温柔地抬起手拂过她额前垂下来的银白雪丝，轻念，「虚彦。勇敢地去面对那一切吧。将来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如果你都觉得棘手，那不如就不要去想。只要好好地守着现在，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等有一天得空了，我带你去见她。」他微然一笑，倒是叫那女子隐有不解，但只狐疑而凝神地转身看他，问，「谁？」
只是，那样的男人终只浅声一笑，神色悠然，「就是你以前常常念起的那个小女孩啊！虽说现在她应该已经在人世浮沉了许多次，再见到她或许都已经不认识你了，但是我猜，如果能见到她，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如此，空仙却是扑哧一笑，莞尔，「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想拿她来宽慰我。弄不好出了个大乌龙，那可该如何是好。」说着，她的神色也放缓了些。
可是，不曾预料，那样的人终是淡然，细语：「玉可儿——这个名字，我想我应该没有说错的吧。」
不免，空仙竟是一怔。她当然不会记错，而他，竟也没有说错。玉可儿，那样的孤女寂寞地游走于尘世之间。可连她都可以得到一个挚爱的人为她而浴血奋战。那么，如今的自己，又怎会没有那样的机会可以得到一份比她更加惊天动地的壮丽爱情？——他，终究也懂自己。
「明月。」轻叹，空仙虽是微然带笑地看了他一眼，可那眼底，却仍旧暗藏了些许媚然却深邃宁静的惆怅。「以后，还是不要再和我说这种话了吧。」她顾自轻缓地笑着，完全不曾在意身前人似窘迫的脸。
——她当然知道他心底那苦苦惦念的人是谁——纵使自己的身躯已经改头换面，可是那举止之间，终究都来源于那曾经的人：碧水儿。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只是，那样的好，若我承受，我的良心不安。
如是尴尬一阵过后，瞬终于还是浅叹地笑了一声，回转身去。「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在人和你说好话的时候将我拒之千里？」他似动怒。只是她明白，他不会，至少，不会对自己。「虚彦，那些事，我不说，以后你也别再提了。我也不想面对。就好比，你也有不愿去面对的事情一样。」
只是，空仙不免浅笑，心叹：「你劝我要放下，可自己却选择逃避——你说，这样合适吗？」如果是以前，如果都还年少，她一定会质问他。可是如今，空仙终只缓然一笑，答应，「好啊，那些事情既然都已成为过去，那我们就都不要再理会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去寻找那些逃离的对象吧。」
「虚彦。」她还不曾迈步，他却又轻唤了一声。
「什么？」
「没什么。」瞬终是怅然一叹，回转身，看向了身前不远处的悠然壁障。「我们走吧。」
「嗯。」虽然疑惑，可是这一次，她终究没有涌起要问他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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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笑的微然之间，空仙却是率先走近了那南岸临近封印壁障的地方——她笑得安然，放缓了一些心绪：即便神斗依旧在身后尾随地冷漠，可她却也只视若无睹，不愿再继续纠缠那不可逆转的曾经过往：如今，与她相伴的，就该只有最近处的那一道暗影明月。
纤纤玉指，轻然触及，短瞬之间，光华闪现。她轻然浅笑，只看见那临近的壁障之间幽幽然炫动起一圈涟漪：即便无形，可在她的眼底，却终究都只看得分明。如此，她便只缓然移步，朝着那外边的清净世界慢步而去。
那是浅淡的雪影，但只悠然步入那结界的涟漪之中。旋即，她便只静然地停下脚步，站在那结界外围，轻巧地呼吸冰原之外的异域空气：不一样。隐约，还泛起了些许海水的腥涩：即便只是无形的一墙之隔，却终究已是两个世界。
可是，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好不容易走过壁障的身前却是迅疾之中便只强势压迫上来一道坚韧力道，还不叫人相作防备，那样的力量就已然强势抵在了自己身前一寸的地方——「这是……」
心惊寒颤，不待那人有所得手，这般的雪衣女子却是凝眉以对，直炫起一道凛冽的血色光芒，肆意地向外爆破出去，直叫那容人还不曾看清颜面的敌人迅疾后退，仓惶退避。
只是，即便有所战胜，可女子终究还是有所惊颤
