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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什么神啊……我六神无主啦!要不然你出去……出去走走,一会儿再回来!”
路小蝉都快哭出来了。
“小蝉, 这客栈里, 只有这一间房有人住。”
舒无隙这么一说, 路小蝉忽然颤了颤。
“那……那我听到了那些声音是什么?”
隔壁的女人……不对, 四面八方都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眼前。
“那是以色念为食的邪灵, 名‘垂涎’。”
路小蝉心中大惊, 什么!是有邪灵盯上他了?
他一个瞎子,平日里看不见美丑, 按照老乞丐说的,毛儿都没长全, 这个什么‘垂涎’怎么会找上他?
“那你救救我!”
路小蝉这时候可羡慕舒无隙这样清心寡欲的了, 邪灵找上门来, 都没有缝隙。
“你定下心神,它便诱惑不了你了。”
“怎么定下心神啊!”
路小蝉的鼻尖是香风阵阵,有什么柔软细腻的东西贴着他的脸, 他的颈窝,一路往他的骨血里钻。
“小郎君!小郎君!奴家好想你啊!”
路小蝉晕头转向, 魂魄都要离开身体,仿佛回到了无肆酒坊, 双眼复明,见到了美艳无双的女人。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坐在了路小蝉面前的桌上。
媚骨如酥。
“小蝉, 若你还记得什么是极念,那么寻常的欲就动摇不了你了。”
瞬间,天地倒转,路小蝉的心神回归了体内,他用力呼一口气,才发觉自己的身上盖着被子,而有人就隔着被子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这时候,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婀娜妖娆的身影就在门前。
“小郎君,那日奴家在酒肆里只见了你一面,就再难相忘了。每日百转千回,都想再见你一面,好好地伺候你。与你共赴巫山,不死不休。”
路小蝉颤了一下。
“我的亲娘啊——你是壬二娘!你是壬二娘!你别过来!我对你不感兴趣!”
这下路小蝉可算明白了,壬二娘沉浸在和男人的那码字事儿里面。而且听说她虽然三十多了,可是特别妩媚多姿,虽然镇子上的女人不喜欢她,但是每当她在街上走那么一遭,男人们都扯着脖子盯着她看。
如若有邪灵以□□为食,壬二娘就最适合不过了。
“小郎君!奴家想你想的夜不能眠,你真的舍得奴家孤枕难眠吗?”
“我舍得!我舍得!你一个人睡最好!快走!快走!”
路小蝉想到之前的陈家小少爷听说瘦的都成人竿儿,而小二哥也就剩最后一口气,吓的他此刻小脸都白了,拼了命地往舒无隙的怀里钻。
“别怕。”舒无隙低着头,温热的气息就在路小蝉的耳畔。
“你快降了它吧!”
“我不会出手,今日我替你降了它,明日还有其他邪灵侵扰。你可知道,它为什么会找上你?”
“我也不知道啊!我对壬二娘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想法!”
“因为你本身就有灵根,却又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灵气储在丹元内。之前有太凌清源咒坐镇,方圆百里邪灵不侵。如今大咒已破,四方邪灵嗅着你的灵气,自然要来占你的便宜。只要能勾起你的欲念,就能引你入魔。”
“什么?我哪里来的鬼灵根!”
“你听我的话,放下恐惧,将你的身体想象成一片汪洋大海。”
“我没见过海!”路小蝉委屈巴巴地说。
“壬二娘进来了。”舒无隙说。
路小蝉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想象一片大海……
但是他脑海中能够想象出来的却是梦里那一片云烟婉转,看不到尽头的云浪,延绵不绝。
“在这片海的中央,有一个洞府,无边汪洋从四面八方涌了进去。”
路小蝉眼中所见,却是一场风云变化,云浪之中剑气肆意纵横,万象更迭不息,被一道身影所引领,汇入那人手中的剑中。
此时,他感到自己的肺腑之间仿佛有一股气徘徊不休,收的越来越紧,终于尘埃落定。
“小蝉,不怕了。你已经点了丹元了。”
舒无隙的声音又轻又柔,路小蝉只觉得困倦无比,歪过脑袋就睡了过去。
舒无隙托着他的后心,慢慢将他放在了枕头上。
他的神色冷了下来,开口道:“你还想在一旁等到什么时候?凌念梧就是这样教导座下弟子的?”
