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水荼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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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于应元真人身边的萧紫珞蹙眉,宗主这决定和她禀报时想要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她已经禀报过,裴练云和东方叙选择了彼此做双修道侣,按照玉清宗的规矩,宗主就算不给裴练云举办双修大典,也该明确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今看来,怎么宗主有刻意拆分裴练云两人的意思。

    “宗主……”萧紫珞秉性正直,冷着脸开口,打算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应元真人却直接打断了萧紫珞的话:“他今年已经十六,在那秘境的错乱时间中又成长两岁,已满十八,不管在凡人界还是修真界,这个年纪早就不是稚童,应当担负起他应尽的责任。享受宗门资源多年,难道他不该回报宗门,裴练云一直带在身边,他能起多少作用?”

    “这……”萧紫珞虽然觉得宗主说的有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在她这个人不擅言辞,也不多问,宗主这么说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于是她也就沉默下来。

    但裴练云明显不满意。

    自己养大的徒弟,为啥要交给药堂那个胡子老头,那个臭老头尖酸刻薄,凡事都针对她,还能给东方叙好脸色?

    她正要开口说不同意,却被东方叙拉了袖子,偷偷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裴练云的脸色顿时好了。

    她颇为大方地应下宗主的命令,长袖一甩,红衫飘逸地转身离去,留满大殿惊艳的视线追逐她的背影。

    萧紫珞明显不相信裴练云这么好说话。

    她把奚皓轩带走时,难得地向自家弟子询问了原因。

    奚皓轩满脸正直地看着自家师父:“裴师妹一向乖巧听话,师父为何总是不相信?”

    乖巧?

    萧紫珞抽了抽嘴角,信……信你这滑头才怪!

    当然,奚皓轩不说实话,她也不会追问,反正裴练云只要不触犯门规,行事如何,她一概不关心。

    奚皓轩则摸了摸下巴,颇为同情地扫了一眼还笑盈盈站在原地的药堂长老。

    大概某些稀有珍贵的药材又要遭殃了吧?

    啊……不用被师父关禁闭就好了,洗劫什么的,不能参一脚,真是让他心痒痒啊……

    鉴于他对裴练云的了解,东方叙暗中说了什么,他猜的*不离十。

    东方叙给裴练云写的字是:寻我,拿药。

    意思就是,我不能上断崖师父你可以来寻我,有我在药堂接应,什么好药还拿不到?

    裴练云想想也是,反正药堂大部分建筑在外门,以药堂长老的心性,会把东方叙安排在内门就怪了。只要不入内门,她找阿叙可不算违背宗主的命令。

    她还未回到断崖,就见到了卓雅竹偷偷从树后探出的脑袋。

    此次外出,卓雅竹的符篆帮了不少忙,裴练云从内心对她是有好感的。她也不顾卓雅竹小心谨慎的模样,直接闪身上前,一把拎住她:“你躲什么?”

    卓雅竹吓了一跳:“裴……裴道友……”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脸都涨红了:“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裴练云的表情温和了一些:“你的符篆帮了大忙。”

    卓雅竹连忙摆手否认:“我什么都没给你!”

    裴练云奇怪地盯着她。

    卓雅竹只得微微垂头,低声道:“母亲骂了我一顿,此事别再提起了。”

    她母亲差点把她关在玉清宗的房舍内不准再见任何人,今日知道裴练云回来也不准她跟随沧溟宗的人去大殿,她只能偷偷溜出来,等在裴练云回来的路上看看。

    裴练云不善言谢,便用了实际行动。

    她不由分说拉起卓雅竹便走。

    卓雅竹挣扎:“裴道友!我母亲不让我去找你的!”

    裴练云挑眉:“哪怕我送她灵级法宝也不行?”

    “不行啊……”

    “地级法宝也不行?”

    “啊?这个……”

    裴练云站定:“顶天了,玄级法宝,再好的我怕她留着也用不了。”

    卓雅竹修为不高,见识却有,玄级法宝只有长老之类才能拥有几件,她和母亲哪里有资格接触,裴练云张口就送,她却觉得太过珍贵了。

    她立刻实话实说:“太贵重了,你不用如此。”

    裴练云不在乎地说:“我高兴给,要不要随她,现在你可以跟我去取了吗?”

