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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蝉却觉得大概是自己看不见汤包,所以夹起来的手法不对, 让汤包容易破裂。
这么一想, 他就又有主意了:“无隙哥哥, 你来夹汤包, 我来给你吹!”
“好。”
换成舒无隙夹着汤包,送到路小蝉的唇边。他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然后吹了吹, 把汤包吹得微微鼓起来, 舒无隙才吃了下去。
“无隙哥哥,好吃吗?”
“好吃。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总会把这些汤包想成是你。轻轻咬一口, 然后再一口吃进嘴里面。”
他说的一本正经,路小蝉却腾的一下耳朵都红了, 直接窜起来, 拽了舒无隙就走。
“小蝉, 怎么了?”
“吃了你!”路小蝉心里痒痒的厉害。
远远听见摊子的老板喊着:“还没给钱呢!”
路小蝉已经拽着舒无隙御剑而去,一枚银豆子落下来,正好落在老板的后衣领里。
“哎哟!这是什么!什么啊!”老板跳了半天, 才找到这枚银豆子,顿时眉开眼笑。
朱旭山下的客栈大多简陋, 路小蝉内心燥意难平,再加上吃饱喝足, 刚踏进了客栈里,就从舒无隙的身上摸了个金豆子,还没等客栈老板招呼, 就拽了舒无隙往上走。
老板一看对方扔来的金豆子,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他叫了声“小二”,就跟了上去。
“二位客官!本店天字第一号上房——”
“上房不上房不打紧!”路小蝉晃了晃手腕,“最重要床榻要坚固!雷劈下来也散不了!”
“本店的床榻是南离沉香木!坚固的很!”
路小蝉才把舒无隙推进那天字第一号上房,就“哐啷”一声把门关上了。
客栈老板站在门外,愣在那里,再看看手里的金豆子,立刻又恢复了满脸的笑容。
“客官有事儿就说一声!”
“没事儿!没事儿!”
路小蝉把舒无隙往榻上一摁,舒无隙背脊笔挺地端坐着,低着眉就看着路小蝉。路小蝉舔了舔嘴唇,说了声:“看我们两谁才是汤包!”
手指轻佻地撩了一下舒无隙耳边的那一缕发丝,接着就亲了上去。
他的舌尖本还想好好舔一下,谁知道肩膀被摁住,哗啦一下就被甩到榻上去了。
才“哎哟”一声,路小蝉一睁眼,就看见舒无隙覆在自己的身上,两只手就撑在他的耳边。
路小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你就不能让一让我吗?”
“不让。”舒无隙回答。
说完,就压下来,一阵翻搅,亲的路小蝉头晕目眩。
路小蝉就不明白了,都是亲一亲,舒无隙怎么就能亲的那么用力?总让路小蝉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了什么邪魔外道,舒无隙的亲吻就像诛邪的剑阵,要把他给炼化了,连渣都不剩!
路小蝉心想,从前自己的修为是一般啊!现在可不一样,他炼化了魔君靡旖,就不信还挣不脱舒无隙!
只是……再不让老子喘口气,就真要飞升转世啦!
舒无隙就像是知道路小蝉快断气了,终于松了口,在路小蝉的上唇抿了抿,就撑着上身不让自己压着他,低头看着他。
路小蝉用力呼吸了好几口,双眼里都是水光,挣扎的时候头发丝也掉落了下来,绕在脸颊耳畔边。
路小蝉脑袋里还是白茫茫的,等到舒无隙的手指将他脸颊边的发丝拨开,他骤然醒过神来,一道医咒就点在了舒无隙的眉心。
舒无隙愣在那里,直到那道医咒没入了他的体内,他直起了身来。
路小蝉还是第一次看见舒无隙迷茫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拍起手来:“哈哈哈哈!送你一道清源咒!清心寡欲吧你——”
谁知道这道咒对舒无隙压根没有什么用,他勾着路小蝉的腰带用力一拽,说了声:“那你就给你自己下咒吧。明明是你先招我!”
这山雨欲来之势,路小蝉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哟!
