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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冬见他有些发愣,出声问道:“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霍文钟果断道:“若只是朝中替吴王说话,当然可以。至于其他两条……恕儿子直言,吴王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聂冬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原来的老侯爷再怎么不靠谱,好歹还是武将出身,基本的行军打仗的常识都不缺。而吴王,典型的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老老实实的待在吴国吃喝玩乐就好了,这种军事大事让他来搀和简直就白给敌人送人头。又想到了那坑爹的吴王世子,不由道:“幸亏你不像吴王世子那般混账,不然我博陵侯府也得落得这般境地啊。”
好不容易被父亲夸奖一次的霍文钟喜滋滋的笑了,又觉得不太严肃,赶紧将脸沉下。聂冬看的实在是别扭,恨不得对他说年轻人放轻松,我是你爹啊,你怕个甚!
父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气氛是难得的融洽。眼看到了时间,余氏派人前来问何时摆膳。因老侯爷终于平安回府,今天各院人都会聚在一起替他接风洗尘。
穿来有一段日子了,聂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整齐的侯府众人。当初他让余氏管家,存的就是图个轻松省事的心思,而余氏手段也颇为高明,将整个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只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她有些拿不准老侯爷的心思,于是老侯爷比较宠爱的妾室们也都来了。
聂冬数了一下,这些人的年龄从三十岁到十六岁不等,颇得原来博陵侯喜欢得就有六个,只是杨是残了,姚氏从夜宵被他给撅了回去,宋姨娘走薛太医的路子被他给无视了,于是还剩下三个,之前在后院呈三足鼎立的架势,如今有了余氏这个共同的敌人,倒是开始抱团了。原因无他,都想抢到管家之权,从中捞些油水,不然仅凭每个月的月银,想要多打些额外的首饰便有些吃紧。
而博陵侯的子嗣在这个时代来看并不算多,只有六个,其中四子二女。长子次子均已成亲,长女霍文萱今天没有到场,这也是霍文钟特地跟妻子余氏提过的,他爹好不容易回来,万一被霍文萱给气病了可如何是好。霍五娘还是个小萝莉,过了今年材满十一,只比最小的儿子霍六郎大一岁。
待子女们挨个请安后,聂冬开始受到自己穿成个奔五老渣男后的第二场刺激!
“东哥儿快来给爷爷请安。”霍文钟带着自己的儿子前来。
东哥儿有些小胖,一不留神直接吧唧趴地上去了,但还是认认真真完成了跪拜大礼,规规矩矩的念道:“东哥儿给爷爷请安,祝爷爷松鹤长青。”
爷……爷爷?!!你咋不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呢!
聂冬心中奔过了一万头的羊驼驼!!就在他无数次的催眠自己今年才过本命年,但穿越大神再一次的向他确定了您老人家今年连孙子都有了。
作孽哟!!
看着才两岁的东哥儿,聂冬恨不得掩面,感觉自己在虐童,赶紧道:“地上凉,快让孩子起来。”
东哥儿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爷爷,自他出生以来,除了过年的时候,他都很少看见这个爷爷呢。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好似看不够一样。霍文钟怕他惹到老侯爷不快,又赶紧带他到余氏哪里。
一场家宴,除了霍六郎有些强颜欢笑外,其他诸人倒是颇为配合的努力营造和谐侯府的气氛来。
聂冬看着杨氏的儿子,心中十分复杂,若是养不好,说不定再过十几年,又是一个偏激的霍文萱,只能请先生慢慢教了。好在这个时代对于男人来说,他们的天空比后宅的女子更广阔。等视野开阔后说不定霍六郎就会发现,小小的后宅并不算什么,保持一颗良善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东哥儿被抱回余氏那里,旁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好奇的问他:“爷爷可怕吗?”
东哥儿太小了,这句话还反应不过来,余氏却将那姑娘瞪了一眼:“噤声!不许议论长辈!”