原本隐藏在客栈屋顶上的江无潮肩膀一紧。
他在小二哥的房里捡到了一支茶花发钗,老刘头说这像是壬二娘整日戴在头上的,江无潮就猜到壬二娘不是因为怕被镇长绑了报官所以逃走了,而是被邪灵“垂涎”控制,四处引诱男人。
他隐匿了自己周身的灵气,好不容易找到了壬二娘。
却没想到壬二娘竟然来到了客栈,而且还想要引诱路小蝉。
如果舒无隙真的是修为高过凌念梧的前辈,只要散了“一叶障目”之术,不需要剑阵,他本身的灵力就能让“垂涎”覆灭。
可是舒无隙偏偏就不出手,还发现了藏在屋顶上看热闹江无潮。
江无潮只好现身。
壬二娘见到江无潮,大吃一惊,即刻狂奔离去。
江无潮飞剑而出,催发的剑阵重创壬二娘的后背。
壬二娘摔倒之后,就像一只蜘蛛,手脚并用,爬下楼梯去。
子夜之后的街道上什么人都没有,安静到几乎没有声音,连鸡鸣狗叫都听不见。
江无潮无处借势,剑阵威力大减,第二道“灵啸”还没触碰上壬二娘,就如同淡烟一般消散了。
壬二娘自然发觉了江无潮的短处,她转过身来放声大笑。
“要不要我借一点靡靡之音给仙君用用啊?”
顷刻之间,宁静的月夜到处都是娇媚的调笑,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江无潮的脸立刻红了。
壬二娘放肆地走到了江无潮的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仙君该不会还没尝过鱼水之欢吧?要不要我带着仙君品味一番人间极乐?”
“放肆!”
江无潮蓦地将手中的剑推了出去,剑柄上竟然系着一个铃铛。
只是之前那个铃铛一直被江无潮握在手里,根本没人发现,如今随着鸣澜剑飞出去,一阵轻灵的声响,瞬间“灵哮”大阵凝结,如泰山压顶,将壬二娘镇了下去。
壬二娘体内的邪灵“垂涎”从她的口中窜了出来,在阵中乱撞,剑阵越收越紧,最后被“鸣澜剑”给吸了进去,炼化成了灵力。
壬二娘倒在地上,面无血色,她被屠刀砍断的手腕伤口已经溃烂,碎骨可见。
“求仙君救我……救救我……”
“你谋害亲夫,又心有邪欲,如今被邪灵掏空了躯体,我想救你,也救不了你了。”
江无潮摇了摇头,壬二娘双眼越来越暗淡,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收剑入鞘,迅速赶回客栈,果然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摸了摸床榻,还带着余温,说明舒无隙没有带路小蝉走远。
此时的舒无隙,单手将路小蝉抱在怀里,行走在夜色之下。
面前是一条河,淹没在黑夜之中,只有寥寥星子点缀着,随着流波上下起伏。
路小蝉的脑袋就靠在舒无隙的肩头。眼见着路小蝉的鼻尖就要碰到舒无隙的下巴,舒无隙的喉间一紧,却还是侧过脸去避开了。
他伸出右手,轻轻一抬。
“麓蜀,你还要在这菡萏河中偷懒到几时?”
霎时间,安宁的河水躁动了起来,轮廓隐约的庞然大物从河水中出现,慢慢地走上了河岸。
那是一只灵兽,形如洁白的骏马,却比普通的马要大上数倍,身后拖着一只火红的尾巴,厚重的云层之间只泄下了一点点月光,落在它的身上,化作一层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剔透灵光。
它见到了舒无隙,原本被打扰了清净而恼怒的目光立刻乖顺了起来,低下头,匍匐在了舒无隙的面前。
“我要带你的主人离开这里。”
麓蜀听到舒无隙这么说,低下头来发出一声呜咽,然后耳朵轻轻去蹭昏睡不醒的路小蝉。
“他如今没了修为,而我也没有将自己的剑带在身边,无法御剑离去。”舒无隙侧过脸,正好能看见路小蝉小巧的鼻尖,“你若跟我们走,一路上也好照顾他。”
麓蜀一听,立刻缩小,化作了一匹矫健白马,在舒无隙的面前匍匐下身子。
舒无隙一把横抱起了路小蝉,将他放在了麓蜀的背上。
白天总是闲不住的路小蝉,此时安静地将脸贴在鹿蜀的脖子上。
舒无隙没有表情的脸上,嘴角浅浅地凹了下去,他的指尖就快触上路小蝉的脸颊,却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倒吸了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
“你若是永远这样该多好。”
舒无隙转过身去,走在前面。
麓蜀一言不发,低着头,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沿着菡萏河,一直走进了絮语林。
鹿蜀镇四周都被山林环绕,夜间行路,除了微弱的星光,地上的一切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舒无隙就这样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偶尔停下来,回头看趴着熟睡的路小蝉。
等到路小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嘴角上的口水,差一点就要从麓蜀的背上跌下来。
“哎哟!我这是在哪里啊!”