路小蝉就非要跟舒无隙较劲,总想往他身上翻,谁知道在上面也有在上面的苦楚。
片刻之后,就听见路小蝉声音发颤地哼哼说:“我想躺下……”
“不行。”
路小蝉就是要躺下,舒无隙就是撑着他,两人斗来斗去,灵气相撞,舒无隙完全碾压路小蝉,路小蝉心一横,直接自己把榻给震塌了。
听见那一声巨响,正在摸着那粒金豆子的客栈老板全身一震,赶紧跑上去一看。
哎哟亲娘哦!
就跟地震了似的。
“二位……你们……是要把小店给拆了吗?”
“不不不,我们专业拆榻一百年……啊,不对,一千年……”
路小蝉看了看舒无隙,又道:“一万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一万年”的时候,舒无隙好像笑了。
之后的日子,路小蝉拉着舒无隙东晃晃西晃晃,御剑飞行他都能靠在舒无隙的怀里打个盹儿。
他们去吃了沐星河畔的糖醋鱼,汶鸣山的爆椒野兔,还有各种点心小吃数不胜数。
吃饱喝足犯了困,路小蝉就拉着舒无隙租了一叶小舟,舒无隙靠坐着,路小蝉就睡在他的身上,一片大荷叶正好遮着脸,路小蝉睡得香了还砸吧砸吧嘴。
流云缓慢地幻化成不同的样子从他们的头顶经过。
路小蝉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无隙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无聊……没有无意境天的那些藏经典籍有意思?”
舒无隙就抱着他,淡淡地说了句:“细细想来,这也许就是我想和你一起过的日子。”
“哈哈哈?真的?”路小蝉翻过身来,趴在舒无隙的身上问。
“真的。你身在花花世界,但无论你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或者遇上什么人,你想到的都是我。”
路小蝉心念一颤,抱住舒无隙狠狠亲了好几下。
“不许反压我!会翻船的!”路小蝉非常认真地说。
他们就任由这艘小舟随波逐流,夜晚也能看见不同的两岸风光和万家灯火。
路过水域纯净之地,还能看见萤火虫就趴在岸边,而路小蝉趴在船弦上。
他忽然明白,过去并不是舒无隙不够好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而是自己总是不满足。
“无隙哥哥!无隙哥哥!我有问题要问你!”
路小蝉的手在水中划了划。
“你想问什么?”
“这条河的尽头是哪里?”
“自然是东墟的无境海。”
“那夜晚的尽头是什么?”
“黎明晨曦。”
“我呢?”路小蝉又问。
“你不会有尽头的。”舒无隙轻轻摸了摸路小蝉的脑袋。
路小蝉眯起眼睛,将停在自己鼻尖的那只萤火虫吹开。
“无隙哥哥是笨蛋。我的尽头当然是你啦!”
舒无隙良久都没有说话,但是路小蝉听他的心跳,就知道他心中欢喜。
小舟离开了那片萤火虫,路小蝉午睡睡太久了,夜里反倒没有一丝睡意。
他们飘着飘着,两岸的景致也逐渐开阔起来,原本的水乡人家慢慢变成了陡峭山岩,竟然生出几分萧瑟的感觉来。
路小蝉小声抱怨道:“早知道方才就该下了船,还能找户人家,喝口热汤。”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峭壁之顶,两股灵气相冲,引起不小的震荡,就连路小蝉所在的小船都被震得倒退了几丈远。
一个身影从峭壁之上坠落,路小蝉侧耳,忽然周身一紧,无痕剑出鞘,他拉了舒无隙御剑飞奔而去。
“是江无潮——”
路小蝉认得他剑穗上的铃声。
就在江无潮即将落入水中的刹那,被路小蝉拽住了衣领,舒无隙抓住了他的鸣澜剑。
“那峭壁上的是何人?竟然能伤了江无潮?”
在路小蝉的心里,江无潮是老好人,打伤江无潮的,自然是大坏蛋了!
而且到底是谁,连执梧山庄都敢招惹?
路小蝉立刻施展辨灵,感觉到有两个灵气不凡之辈正御剑离开,但是他们是朝着两个方向离去的,自己该追哪一个?
“往西边去的,应该是肇澜君。”舒无隙开口道。
“肇澜君?”
管他三七二十一,肇澜君在西渊出事儿之后就逃之夭夭,连回来请罪都不敢,要么是入了魔,要么是没胆量没担当。
无痕剑速度太快,风就像刀刃一般划过路小蝉和舒无隙的身边。
只是这二人能以灵气来抵挡,但是江无潮就惨了,风刃一吹,先是裤子发出“嘶啦”一声,等路小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无潮的里衣都快没了!