    卓雅竹犹豫了一下,想起母亲平日里看着宗门内精英弟子身上法宝时,那渴望的眼神,心里一软,点了头:“那……一件玄级的可以吗?”

    裴练云:“当然。”

    谢锦衣的阵法里她用古莲燃灯收了蜀山万魔塔,那塔关押的本来就是厉害的妖魔,妖魔被炼化身亡,他们的法宝却留了大堆在塔里,现在昆仑除了神炼门,可没人能跟她比谁的法宝数量了。

    回到断崖,裴练云掐了个避尘决坐于软榻上,出于习惯,卓雅竹主动地将屋子内蒙灰和不整洁的地方细细地收拾了一遍。

    收拾好,卓雅竹才反应过来:“你徒弟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裴练云提到这事心情也是不悦:“被老头抢走了。”

    “啊?”卓雅竹不明所以。

    裴练云也不再提这事,挥手间,拿了大堆法宝出来,丢在桌上让卓雅竹挑。

    卓雅竹一边选着那些看起来就有各种损伤的法宝,一边垂眸,低声问道:“听说奚道友和你一起回来的,他……还好吗?”

    裴练云捏着一块腰牌似的法宝打量:“他会被萧师伯关禁闭。”

    卓雅竹脸色微红,如霞光粉黛,她轻轻吁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平安就好。”

    “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裴练云道。

    她没忘记之前卓雅竹心心念念想要见奚皓轩一面的事情。虽然在裴练云看来,以卓雅竹的性子,铁定被奚皓轩骗得渣都不剩。但是看在奚皓轩回宗门后一直说她好话的份上……这种事她就不给卓雅竹提了。

    其实提了也没用,卓雅竹心里的奚皓轩可是如清风明月般的男子。

    卓雅竹听到裴练云的话,很是心动,她想见奚皓轩。

    但她最后还是摇头:“反正他不认识我,见了也没话说,不用了。”

    这份心情,放在心底就好,奚皓轩拒绝和她做双修道侣,她往后还不知道会被怎样的男人获得,当初清风朗月下的温和侧颜,就当是她心底最深处的一场美梦好了。

    她不会忘记,自己只是个炉鼎,被丹药喂养多年的道具,终有发挥自己作用的那天。

    感情对她而言,是最奢侈的东西。

    裴练云看卓雅竹满目忧思,突然用手指叩了对方的脑门。

    卓雅竹微怔,目带茫然看她。

    裴练云目露嫌弃之色:“傻乎乎。”

    “啊?”

    “想见就去,凡事违背本心,活得不自在,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裴练云神色淡然,像是对卓雅竹,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卓雅竹本来万般愁绪,竟然在这见简单的话语中,如春阳下的融雪,慢慢地化作细流消失。

    沐浴在暖日中的裴练云,身段妖娆,姿态慵懒地斜靠着软榻前的方桌,鲜艳的红衣轻轻贴在她身上,如墨长发随意垂散在她腰间,更衬得她眸光潋滟,让人直视不能。

    所以,卓雅竹只是静静地凝视了裴练云一瞬,便微微移开目光,露出了浅浅地笑意,点头应道:“嗯,你说的没错。”

    她抱起一件砚台的法宝,按紧在怀里:“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让他当面亲口拒绝,或许她更能死了这条心罢。

    裴练云这次没接话,拿出乾坤袋里自己收藏的上品灵茶,放在掌心把玩。

    果然阿叙不在,连个泡茶的都没有了,真是各种不方便啊……

    “裴练云,把我女儿交出来!”

    屋外突然传来的尖锐女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卓雅竹面露难色:“我母亲她……”

    裴练云随意摆了摆手,起身走出草屋,面色淡漠地瞥了一眼卓海烟:“又是你?”

    卓海烟一眼瞅见躲在裴练云身后的女儿,面色更加冷肃:“过来!”