路小蝉胡乱抓着麓蜀的毛,稳住了身子,就立刻到处乱摸。
“舒无隙——舒无隙你在哪儿呢!”
“我就在你前面。”舒无隙的声音响起。
路小蝉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吓死我了!这是什么?是驴子?还是骡子?”
路小蝉上手就去抓麓蜀的耳朵,麓蜀不满意地动了动,差点把路小蝉给掀翻下去。一只手很有力气地直接撑住了路小蝉的左腿,将他送了回去。
路小蝉立刻又乱抓,差一点就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但是对方立刻就把手收回去了。
“不是说好了,不许碰我吗?”舒无隙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丝寒意。
寒意之下,是一种忐忑和紧张。
路小蝉僵硬地坐在那里,他以为舒无隙会用竹枝抽他,但是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
难道说那根竹枝,舒无隙忘了带出来了?
真是的,为什么隔着衣服就可以摸,直接摸就不可以?
“我怕你不在了呀。要不然咱们打个商量,你不让我牵着你的手,我拉拉你的袖子,总可以的吧?”
路小蝉歪着脑袋,眼睛睁得很大,晨曦的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身边的舒无隙缓慢地伸出手,无形之中被什么所引诱了,指尖就要触碰路小蝉,只是想要为他拨一拨耳边睡乱了的发丝。
越是接近路小蝉,舒无隙的指节就越是僵硬了,从小臂到肩膀的线条瞬间绷起,他死死地看着路小蝉,空灵的眼睛陡然化作沸腾不息的执妄海。
一阵风掠过,路小蝉耳畔的碎发被吹落了下来,仅仅是掠过了舒无隙的指尖而已,那一缕发丝瞬间燃烧了起来,舒无隙立刻弹出一丝真气,将那一缕发丝切断了。
“啊——”路小蝉仍然捂住了耳朵,“好烫!好烫!好烫!”
他差点就从麓蜀的背上摔下来。
“小蝉!小蝉!你怎么样!”
舒无隙想要把路小蝉抱起来,可就是伸手的那一刻,他顿在了那里,双眼赤红。
这还是路小蝉第一次在舒无隙的声音里听到了波动如此大的情绪。
他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事啊!刚才好像有什么烫了一下我的耳朵。”
“那是欲……火……”舒无隙的声音很紧。
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会断了。
“欲……火?什么欲-火?谁的欲·火这么旺盛,能把人都给烫着?”路小蝉嘻嘻笑了起来。
因为这太好笑了嘛!
一个人的欲望如果能强烈到这个地步,那他还不是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给捏碎在手掌心里都满足不了呀!
我看就是你就是不高兴了,施仙法惩戒我了吧?
“你想触摸到我吗?”舒无隙问。
“想!当然想!不过你别再烫我了……”
舒无隙半蹲下来,缓慢地靠近跌坐在地上的路小蝉,他的目光沉敛之中染着一丝极致的癫狂,但很快又沉没了不留痕迹。
“去了太凌阁,我就算把那里翻过来,也会找到触摸你的方法。”
“别翻啊!我们好好跟人家说!要是惹的太凌阁的人不高兴了把我们赶出来了可怎么办!”
“只要以后……你别怪我太用力……弄疼了你就好。”
“啊?”
路小蝉心想,你干什么能太用力弄疼我啊?
他坐在原地半天,等着舒无隙来扶他,可是等了老久,舒无隙也没碰他,路小蝉失望极了,自己站起身来,吭哧吭哧爬了上去。
“无隙哥哥!无隙哥哥!无隙哥哥!”路小蝉皱着眉头,接连唤了舒无隙三遍。
“嗯,我在。”
“我们现在在哪里了?你给我骑的这个,到底是骡子还是驴子?”