“哎哟我的亲娘!”
路小蝉正低头,舒无隙就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闷闷的一句话都不说。
意思就是,别的男人你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咯。
无需片刻,肇澜君就感觉到身后逼近的仙剑,想也不想就结出了剑阵向后一甩。
路小蝉扯起嘴角,凝了风中的水汽,直化了飞湍剑阵,冲破了肇澜君的剑阵,一脚踹在了肇澜君的后背。
肇澜君万没有想到以自己的修为,在对方面前竟然不堪一击,摔下去的时候狼狈的要命。
本来肇澜剑想要护住自己的主人,哪里想到路小蝉又结了一道剑阵将它困在了里面。
肇澜君一声高喊,落入了山林之中。
路小蝉紧追而去,穿过层层密林,找到了肇澜君。
他挂在树上,满脸都是划痕,正在召唤自己的剑,可半天没有反应。
他抬头一看,才从树枝的缝隙之中看到一个大阵,像牢笼一般困住了自己的剑,它就像是无头苍蝇,怎么样也冲不出来。
肇澜君心中大惊,什么样的人有如此修为困住他的肇澜剑?
谁知道路小蝉却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手拎着江无潮,身后站着舒无隙,脚下的无痕剑身之中仿佛水波逐流,灵气非凡。
“你……你是……”
“我是谁?你这就不记得了?”路小蝉摸了摸下巴,“肇澜君你记性真差!”
“你是千秋殿的人!当日的接风宴,你就坐在莫千秋的身后!”
“阿哟,你总算想起来了?”
路小蝉眯着眼睛笑着,但是肇澜君却内心一阵怀疑。
区区一个少年,竟然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剑阵浑厚有力,变化极快防不胜防。
什么时候千秋殿的弟子,都这般厉害了?
就连他脚下的这柄剑……乍一眼看温和明润,但再多看一眼,就知道沉厚的灵气汇聚于一柄剑中,顺柔至极便是至刚。
“肇澜君,你师父澔伏都罪告天下了,你不回去负荆请罪,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一路走到黑吗?”
“这位仙君别误会!当日我引千秋殿主出重峦宫,也是遵从师命!后来事情败露,法宁师叔问我们师兄弟三人是愿意跟他走,还是留在西渊和我师父澔伏一起被天下讨伐……”
“所以你就选了跟你师父法宁走?”
“当时法宁对我和两位师兄说,他有澔伏不配成为西渊剑宗的证据!只要我们三个拿到了这证据,就能回西渊翻盘!”
“你师父都卸下剑宗之位,诚恳的很,自愿留在西渊镇守御邪钟。你那位法宁师叔所说的证据,应该就是淳宁君吧?”
“你知道了?是的,淳宁君亲眼目睹了澔伏入魔,还被他毁了容颜,也是澔伏耗尽上一任西渊剑宗最后精气的见证人。只是没想到师父心中邪魔已除,坦荡地将这些罪过都承认了,就算找回了淳宁君,也只是证明这些他承认的罪过……”
“对啊,又能如何?你那位法宁师叔也是真奇怪!如果他真的为了淳宁君好,就该送她去太凌阁!就算治不好她的脸,依昆吾的本事给她做个面具戴着以后能见人也成啊!”
“就是因为法宁师叔的举动不合常理,我们师兄弟三人想要闹清楚他到底在盘算什么,好将功折罪……于是假装继续跟随他……终于被我们探知法宁师叔他想要干什么了!”
“他想干什么?”路小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要将淳宁君送去太凌阁!”
“对啊,治病医脸,可不就是要找太凌阁?可是昆吾还在西渊为澔伏调理内丹……”
法宁就是要趁着昆吾不在,他对太凌阁另有所图!
“他是要拔了灵藤‘千里婵娟’啊!炼化成金丹,给淳宁君服用!”
这要是被昆吾听见了,可别一口血喷出来啊!
“江无潮又是怎么一回事?”路小蝉冷声问。
“江掌剑奉命追捕我等,但是我们事情还没有办完,法宁师叔又命我等除掉他!沉桀君继续跟着师叔,我和青洚君只能出手……但是你看,我们都没要江掌剑的性命!足见我二人是有意要放过他啊!”
