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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棠梨如何得意盛气凌人,可在她身前,那矮小的白猫却只轻轻摆尾,不卑不亢,低声拒绝。“自然不会。”
“什么?”棠梨终是变色,冷眉凝视。“难道,所谓的冥王,竟也只会这般出尔反尔么!”
“这可不算。”白猫浅淡的碧眸里依旧淡定安然地没有丝毫惧意。“第一,你不是我哥哥。第二,你身边的这个人,就算他是哥哥的转世之身,可终究也并不是我完全的哥哥。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就听凭你的吩咐?”
“哼——到底是冥王,唇齿厉害的紧。”利嘴斗不过,棠梨也只好反唇相讥。“不过,你保得了她一时,却终究保不了她一世。终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你们之间所谓的冤仇,到底要从何说起呢。天女——”冥王依旧清淡,不疾不徐。“不论如何,鹔鹴都曾是凌空大人的女儿。不说你,就单说你的主人好了——既然他是我哥哥,那么自然,他也会卖我一个面子。而且,他与通天教主也算是故人。就算你们之间有恩怨,可对于破劫而言,他终究不会因为你,而选择坏了大局。”似乎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这样的王者都将她堵得无言以对。
“呵呵。”挫败。不免,棠梨也只换了笑颜,欠身拜首,“冥王训诫的是。青儿大胆,和公主开了个玩笑。倒是公主殿下,想必您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会和小奴计较的吧。”媚眼微沉,一句浅声,倒是当真叫人难以抗拒。
无奈,鹔鹴干脆只冷哼一次,彻底调转身子,不再回看。
可是即便如此,棠梨依旧计上心头,又道,“不知冥王大人此次,到底是要去往何处呢?青儿好奇,不知冥王大人可否满足一下青儿?”
“随意。你若是要跟来,那就尽管来。”如此,终是只叫那一旁的素衣女子愤然蹙眉,横眉冷对。可还不及鹔鹴开口反对什么,那白猫也只微微转身,轻念:“天女。我知道你就是不放心我。可是,我毕竟不是哥哥,到底也不需要你用心思来琢磨我的所为。不论你要做什么,开口直言就好。拐弯抹角,到底没什么意思。”
一句话,看似没什么锋芒力道,但到底也噎得她有些不太自然:冥王性格柔软,不似破劫。可是,比起破劫,他终究又过于直白。所有的秘密,都可以放置表面,不怕旁人猜忌。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叫那试图忖度的棠梨自讨没趣。
“那,就多谢冥王了。”俯身拜首,不免又只苦声:既然冥王卖给破劫一个面子,那么自然,这种情况之下,她也不好当着青龙的面再度发作为难。
“那,我们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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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步幽幽,白猫轻缓。而一旁的鹔鹴却是愈发地忍受不住,竭力压低声音,怒目冷看冥王。“你到底什么意思!”
“怎么?”他慢悠悠的声音愈发叫人恼火。
“我说她呀——轻飏。你别告诉我,你连一个小丫头都制不住!破劫他都已然死去。你明知道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破劫,那你为何……”可是,那白猫的神色终究淡然,反倒是叫那公主也自觉没有胜算,索性便沉下声音,不再抱怨:她何尝,会不明白这样的人是什么个性呢。
“可是鹔鹴。她不过就是一个不曾长大的孩子。这么多年,也算是哥哥对她不起。我们,姑且就对她都宽容一些吧。将来有一天,她也必然会自行殒灭的。更何况,哥哥对她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实在没什么理由再去伤害她了。”
然,鹔鹴却终是厉声,似怨憎。“你没理由伤害她,可她又关你什么事情。有兴趣在这个时候说宽容她,那你为何不干脆救她一命?”她无心地说着,可是很快,她就不禁疑虑着面容有所会意。“你是说……”有些事,若是在心中荡起涟漪,终究却是很难平息的。她惊悸地回眸俯首,凝望之间,花容早已失色。“你的意思是说,她死了,你的哥哥才能够复活,对么?”不然,她为何要死呢?
“是的。”白猫叹息着摇了摇尾巴,可在身后数丈外的人眼中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她死,哥哥才能复苏。从一开始,哥哥就是这么计划的。”
“你明知道,却不出手阻拦?”向来,这样的冥王在她眼底都是个慈悲心肠的人。可是如今……她终究难以置信:当初,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么?
“那是哥哥的决定,我又如何能拦得住呢?更何况,命运之神,它终究不会允许我来阻挡破劫的一场自焚之路。”所谓神,自也有他办不到的事。
“明知道将是悲剧,可是你……”鹔鹴斜看着他,心绪早已翻腾难止:要斥责吗?却又怎么能够。她终究清楚知道冥王一向都是这样的心性——他从不违背哥哥的意思,他也自然知道破劫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阴谋算计藏于心间,所以,他也才尽力地去避免和哥哥的相处,也远避着他那些可怖的阴谋。可是,远远避开,却终究不曾救赎那本该可以被拯救的孤女——到底,
慈悲,竟是纵容一切罪孽滑向深渊的罪魁祸首么!