“我们已经离开鹿蜀镇了。”
“哦……”路小蝉心想,舒无隙大概是不想他继续看热闹管闲事,不然这辈子都走不出鹿蜀镇了。
“你现在骑着的,是灵兽麓蜀,它守着鹿蜀镇差不多也有一千三百年了,鹿蜀镇应该也是因为这头灵兽而得名。”
路小蝉一听,差一点又要从它的背上摔下来。
“你说什么?这是……这是灵兽?”路小蝉立刻摸了摸麓蜀的背脊,“灵兽啊,灵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哦哦,我是个瞎子,你不要怪我!”
原本因为路小蝉念叨它是骡子或者驴子,白眼都翻了很久的鹿蜀,终于扬眉吐气,哼了一下。
路小蝉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骑上一回灵兽,满脸都是小得意。
过了小半个时辰,骑灵兽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路小蝉又要开始话唠了。
“无隙哥哥?无隙哥哥你还在不在啊?”
“在。”
舒无隙的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
“那你要不要上来和我一起坐?”
“不用。”
“可我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呢?”
“不会。”
“我刚才就摔下来了!”
路小蝉故意用可怜的声音说。
但是没想到,舒无隙沉默了。
路小蝉想了想,又说:“要不然,你伸手让我拽着你的袖子好不好?”
之前也拽过一次他的袖子,他不也没躲么?
“不可。”舒无隙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又不会顺着你的袖子,去拉你的手。”路小蝉拍着胸脯打包票,刚才舒无隙已经惩戒他了啊。
虽然舒无隙没有回答,但是路小蝉知道,他肯定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不然早就冷冰冰回答他什么“不可”,路小蝉肯定得再接再厉啊!
“无隙哥哥,这里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鹿蜀镇了,你不让我拉着,我害怕你扔下我不管了。”
做了一辈子叫花子,装可怜可是路小蝉的专长。
“我不会。”
“那你给个袖子给我!”
“你若是不小心碰到我,就不怕疼吗?”舒无隙的尾音微微扬起。
“疼?什么疼?”路小蝉想了想,一拍大腿,“哦——我明白了!刚才我觉得耳朵像是被烫了一下!是你吧?是你故意的吧?你是嫌弃我吗?”
你嫌弃我哪里,你就直说啊!
“我不嫌弃你。”舒无隙回答。
路小蝉却不开心了,他抱着胳膊,紧紧闭着嘴,不说话了。
你要是嫌弃我太聒噪,你直说啊!
你要是连我想拉一拉你的袖子,你都讨厌,你也可以直说啊!
我眼瞎看不见,你觉得照顾我很麻烦,你也可以说啊!
嘴巴上说不嫌弃我,却故意烫我的耳朵!
路小蝉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有脸颊,之前仿佛要烧透他骨子的那种痛苦已经消失了,无论脸颊还是耳朵上好像都没有伤口。
所以啊!这肯定是舒无隙用了什么修真的法门惩戒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舒无隙的声音响起。
我不说,我就不说!
路小蝉抱着胳膊,打定了主意。
“小蝉?”
舒无隙停下了脚步,麓蜀也跟着趴了下来。
路小蝉故意把脑袋歪向另一边。
“小蝉。”舒无隙靠近了他。
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就像吹了一口灵气,得死死扣着心房,才不会让这一抹灵气消散。
路小蝉立刻就心软了,好像对着任何人耍混撒泼都可以,但这个人不行。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你为什么要烫我?”
前面那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来就是个不爱想事儿的主,可是这个问题,他想了无数遍,不给他答案,他就觉得万般不开心。
舒无隙站在那里,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路小蝉就瘪着嘴,一直等,没想到舒无隙竟然转了身,趴着发呆的麓蜀也站了起来,带着路小蝉摇摇晃晃向前走。
“我没同意跟你走!我不跟你走啦!”
路小蝉扭了扭,挣扎着要从麓蜀的背上下来,谁知道舒无隙用灵气一压,路小蝉就动弹不得了。
舒无隙手腕一甩,手指一勾,一道金色带着银边咒文的丝带就从路小蝉的手腕里缓慢地被拉扯了出来。
血液里有什么在流动的离开身体的感觉让路小蝉心里惊讶。
但是那道丝带直接把路小蝉给捆了。
路小蝉发现自己动不了,更加生气。
他有心,有心所以就算舒无隙有很多东西没有对他说,他也知道舒无隙是真心对他好。
可他越是对他好,越是对他包容忍耐,路小蝉就越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不可以碰他?