。而慌然之间，她却又是赶紧抬手结印，仓惶后退，抵在了身后那尾随欲出的男人身上。
「虚彦？」瞬不免惊诧。可是不及空仙作答，他就只默契地凝眉冷峻地往后退却，一边还忙屏息凝神地拔剑侍立，面色严肃地看着身前，等候女子彻底地退回结界壁障之中。
「什么人？」
「不知道。」空仙忍不禁便皱了一下眉头，恼恨地说，「对方之中，或许是有感知型的人在。他们，应该是一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才会设下埋伏的。不过，以对手强劲的程度来看，应该是魔之六道！」
「魔之六道？」听闻如此，瞬又怎会不惊诧呢？「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空仙却并不附和。然后，她却只转身看向那神斗所隐藏起来的地方，虽不曾亲眼看见，却终究还是只恨恨一声开口，厉声大喝，「神斗！说——玄武，他是不是也一齐进来了！」若是如此，对方，恐怕是抱着一网打尽的念头来的吧！
只是，她虽怒发冲冠，可那样的弟弟却依旧躲在一旁，沉溺，不言语，也不愿现身。
如此，空仙也不愿再做理会，但只返身回头，屏息凝神地守在瞬的身旁。
「怎么？」凝神静气，如今的瞬亦只低声，倒直叫这气氛压抑得愈发可怕。
「如果他们两个都进来了，或许魔之六道也全部都来了。——我不知道他们还会剩下几个，但是，单凭刚才的那一剑冲击，我相信，他们之中，不乏高手加入。」那样的剑气锋芒，的确和往常异样。所以，那样的人，又会是谁？
可是转念，还不及身旁的人有所回应，空仙却是沉静面容，微然昂首，那似浅淡的微笑之间，一双巧手早已抬高虚空，迅疾结印，转眼，便只合于心口，其中并立竖起的中指刚好抵在了那下巴之间。
「凤凰虚迷?转睛之术，开眼！」
一声大喝，面目扭转！方才，那还只雪白诱人的肌肤，如今却是再一度充满血腥之色。她狰狞着面容，磅礴着面上的杀气和沸腾的血腥，直叫那两眼之间眉心的地方只幽幽然现出了一道细缝，辗转，却是轻巧地漾开一道缺口，只见着一道血色通红分明如眼的东西睁在那个地方！
「虚彦，你这是……」瞬不禁凄声，惊唤。可是，那样的女子却依旧淡然，即便面容血腥，言辞冷厉，却终究坦然相对，漠然低沉。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需要计较那么多吗？」她的声音，如今却是厚重而浑浊，再没有了女儿家的柔情蜜意，反倒是有些肃杀的寒气飘然摇曳。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这双眼睛，你的灵魂承受不住的！」
「又不会死，还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她的眉目再没有半分柔情，而那其中流转的阴森光芒亦直叫身旁的人不禁心颤幽幽：何曾不记得那样一双血色双瞳？何尝不曾亲见过那样一只傲立在血色面堂上的冷漠血眼……只是，这般的女子，她终究不是碧水儿！
鲜红的凤凰之睛，说起来，这就是对她的诅咒吗？呵呵，呵呵……
他在心底颤悠悠地冷笑，却终究无言以对，不可劝阻：虚彦，她阴差阳错得到了那一具身体，她获得了碧水儿尸身里残留的凤凰之睛。即便肉体和灵魂中的两种力量分明相悖，可是，那双眼睛，在她的灵魂之力的控制之下，却竟是已经达到了如今崭新的高度——碧水儿，她从不曾展开过隶属于凤凰之灵的神奇眼睛。可是虚彦，短短一个月，她就驾驭了那双眼睛，即便眼睛还和她灵魂中所蕴藏的吕氏一族的血脉相冲，可她却终究还是能够完好地调和二者，从来都不曾让自己拜倒在那其中之一的脚下。
可是，你费尽了多少心机和能力，才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你，又耗费了多少心力，才一直让两种力量在你的身体中维持平衡？如今，你就不怕你过度使用其中一种力量，会让那另一种力量无法得到遏制，而会彻底挣脱你的束缚，爆破你的灵魂，粉碎你的躯体吗？虚彦，虚彦！
——就如同安置在烈焰上的水桶一样。温度过高，水会翻腾，倾出水桶。温度过低，两者都会冰凉。只有那其中的平衡，才是你的生机！
「虚彦。」他的声音，悲叹地发抖。「你确定，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既成为了神之四灵，就必然会有要用到这双眼睛的一天。——明月。如果今天当真是我的末日，我想，我不会畏惧，只会坦然承受。即便死，我也死得瞑目。」你明白，我早已厌倦。如今，若是可以，说不定也是我的福气：又是一次「美好」的「阴差阳错」——我，但愿。
「我不是说责任，我是在担心你的性命！」