于是,她浅浅地叹了一声,哀沉道,“那么,对于这些事情,你袖手旁观,又可否会给你自己带来灾难呢?”
“那倒不至于。”他低沉的声音叫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哥哥的决意不管如何,都只是想要挣脱命运之星盘的束缚。他以为能够冲破生死命运对自己的束缚,可是那样的故事,不过就是一个传说。所谓命运,若是能够轻易挣脱,众生又何必都活得那么辛苦!”
“那是你这种人不思进取才有的想法。”鹔鹴倒是不以为意。“你哥哥的事情,姑且不论他将来如何,可到底也算是挣扎过,努力过。可是你呢?一直以来都只逆来顺受,随波逐流。可是你到底,也是个不小的冥王啊!”似苦口婆心,却到底无法完全认同他的懦弱与退让——终究,也只有这样的冥王,才会成为那些猎人手上的可怜玩物。你以为能够平安一生,可是到头来,不也还是一样沦落至此了么?
“冥王……”白猫咀嚼一阵,却终究只哀叹一声,缓缓浅语道,“那样的名号,又可曾是我的真实本意呢?不过,就是上天碰巧赐予了我管束冥灵的能力,所以我才会被封为那所谓的冥王。就算没有我,这世上,也必然还会有其它的神灵被封为冥王,以来禁锢亡灵,守护这尘世的人间乐土。”
“可你这样的代行者,却终究没有多么称职。”
“也是。所以我现在,才落魄到了这种地步。”他是那样的安然微笑,完全不在意那当年的名号,一并那天赐的力量。
“青鸟……他的力量,当真就是那样可怖吗?”柔声软语。鹔鹴又怎会不在意他的安危和如今的白猫死躯,可怜残魂。
“你从未见过蒙翼,自然不知道他的力量是有多么可怕。蒙山,一直以来都是一片禁地。想必你也知道,那里,就是云翔的领地。身为蒙翼的对立神祇,云翔姑且那么厉害,那么与之相对的蒙翼,转世之后的青鸟,他又会差劲到哪里去呢。”他哀伤的声音里却终究没有分毫的自怨自艾,仿佛一切都只是旁人的故事,无关己事。
“可你好歹,也是十二双生神祇之首破劫的弟弟,是破劫和溯源这烛阳二神的分身,是被赐予了管束冥灵之力的冥王啊!”若你还活着,若你还如当年一样,若我还能如往昔一般执起你的手,那么是否,我们就可以好好地相处一生,从未分开,也不必诀别……
“是弟弟又如何。在那些自作聪明的人眼中,我这样的懦夫,不拖他们的后腿,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了。”就算心有不甘,却终究也是自己一份抉择后的处境——若是自己也想着要去争霸江山,那么是否也会如现在的哥哥姐姐一般,命殒的命殒,失踪的失踪?
“可既然是兄弟,那么破劫,他会不愿意听你的劝诫吗?明知道命运无法挣逃,还是要去冲锋——这样的命途,就算重新苏醒,到底也会心有不甘的呀!”是不是,就因为破劫的殒灭,所以才会有你后来的无依无靠,才会有被青鸟打碎灵魂的悲惨噩运?
“你知道他是谁吗?理智的神祇。你认为这样的神祇,会在意我的诉说么?”即便是兄弟,却终究都只分道扬镳,殊途陌路。
“那么,这个小丫头呢?”说着,鹔鹴还只惨然回首,苦苦凝望。“难道,她也听不进去吗?好歹,她也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是吗?只要你试着去劝她,想来,她应该是听得进去的。”
只是,白猫终是淡然地向前行走,不曾回看,更叫人无法看见希望。“若她会珍惜,又怎么还会被哥哥所蒙骗呢。她都甘愿自寻死路,你认为,我劝得了吗?她浑身都是芒刺。除非见到哥哥,不然她不会拔下芒刺——破劫太厉害。他常年累月地依靠着她,训练着她,让她以为只有她,才是哥哥唯一的依靠。可是她终究不知道,所有的因由,都只因为她是哥哥唯一需要来利用的人——训练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会暴露目的。哥哥,他比谁都明白,只要他独立地去倚重一个人,那么自然,就会让那个人误以为她对哥哥很重要,不可缺少。哥哥,他就是要在她的内心深处营造出这种虚伪的假象。只要她认真,只要她上当,即便有一天有人揭穿,她终究都不会相信!她把那所谓的宠爱当成幸福,她依恋上他的同时,却并不知道,自己,早已将自己的性命都舍了出去,不可救赎。”
说到算计,鹔鹴又怎是那些高手的对手呢?历来,她不过就是王者背后一个偷生的弱女而已。若不是父亲将自己推入蟠龙之城以作保护,自己,恐怕也一早就如这棠梨一样,深陷泥足,却浑不自知。
所谓战场,仿佛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可怜人能够承担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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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乎,是这暗穹底下尽头的地方。
清冷的虚空之间,隐约竟像是飘散着无尽的纷飞白雪。他们一行三人一只白猫慢慢地停下脚步,凝望,久久难以平静。
“没想到,你所待的地方,竟是这等的凄凉之地。”棠梨冷然戏谑,终究又将那破劫的云上天宫拿来相作比较。
“是啊。要不然,怎么能担当得起冥王的称号呢。”纷飞白雪,冰冻千里。这深邃的远方,到底却是孤寂与无尽落寞的存在——看来,若冥王是在此处诞生,那么蚀阴三女神与之对立的一员,就应该是青衿了吧!那个,甘愿沉寂在孤独地狱里的祭默师弟呀。
可恶!棠梨终是心中呵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此刻竟然还有心思去关心那幽冥深处的人!
