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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仙修回到昆仑,已经是一年之后。
山中无岁月,哀牢山毕竟是魔修的大本营,集合了昆仑几乎所有太上长老、长老之力,没了血轮法王这样的老怪物阻挡,众仙修也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接近山顶。
但顶峰的灵虚殿,却终究无人能进入。
传说这灵虚殿乃是末法时代的残留建筑。上界与修真界尚未未分离时,仙魔共存于混沌之中。仙帝以无上神通炼制虚天殿,魔君亦不落于后,炼制灵虚殿。可惜最后两界分离,虚天殿亦飞升于上界,灵虚殿的灵气却被抽空,只残存空壳坠于哀牢山。
哪怕是空壳,也是上界之魔炼制,残余的魔气,滋养了修真界上万年的魔修们。
这里是哀牢山的核心,但没有一个昆仑仙修能靠近,哪怕是持有虚天九鼎的墨浔。
裴练云问过奚皓轩,灵虚殿到底有什么,居然无人能接近。
奚皓轩叹了口气,回答,禁制。
密密麻麻的禁制,层层叠叠,相辅相成,如同交织形成的厚茧。
虚天九鼎的力量的确可以破开这些禁制,但是墨浔动手前察觉到,一旦禁制破损,将引起连锁反应,轻则哀牢山被夷为平地,重则所有世俗界的阵法同时崩溃,届时世俗界和修真界都将空间碎裂,重归混沌。
众仙修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玄阴魔尊在世俗界设立那些绝阵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打开通往上界的通道。
有了那些阵法,与这灵虚殿周围的禁制呼应,哀牢山永远都不可能被仙修给灭绝。
玄阴魔尊即使不在,也将众人给摆了一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仙修,破解禁制无果,回到昆仑时,一个个都像是焉了的茄子,毫无精神。
杀了再多底层的魔修有什么用,人家的根基半点没有动摇,灵虚殿内潜藏闭关的魔修一个都没能动,好好地活在里面,几乎倾巢出动的仙修们就像是傻瓜一样。
更有些较劲的仙修,留在灵虚殿旁,一个个研究那些繁杂的禁制。
裴练云没有留下,被奚皓轩带回了昆仑。
她也没有着急和阿珠那换过来,因为墨浔回到玉清宗第一件事,就是召集门人,公布了自己要娶裴练云的消息。
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双修典礼准备得很匆忙,十日后就要举办。
对此,奚皓轩有些不理解,暗自和裴练云沟通:“这老不休急什么?”
裴练云的神识微微探过墨浔,在被他察觉之前很快收回。
沉默半晌,她道:“他身体……很奇怪。”
“奇怪?”
裴练云想了想,她说不出哪里奇怪,但是墨浔的气场给她的感觉就是很别扭。
“他要去夜袭我了,去看看就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她找不到答案,便这样回答。
奚皓轩望着墨浔离去的方向:“你确定?”
“他一直在看我养伤的房间。”
奚皓轩揉了揉鼻子:“那你怎么知道是夜袭你?”
裴练云理所当然地说:“晚上对我不利,不是夜袭是什么?”
呃……对于裴练云的脑子,奚皓轩有些无言以对。
正如裴练云所料那样,墨浔回了自己静室,换了身白如雪的干净长衫,径直地去了裴练云养伤的房间。
他甚至刻意避开了所有弟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
此刻的玉清宗寂静无声,夜雾朦胧,墨浔单手拨开纱帐的瞬间,突然敏锐地回头,打量身后。
身后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是他想多了?墨浔微微蹙眉,转身。
与此同时,对面窗台边的两株小草正在用神识对话。
“差点被发现了!”略带紧张的声音是奚皓轩。
“嗯。”淡定的是裴练云。
“为何跟你一起,我总觉得紧张的自己像个傻瓜。”奚皓轩叹气。
裴练云:“紧张作甚?被发现了就打一架。”
人家可是有仙器辅助的,会被虐得渣渣都不剩好么?奚皓轩憋着一口气没再说话。
这边墨浔已经走到了床边。
他站立着,目光落在平静睡着的“裴练云”身上。只见锦被之中,她露两截凝脂般的胳膊随意地搭着,青丝如瀑散落地洒在枕边,红唇还轻咬着一缕,唇角勾着一抹妩媚。
墨浔呼吸一窒,才多久不见,她怎么变得妖娆了?