“我不要跟你走!你放我下来!我要下来!你放开我!”
路小蝉来来回回那几个字不停地嚷嚷,他就不相信舒无隙不觉得他烦。
“这里是荒郊野岭。”
等到路小蝉嗓子都哑了,舒无隙才说。
路小蝉以为舒无隙是想劝他,如果这个时候放他一个人,他就会被山中的豺狼虎豹给吃了,但谁知道……舒无隙才不那么“温柔”。
“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有用。”
路小蝉眉毛拧成了八字,他忽然觉得不是舒无隙要带他去找太凌阁治眼睛,而是被舒无隙拐走做压寨夫人了?
“我就要喊!”
“那你喊大点声。反正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舒无隙的脚步没有停下来。
路小蝉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最后那句话不大对劲儿?
什么叫做“你喊大点声,反正我喜欢”?
路小蝉终归是把嗓子给喊哑了,他吸了吸鼻子,干巴巴说了句:“我想喝水……”
舒无隙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从他的腰间解下了那只药壶,取掉了盖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路小蝉低着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冰凉的“醉生梦死”入喉,路小蝉的嗓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他呼出一口气来,随口就说:“为什么别人喝醉生梦死,一坛子就醉了?我能喝好几坛?而且还觉得它只是比白水好喝?”
“因为,还少了一丝仙引。”
“什么?”
“修真者,但凡有了百年以上修为,寻常的酒是醉不了仙的。”
“那要什么仙引?”
“无意境天有一方药圃,里面有一株仙草,名‘金风玉露’。用这种仙草入酒,可以醉仙。所以……取名‘酒撞仙’。”
“还有这么神奇的仙草?可是……可是我又不是修真之人,也不是什么仙,按道理寻常的酒就能让我喝醉……应当是我酒量好。那你醉过吗?”
路小蝉的注意力已经从为什么舒无隙不让他碰,转到了能让有百年以上修为的仙都倒下的酒。
“醉过。”
“喝醉了的感觉是怎样的?”路小蝉身子前倾,迫不及待要舒无隙说给他听。
路小蝉仿佛能想象此刻舒无隙的表情,他微微仰着头,唇角轻缓地上扬。
“极念之念,为所欲为。”
路小蝉愣在那里。
“许我浮生三千,也不如那一场醉。”
舒无隙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眷恋,以及要将世间一切都碾碎的执着。
“那……那你现在是醒着的?还是醉了呢?”
他知道舒无隙走到了他的身边,正仰着头看着他。
那一刻,五内俱焚的热烫从他的丹元向外溢出,攀附上路小蝉的血脉骨骼,元魂深处都在颤抖。
“你若要我醉,我就永远醉着。你若要我醒,就在我醒之前杀了我。”
舒无隙的声音那么冷,冷到极致却如同执念业火,要将三千世界一朝焚尽。
“一个人喝醉有什么意思啊?我跟你一起醉着呗……”路小蝉讨好地笑着。
但是内心却莫名害怕了起来。
他有一种预感,真正的舒无隙不会这般温柔有耐性,相反,那是绝对的不容反抗、不容怀疑甚至于他一点点的犹豫都不会被对方狠戾镇压。
“你怕我了。”
舒无隙如同洗练月光落在静海上的声音响起。
“没,我没怕你。”
路小蝉的心里面却在打鼓。
这几天,他仗着舒无隙是他的“故交”,还承诺带他去太凌阁,他就得意忘形了。
尽管舒无隙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是谁,可他绝不是普通人。
“小蝉,你怕我的时候,就是现在的表情。”
舒无隙的声音温和了起来。
“你……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还没有怕过呢!”
“你还要拉着我的袖子吗?”舒无隙又问。
这荒郊野岭的,舒无隙再可怕,也没有被扔下可怕。
“要。”
然后他听见了舒无隙的一声叹息。
路小蝉身上的捆着他的丝带松开了。
“若是让你拉着我的袖子,你必然不会安分。”
路小蝉心想,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呢?
舒无隙抽过那道丝带,说了声:“把手伸出来。”
路小蝉乖乖地伸出手,舒无隙就将丝带的一段绑在了他的手腕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条丝带韧性非常,可长可短。
舒无隙转身又走到了前面去,路小蝉抬了抬手,耳边似乎能听见无数悦耳的铃声。
“这是什么?真有意思!”