琳姐儿被吓了一跳,赶紧垂下头不敢在说话了。琳姐儿平日里被管得严,点心不许多吃拍坏牙,余氏看女儿的模样又心疼的紧,给她夹了块点心,让她甜甜嘴。
余氏又何尝不想让琳姐儿也在老侯爷面前去露露脸,只是老侯爷的脾气一向捉摸不定,她也是打听到今天老侯爷没有和大郎争执,这才敢让长子去请安。
大家族里的长孙长女都以被老祖宗养在跟前为荣,一来能显示出他们的孝道,二来老祖宗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被这样的老者教育过得子嗣想来品行也都差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余氏心中一痛,这种事在他们博陵侯府还是算了吧,老侯爷那阴阳脾气别传给小辈就感激不尽了。
一场接风宴吃的其乐融融,谁也不敢在老侯爷心情好的时候出岔子。霍文钟由于这段日子和他爹相处的还不错,倒是轻松一些,其他人的一举一动都恨不得拿尺子比着来的。而有杨氏等人的前车之鉴,前来的几位妾室也不敢造次,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屏风后,男女分席而坐。
聂冬作为一个旁观者,替侯府里的这些人累得慌。可似乎这样规规矩矩的才符合一个封建贵族大家族的品格。在这样的一个家族里,在利益之外,还能有百分之五十的亲情,似乎就是不错的了。聂冬不想打破什么,比起魔幻风的侯府,这样标准的侯府总比以前要好,至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晚上的时候,聂冬又将日记拿出来反复的看。只有关于情感方面的句子消失了,而他记录的一些例如时疫之类的正事都安安静静的躺在纸上。聂冬设想了无数的可能,越想越心焦,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得到答案,黎明前的黑暗永远都是最煎熬的。
“明明,好歹……让我见你一面吧。”
这一次他不敢落笔,害怕出什么岔子,只能在心中反复默念着。
到了四月初,吴国边界告急之事最终还是瞒不住朝廷,皇帝大怒,下旨命吴王抗击北疆蛮夷。吴王上奏希望望博陵能提供粮草支援,被皇帝否了。
聂冬隐约猜到皇帝的心思,这位登基没几年的小皇帝应该想消耗吴国,毕竟诸侯国势力太大,当皇帝就不开森了,正好让吴国和北疆相互消耗,斗得两败俱伤,等到吴国退无可退,他在派中央军前去摘走胜利的果实。
计划很美好,朝中主公皆认为皇帝这次的想法绝对会实现。吴王是谁啊,和博陵侯一样是个荒唐人物,一肚子的吃喝玩乐,加上儿子一向坑爹,能力又不及霍文钟的一半,在享乐上更胜他老子,这样的父子能扛得住北疆那才出鬼了。
谁料……
“真的出鬼了!”霍文钟看着手中的捷报,不可置信的念了三遍,吴国真的扛住了北疆!
前线军情不断传向后方,吴王打了个大胜仗!
博陵府衙诸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县令张义鸿知道吴王和老侯爷交情好,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就跑去侯府当报喜鸟。
聂冬一听,半天都回不过神:“真的?!”
张义鸿笑得合不拢嘴:“是真的大捷,吴王已取敌人首级三百,不日就要送到京城了。吴王真是好计谋,原来当初连失三城只是诈败,诱敌深入后对待那些个蛮子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聂冬一把抢过捷报,略过吴国自己大段大段的吹嘘,其中一行却写道:“北疆人善骑,可骑兵入城内巷中无法施展,任由埋伏在两侧屋内的吴国士兵砍杀而无法还击……”
这是巷战!
吴王那个酒囊饭袋什么时候得到高人指点了?!
聂冬突然意识到,吴王世子那坑爹的事迹没人提起,朝中诸人现在只知道北疆犯边,但那个可笑的理由吴王并未上报,可奇怪的是,竟然也没有人发现。吴王肯定是有心隐瞒,可皇帝在各诸侯国内也派了监视的官员,怎么他们也没上折子,难道都被吴王攻略了吗?
随着捷报而来的依旧是吴王请求粮草支援的折子,可这本折子写的特别高明。它首先阐明了吴国和博陵的地理位置,二者是相依相存的,一旦吴国被破,北疆骑兵便会如蝗虫一样的进入粮仓博陵;其次写明了北疆人骑兵的危害,他们都是只懂得放牧的野蛮人啊,一旦被骑兵践踏良田,春耕播下去的种子几乎不会存活,到了秋天则会颗粒无收,以博陵为中心向四周辐射,饥荒必不可免;第三,依托这次大捷说明了吴国有抵抗的能力,我们都出人头流血了,你们总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饿着肚子上战场吧;第四,我吴王是你的亲叔叔,一直安分守己,年纪也大了,实在不想折腾。可这一次是北疆主动犯边,我不守着能行吗?如果皇帝不派支援,这很明显就是提防我,当年我跟着你老爹混的时候,你爹那么信任我,如今你登基了,你这样做实在是寒了亲戚的心,我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忠心,唯有吴国国破的那一天,让我的家人将我的尸体挂在城楼上,告诉吴国百姓们,我这个做人亲叔叔的为皇帝守疆土,不曾有任何退缩!
能有资格看到这份折子内容的人不多,聂冬恰好是其中一个。
“这是吴国丞相的手笔?”聂冬啧啧赞叹,这份折子写的实在是太全面了,最后竟然还打了亲情牌,重点不在诸侯王上,只是一个为自己侄子守边的老叔叔罢了。
霍文钟却摇摇头:“禹东白以文采见长,若他主笔想来辞藻会比这篇更丰富。”
“也对。”聂冬又看了一遍那折子的内容,可以说是非常浅显,基本上都是大白话,其他地方只是普通润色。
霍文钟想了想又道:“倒像是武将所言。您看这一段其中关于博陵的分析,还有那些北疆人的特点……儿子以为,这应该是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且对北疆人非常熟悉的将领所写。”
结合捷报的那一段关于巷战的描写,聂冬也十分认同这个观点:“看来吴王真的得了一名良将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想来陛下也会准了吴王所奏,儿子先准备些粮草如何?”
“可。”聂冬点头,又嘱咐道,“此事博陵侯府不要直接插手,你也不要过问此事,交给府衙等人便是。”霍文钟正要询问,却听聂冬道,“当心魏刺史。”
赵县的事皇帝还没下最后的旨意,魏君廷等人的大招还没出,聂冬不想在此刻给他们把柄。霍文钟会意,当下决定请沈江卓出门喝茶,虽然对方是县尉,但又有一层亲戚的身份放在那里,亲戚在一起吃饭,谁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