明明比之前更要诱惑男人的妖娆,可偏偏他看着她,居然少了过去的欲,整个人的心境都变淡了。
他微微皱眉,伸手探向她的脸颊,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果然,她醒了,一双美目望向他,迷蒙中带着三分小女儿家的羞涩娇态。
“师叔——”她一开口,那声音更是酥软到人的骨子里。
墨浔的神魂都微微荡漾了一下。
他怔愣间,却见她双臂伸出,拉扯住了他的袖子。
“师叔既来看我,为何不坐下?”她摇晃着他的袖子,状似撒娇。
墨浔一言不发地坐在她床侧,紧盯着她。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由不得他多想,她的脑袋居然就那么靠了过来,睡在了他的大腿上。如青葱般的手指,沿着他的腰带往下,有意无意地停在了某个代表男人的物件之上。
明明还隔着数层衣料,墨浔却觉得那冰凉的手指仿佛已经抚摸到了他的上面。若即若离的刺激,让他喉结都滚了滚。
他闭上眼睛:“你在做什么?”
只听她发出一声轻笑:“今天很多人都来跟我说了,师叔不是要跟我双修么?”
墨浔的身体已经被她挑拨得有了反应,□□地顶在了她的掌心里,被她小巧柔软的手给轻握着。他明明应该享受,甚至更进一步,但是他心里却莫名地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干脆地拨开她的手:“躺好。”
她哦了声,伸了伸懒腰,侧身往里,露出光洁无衣物遮挡的后背对着他。
墨浔薄唇紧抿,升起的疑虑完全消失在眼前的美色里。他略有些粗暴地拉住她的手臂,俯身压了上去。
两人鼻尖对鼻尖,呼吸纠缠,他只觉得她眸光如星,闪耀又明亮。
心里埋藏了多年的野兽,瞬间就冲破了约束,似乎嘶吼着要吞噬眼前的一切美好。
可惜他衣衫刚刚退了一半,就吐出大口鲜血,脸都青了。
“别看我!”墨浔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抱紧,紧到几乎揉进血肉里,他用了道净身咒,褪去身上的血腥,将脑袋埋在她肩侧,“什么都别问,让我抱一会儿。”
怀里的人很安静,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墨浔也是真累了,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听着她的呼吸声,渐渐睡了过去。
连窗台上两株小草什么时候爬出房间他都不知道。
奚皓轩回到自己的静室,第一时间便是加持了无数道禁制,好半天才停手,神情严肃。
“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裴练云的声音淡淡的:“应该没错,是煞。”
煞在修真者嘴里,一般用于对气息的定位。比如某个阴绝之地,鬼气浓厚的同时,也煞气四溢。形容那种气息的可怕和凶绝。
但是玉清宗的古籍中,也记载过某类东西,它们也称为煞。
当一个生命气息断绝后,身体便如死灰,渐渐回归世界。
可若是这幅身体受到某种诅咒,便会腐而不败,形成剧毒。这种毒不会对其他活物产生任何影响,只会留住身体主人的神魂,不让其进入轮回,并且持续给神魂带来无法想象的痛楚。
当痛楚越深,神魂就越是扭曲,怨念将滋长诅咒的力量,在身体上形成更多的剧毒。
恶性循环。
“尸绝阴煞。”奚皓轩皱着眉头说,“这不是修真界的魔修能使用的招数,玉清宗的记载里,也是末法时代,上界未分离时的魔修能用,就算是玄阴魔尊,在没有飞升上界之前,他用不了这种干扰轮回的法阵力量。”
裴练云道:“如果是假的呢?”