“这铃声,只有手持‘锁仙绫’两端的人才能听见。你摇晃拉扯它,若是有铃声响起,说明另一端还被我拉着。如果没有铃声响起,那就是丢了。”
虽然舒无隙一路向前走,路小蝉都能听见铃声,但他还是觉得特别无聊。
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晃着“锁仙绫”。
“无隙哥哥……”
“嗯?”
“我坐在上面好累啊,能下来吗?”
“不能。这里山路崎岖。”
“无隙哥哥,既然麓蜀是灵兽,你为什么不让它飞在天上带我们走啊?”
麓蜀不屑地喷了一口气出来。
“因为你刚结丹,却没有修为。受不起麓蜀的神行千里。”
“哦……那你也被我连累了,只能这么慢慢走了。”
“我不觉得累。”
“无隙哥哥,我怎么觉得你那条‘锁仙绫’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啊?”
“锁仙绫可以锁魂魄丹元,是太凌阁的法器。”
“又是太凌阁的法器啊!无隙哥哥,你是不是太凌阁的人啊!”
“我和太凌阁颇有渊源。”
路小蝉就这样一路“无隙哥哥”,走到了晚上。
他们已经进入了这片延绵山脉的腹地,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村子。
只是都深夜了,村子里还是没有一点亮光。
越往里面走,就越是破败。
这个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路小蝉仰着脑袋嗅了嗅,他闻到了木头腐烂的味道,眉头皱了起来,接着,风中隐隐飘着他熟悉的淡香。
“好像是‘墨竹’的香味。”路小蝉怕舒无隙不知道“墨竹”是什么,立刻解释说,“就是大户人家女眷用的,几两银子一钱的香料!可是……可是……”
可是怎么有女眷用的香料的味道,却没有人的气味?
路小蝉下意识拉了拉手中的“锁仙绫”,他还没开口问“无隙哥哥你在不在”,前面的人就已经先开口了。
“小蝉,怎么了?”
舒无隙的声音如常,路小蝉也就安心地向后一靠,他能感觉到麓蜀好像转了一个小半圈,像是避开了什么。
漆黑的夜色里,是一辆脱了马的马车车厢,颓然地落在地上。
一些女眷用的瓶瓶罐罐从帘子里滚落下来,那瓶“墨竹”正好摔碎了。
一阵风吹过,马车的帘子被风撩起,里面倒着两个婢女,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双眼睁得很大,胸口一大片血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穿透了。
她们死了已有两日,身上的血早就干了,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道。
就连顺着帘子被撩起的缝隙落进去的月光,也变得森冷非常。
“等等……”路小蝉的脸转向车厢的方向。
“怎么了?”舒无隙问。
“这里是不是有人死了?我闻到血腥味……还有……尸体腐烂的味道。”
舒无隙的声音很轻,说了句:“不关我们的事。”
听他这么说,路小蝉基本可以确定确实有人死了,只是无论什么在舒无隙看来都是“不关我们的事”。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舒无隙不喜欢路小蝉管闲事,更多的是因为在舒无隙的眼里,活人和死人……没啥子区别。
看着路小蝉的表情,舒无隙收紧了锁仙绫,轻轻拉了一下:“要是这里味道难闻,我们就换个地方留宿。”
路小蝉立刻点头。
他有自知之明,离开了鹿蜀镇,他肩不能扛手不提,除了哐哐撞大墙,什么也不会,还是乖乖听舒无隙的话。
他们走出了那个破败的村子,空气里也渐渐闻不到难闻的味道了。
憋着一口气的路小蝉,终于可以深深地吸一口气。
“小蝉,再往前又是山脉了,我们就在这个土地庙里睡一晚。”
“好啊!好啊!”
只要你告诉我,这是个土地庙,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庙就好。
庙门有点小,麓蜀挤进去的时候,差点让路小蝉脑袋撞在庙门顶上。
还有舒无隙将“锁仙绫”一拽,路小蝉就从麓蜀的背上一路顺着他的尾巴上滑下来,舒无隙直接双手一捞,就把他给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路小蝉:我不干!
舒无隙:怎么了?
路小蝉:你那个什么火烧的那么旺,碰一下我就疼死啦!你要是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是说我会疼!那怎么总是我疼,不爽!
舒无隙:都是疼,前者只是疼。后者只是最初疼而已。
路小蝉:我信你的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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