然,一语落定,那白猫却是只灵巧地飞纵虚空,脚步轻盈地踏过那些龙鳞冰层,随后便只安然落定,停在了头顶远处的一方洞窟入口。
“我很快下来。你们就不用跟来了。”
“怎么,怕我们知道你要做什么吗!”棠梨多想鱼跃上去,却似乎终究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劲和灵巧的身躯——这般的地方,便是龙头的所在。而这样的地方,她却并不知道哪里会有陷阱,可能触怒龙之逆鳞!这个时候,还是别轻易尝试的好。可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没入洞中,她到底不会甘心!
只是,一侧的女子终是冷漠地翻起白眼,呵斥:“你到底就不能暂时收起这般猜忌的心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的破劫那样,城府太深。”
如此,棠梨却是战意又起,冷面回眸。“怎么,堂堂鹔鹴公主,终于忍不住要和我这种卑贱的人一较高低了么?哼——”她轻蔑一笑,冷哼道,“我告诉你。如你这般的公主殿下,还是千万别想着要做那些低三下作的事情比较好。万一被人捅出去,说出来可不好听。”
“见过不要脸的人,可当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鹔鹴高昂起头,不再相看。
然而,那女子也只冷声,直言:“是啊。我是不要脸,我是喜欢耍无奈。可是我,终究不会像你们那些人一样,虚与委蛇,恶心下作。”
“不要把你的破劫想得那么圣洁——他喜好莲花,不代表他就是莲花之身。况且,再美的莲花,也都是在淤泥中偷生而来。没什么好在意的。”
“是啊,我们是卑贱,我们是肮脏,可你以为勾搭上通天教主,你就圣洁,就伟大了么!”
“怎么,听你这话,好像是话中有话。”鹔鹴似乎明白,面对这种人物,不卑不亢,冷静回应才最好。
“自然。”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不是又要和我说冥王在外面有人了?我离开一百万年,他爱上别人也是情有可原。”
“是啊,情有可原——说的可真是轻巧。曾经的信誓旦旦,海誓山盟,到底,比不过寂寞的压迫。哼哼,明明是男人出轨,就连女人,都要宽慰自己,说这只是食色性也——我说,你到底是在表现你的愚蠢,还是自以为大度圣洁呢!”
“我们分开,那就表示他是自由的。他在外面喜欢多少人,睡过多少人,那都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有空来挤兑我,不妨好好去数落数落自己——你深爱的破劫,他的心中,你又能占到几分位置!”蔑笑着,鹔鹴也终于开始发动反击。
“比你要好,我很重要。”棠梨浑不自知,故作骄傲。
“是么?若是重要,那么在他心中,却为何从来都不曾将你的性命至于考量之中!说你重要——哼哼,不过就是拿你当成一个可怜的工具来利用而已。等有一天你死了,你真的认为他会为你而哭吗!”
“你胡说。破劫才不是这样的人……”
“棠梨!”可是,不待棠梨胜算,一旁的青龙便只打断。“她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破劫……”皱眉思索,隐约,只有些最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你告诉我,你曾经说你会死,是否,就是破劫的算计,要牺牲你的性命才能够让他归来!你说,你今天一定要和我说清楚!”
“哟。”鹔鹴胜利,微笑着添油加醋。“原来,在你的心目之中,这个男人也不怎么重要嘛——那么大的事情,都不敢和他说实话,还说你爱他——如果你爱他,为何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让他来和你一同承担?还是说,就连你自己都知道,其实他不爱你,只是拿你,当成了一个工具,一个随时,都可以拿来牺牲掉的工具!”
“鹔鹴!”
“鹔鹴!”
冰雪之地,异口同声。可是天气再冷,却终究比不过那心中的阴寒冰凉,嗖嗖刺骨。
如今,棠梨凝着泪花,她再也看不清冥王的归来,她亦看不见咫尺的鹔鹴。如今的眼底,闪烁的白光,竟是叫人连真挚的青龙都再也无法掌握于心。
“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说的这样……”
所谓苍白,就是这最后的辩解。谁都不会再相信,谁,也都不会再试着去听她诉说。
一个人,牺牲性命地爱着你,这样的事情,到底算是春日里的阳光灿烂,幸福美满,还只是冬日里的冰雪霜寒,千丈冻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