「会有必要吗。」她的漠然冷声，叫人更加心寒。「敌人就在前方。我们终要出去。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又或者已经针对我们制定了什么战术，我虚彦，可以答应你——我会勇敢地活到最后一刻。除非我战败，除非我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彼此背叛，否则，我不会
倒下，绝不会！」
他看着她，或许那是决心，或许那只是宽慰。可是如今，瞬终究只好浅声，笑着面对——
「那好。」说着，瞬也只紧紧握住了闪现身旁的利剑，稳稳将那其中的光剑拔了出来。「流光——这么多年，我们兄妹，终又到了一同决战的时刻！」
冲锋之前，那女子终究还是忍不禁朝着那身后的一处地方幽怨地看了一眼。可是很快，她就掉转过头，将那样的人予以摒除心门之外——愚蠢的弟弟啊。我不管你还要纠缠什么。今日，若我就此死去，你，或许依旧不会甘愿我离开这尘世吧！愚蠢的弟弟，终有一天，你也会面对如我今天这般的绝境的。
——所谓宿命，你我都想要挣脱。只是，无论如何努力，到最后，我们神之四灵，都必然要牺牲在敌人的手心之间……
¤
清寒的微光，颤动在人的身间。跨出封禁，女子仰望云穹之巅，而眼底，那如鲜血盘踞的眸子里已然沸腾滚烫。她凄厉地绽放着凤鸣的嘶声，用那样一双眼睛替代了整个身躯里所有的荣光。
「来吧，魔之六道！」
一声清丽，那雪白的轻羽白纱都只被染得一片血红。她奔驰在污浊的灰霾之间，眼底的珠子透亮着分明的光芒驱散着眼前所有的利刃挥斩——蓝斯，那执着殇痕佩剑的茄蓝斯避迩，那奔腾在虚空中尖锐的刺响声，那一阵阵令人颤悸纷繁避退的灼热光芒，那样的凄厉声中，他终究却只能够和那样的女子战成平手——
◇
「哼哼。」远处，暗藏起来的浮云之巅，迷殇却是冷笑，阴沉。「看来这所谓的剑技高手，也不过如此嘛！」
因为知道那人和身前的棠梨之流有所勾结，可对于迷殇而言，如今却终究只是一场令人观看视察对手能耐的绝好时机！
「是啊。所谓的第一剑技，的确只是如此——只是不知，我们的阿修罗大人，又本事如何？如果没有那永远都不会受伤的身躯，是否，连这样的剑技第一人都不是对手呢？」棠梨依旧冷嘲热讽，似尊崇，却终究又生生鄙薄。
「你的口齿伶俐，我不愿意和你计较。只是，事实摆在眼前，难道你认为，这样的女人，我会杀不掉吗？」
「你能不能够动手我不知道。可我至少知道一点：凤凰之灵，凤凰之睛——她的眼睛，可是凌驾于其它三灵之上的。」棠梨蔑然地笑着，可心下终究浮沉，惊叹：这样的女子，她竟然可以完全压制住体内肆意奔腾的古老血统。两个明明相悖的力量，却竟然可以在那样一具完全不该属于她的身躯之中融合的那般完好，泾渭分明！宛若，那封禁在自己灵魂之中曾经隶属于破劫和清音的力量一般！
——不得不说，这样的女子，她应该就是那神之四灵中唯一的好手！所以只凭蓝斯，应该无有胜算。
不过，听她笑语，那一旁的迷殇却又是道，「可真是奇怪啊，其它的人，怎么还不出手呢？」
「方才蓝斯攻她措手不及，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从容地退避三舍。料想，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外面的局势。没做好准备之前，他们不会贸贸然行动的。」
「难不成，我们就要一直在这里看着那样的两个人互相纠缠？」不管怎么说，没能第一时间击倒那个女人，蓝斯就已经算是处于下风了！
「那你说，还有更好的方法吗？这里是龙神的地盘。就算他如今不在，可这里好歹也还残留着他的力量。如果他不乐意，你硬闯，也是难以进入的。」她说的自是实话。龙神固守着这样的一方净土。他想要保护谁，外人又怎能轻易触及？
只是，突然……
心里的感应之中，那突然颤跳了一下的力量会是什么？
「噗通，噗通……」
是谁的心跳声？
凝声细探，棠梨不禁仓惶，她凝神地瞪大双瞳，只极力地驱使着身体里曾经分属于破劫的力量朝着那冰原千丈之下的地方感探过去。
那样的力量，应该是熟悉的，是一直在找寻的。所以，那人的来历，自然也应该就是那曾经的十二双生神祇！所以，在这样的地方，也残留着一个，或者一双亘古的神祇吗？
「青龙！」为了试探，她需要一个棋子。于是，她转身侧目，凝神以对。「你去吧！只要你去，我相信，另外的人，他一定会出现！」
她说的，可并不只是那曾经与之怨憎的茄蓝一族的末日少年：茄蓝之明月。
——没有想到，原来在这样的地方，都可以让人打听到你们的秘密——看来，蓝斯手中的圣剑，已经成了让你们心惊胆颤的来源。那么，如果青龙也彻底现身，并且还驱使着破劫的力量，那么曾经的故人们，你们是要继续躲避，还是将要以朋友，或者敌人的身份亲身来见？
——去吧，青龙。为了得回你的力量，也为了那些曾经出现又逃开你身边的亘古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