    卓雅竹鼓起勇气,拿出裴练云给她的砚台法宝,献宝似的交给母亲:“娘!这是裴道友送您的,品级是玄级。”

    卓海烟地位不高,见识却不凡,自然认得这东西的好,上面浓厚的灵气和些许的器灵气息让她爱不释手,双眼顿时流露出惊艳和贪婪之色。但她想得更多,一把扯过女儿,冷冷看着裴练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练云微微抬眸,纤手一抬,惊得卓海烟立刻倒退了百米。

    也不怪卓海烟警惕,之前裴练云金丹中期气息时,她就打不过,现在裴练云身上的气息她越发看不透了,谁知道是否修为又长进了。

    可惜裴练云打都懒得打,手指动了动:“拿了东西就滚。”

    “你!”卓海烟差点被裴练云目中无人的态度给气炸。

    但她还是保持了一份理智问:“你这是何意?”

    卓海烟贪婪,但也有自知之明,岂会随意收其他修士之物。

    裴练云奇怪地瞟她一眼:“难道还不够抵偿之前你们的符篆价值?”

    卓雅竹一愣:“那些符篆是……”

    她想说是自愿给裴练云的,可惜裴练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不够你们再找墨师叔和奚皓轩要一些,好处大家都有,凭什么我一个人负担偿还?”

    裴练云话说得明白,卓海烟哪里还不明白。

    至于找另外两人要报酬,卓海烟还没那么大的脸面去要。

    “哼,我们走!”卓海烟再不说其他话,拉了卓雅竹就走。

    卓雅竹一边听着母亲唠叨下次有这种交易必须要告诉她,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站在草屋门口目送她们离去的红色身影。

    断崖上的山风有些强,偶尔一阵风吹起卓雅竹的长发,挡了她的眼,再看,那个红色的身影已经不在原处。

    卓雅竹眸中凝着水汽,活了这么多年,她都忘记了,还可以有人这样温柔待她。

    卓海烟无意间瞥见女儿的眼泪,冷哼:“哭什么哭!裴练云是什么人?魔修谢锦衣都不是对手!你这种蠢脑子能和她那种人精打交道?要不是看在我们少宗主也在这里的缘故,说不得你要吃多少亏!给我记住了,下次再做什么交易,必须告诉我!”

    让她意外的是,一向唯唯诺诺的女儿,第一次没有回应她。

    裴练云自卓雅竹走后,便独自躺在床上。

    她承认拖卓雅竹回来,有部分原因是有些不习惯一个人。

    百年孤独,过去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当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充满另一个人的影子时,便再也回不到曾经习惯的孤独世界中。面积不大的小屋里,一旦缺乏了那人的气息,就觉得异常冷清。

    她在床上躺了一刻,翻坐起来。

    挥手间她从乾坤袋里拿出放在最里面的小箱子。

    箱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药方。

    当初她刚刚收下东方叙,他虚弱得不像活人,宗门不给她丹药,她只能想办法从最简单的开始凑,一点点给他调理。

    用最少的药办最多的事。

    当初留下这些药方,裴练云也是提醒自己,丹药和药方结合的优势。如今拿出来一看,才注意到,自己花了多少心力整理这些东西。

    外间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暮光透过窗棱,染了一地的紫霞。

    裴练云无聊地在指间翻动茶杯。

    茶杯越转越快,陡然,骨碌一声滚落在床上。

    陶瓷的杯体与墙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床上那道红色的身影同时消失不见。

    一炷香时间,裴练云便寻到了东方叙如今休息的弟子房间。

    这里比她断崖的草屋宽敞,摆设也简洁,四张弟子床上是叠的整齐的方块棉被。

    房间只一面有窗,室内没有点灯,有些昏暗。

    裴练云翻窗跃入,脚刚沾地,就落入一个火热的怀抱里。

    她略有些惊讶自己神识居然没发现房间内有人,但对方熟悉的沐浴后的清香气息,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嫌弃地用手指戳着对方的胸膛,保持两者之间的距离。

    昏暗光线中,东方叙的手从裴练云的腰间往上探,俯首在她耳边低笑:“师父的心跳,为何快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