奚皓轩:“不,我应该没看错,是煞无疑,恐怕他现在大部分力量正在跟这种东西抗争。”
裴练云摇了摇头,说:“我是说他手里的东西。”
“你是说那个仙器……”
裴练云:“之前我就在想,阿叙想破脑袋都要得到的东西,这么容易就被人带走吗?”
奚皓轩一把拦住就要往外走的裴练云:“你去哪?”
“我要再进一次禁地。”
奚皓轩当即否决:“不行。”
裴练云:“墨浔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那也不行,”奚皓轩指了指外面,“自从知道玄阴魔尊被关在里面,昆仑上下多少人盯着那里,你知道吗?况且……”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想把他放出来。”
被奚皓轩戳中心底的意图,裴练云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是我徒弟。”她一字一句地说。
奚皓轩神色端正,纠正她:“不,他是……”
“他是谁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他是阿叙,我的徒弟。”裴练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奚皓轩深吸口气,想起安家仅剩的骨血,怒火首次冲出:“他潜伏你身边,骗你同情来躲藏;他暗待时机,就为潜入禁地盗鼎;他甚至在世俗界设下无数绝阵,置苍生性命于不顾!这种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折手段,你就算拿真心待他,他能对你几分是真,你居然还心心念着他,无知!”
裴练云轻轻闭眼,仿佛少年那张似笑非笑的容颜就近在眼前。
很奇怪啊,奚皓轩说的一切她都知道,但是她的心好像铁石一般,半点不为所动。倒是离开东方叙久了,心底那点寂寥居然慢慢扩大到,让她忍着头疼都要心慌的地步。
明明回想起东方叙的时候,她的情绪平静无波。
可是……
“我想见他。”裴练云说完简单的一句话,就安静地看着奚皓轩。
她的眼神干净透明,就如她的话一样,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是想要见他,仅此而已。
奚皓轩静默许久,终于开口:“也好,我陪你去,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比如当年为何让他进入哀牢山去不杀他,又比如世俗界的绝阵到底是不是东方叙开启……
就算有其他人盯着,禁地的进入方式只有他和裴练云知道,在墨浔昏睡的这个时间进去,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放他出来,他大开杀戒,你打算怎么做?”奚皓轩问。
裴练云扫了他一眼,满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他受伤被困,我自然要救他,他若是犯错,我自然要打他。”
奚皓轩:“说不定你激怒了他,他连你也杀了。”
“嗯,有可能。”裴练云淡漠的脸上难得带起浅笑,似乎有某种解脱的感觉,“跟你走的这趟,我想通了。他要怎么做是他的自由。我只随我的心,无关天理轮回,无关苍生天下,无关他人看法,做我自己想做的。”
“阿绯……”奚皓轩第一次叫了她的小名,神色复杂。
裴练云看了他一眼,道:“至少不用怀着后悔,守着后人血脉直至自己消亡。”
奚皓轩明明觉得她说的是歪理,他守着安家的情况和东方叙的事情完全是两回事。可是他心里却有些羡慕裴练云。
如果在很多年前,他愿意早一点提出来,将自己喜欢的女孩接进府里的话,现在是否早就和伊人相埋于黄土,平凡一生而亡。
“你啊……”奚皓轩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储物袋拿出两壶酒,扔给裴练云一壶后,看也没看她,一口气喝了个痛快,仰头长笑,迈步大步往前。
“这壶酒是我还他的,帮我带给他。”他说道。
裴练云默默地收进自己的口袋,他的就是她的,要不要给看她的心情了。
可惜,她最后也没有机会给东方叙。
再次进入禁地的结果,裴练云找遍了堕仙墓地,也没有找到东方叙的身影。
东方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