路小蝉看了一眼江无潮。
确实,既然是青洚君和肇澜君一起出手,要江无潮的性命是不难的。但是江无潮虽然受伤昏厥,可性命犹在,足见这二人确实手下留情。
“无隙哥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青鸟传书,叫昆吾赶紧回太凌阁?”
“那是自然。青洚君与你去了不同的方向,他意欲何为?”舒无隙问。
“他自然是要追上师叔啊。”
“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辨别不清楚。”路小蝉歪着脑袋,打量着肇澜君,“我们不能轻易信你,也不能不信你。”
“师叔去接淳宁君了,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也可以赶去太凌阁,怎么样也会比师叔先到一步。”肇澜君看起来十分恳切。
路小蝉看了眼江无潮,对舒无隙说:“也罢,我们就回一趟太凌阁吧。正好江无潮也需要养伤。”
舒无隙点了点头。
路小蝉撤了剑阵,肇澜剑立刻飞了下来,接住了肇澜君。
“啊——”路小蝉示意肇澜君张嘴。
肇澜君虽然猜到了路小蝉要干什么,为了表明自己所言非虚,立刻张嘴,路小蝉扔了一颗小药丸进去。
“此乃‘裂丹丸’,服用之后若七日之内没有解药……”
“我的丹元会裂开?”肇澜君问。
路小蝉笑了:“是会裂开,所以你就要日日夜夜苦修,修补丹元中的裂隙。日日往复,只要你勤奋修行,修为是能保住的,就是在想要精进,没可能了。”
“没想到千秋殿竟然有这样的丹药?”肇澜君捂住自己的胸口说。
路小蝉乐了:“这可不是千秋殿的丹药,而是太凌阁的!”
“这是太凌阁哪位医修所炼?”
“离澈君啊!”
说完,路小蝉就带着舒无隙和江无潮赶往太凌阁。
舒无隙问:“昆吾什么时候给你的‘裂丹丸’?”
路小蝉叹了口气:“什么‘裂丹丸’啊!就是路边一文银子二十粒的糖丸!”
“所以裂不了丹?”
“废话!”
再度回到太凌阁,路小蝉还真的是百感交集。
他们落在了那个草庐门前,路小蝉拽了一下六角风铃,嚷了声:“本君回来了!娃娃们快来给你们师叔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路小蝉探了探脑袋:“哪个小乖乖给我开的门?是青曜?还是子桥?”
但是却无一人应答。
路小蝉心绪一紧,下意识抓紧舒无隙的手。
“我们还是不要带江无潮进去的好。”
“嗯。”
太凌阁的虚空层叠一向是路小蝉最不喜欢的,他总是入了虚空就分不清楚方向,所以这第一步,他还真是不敢迈。
谁知道舒无隙直接伸手摘下了草庐屋檐下的六角风铃,倒转过来,递给了路小蝉。
“你看看。”
“诶?这是什么?”
原来在六角风铃的内部,刻着乾坤阵。
每次有访客前来,一旦拨弄了六角风铃,就等于重新置换了太凌阁内的虚空顺序。但是如果将这六角风铃随身携带,只要往里面看一看,就知道阵眼在何处,也就不会在虚空之中迷路了。
“无隙哥哥,你真聪明!”
“是昆吾太笨了。”
两人走了进去,曾经的太凌阁内灵气逼人,如今却死气沉沉。
且不说看不到一个太凌阁的弟子,寂静得让人心慌。
就连昆吾栽种的那些仙草都一一枯萎没了生气。
路小蝉的心跳的飞快,他握着舒无隙的手心都在冒汗。
“无隙哥哥……你有没有看见灵藤‘千里婵娟’?”
灵藤“千里婵娟”一直守护着长湮的肋骨,直到肋骨认了路小蝉为主人。
它是上古灵藤,传闻是太凌阁的创派祖师凌源真君亲手栽种,第一任泱苍君以灵气喂养,万余年来,沐浴着太凌阁的人杰地灵,说是“神物”也不为过。
“它已经枯萎了。”舒无隙的声音很沉。
路小蝉颤了一下。
“枯萎?‘千里婵娟’怎么可能枯萎?”
他们来晚了一步,法宁真君应该已经来过了。
路小蝉还是难以置信,舒无隙拉着他的手,低下身来,触摸上一片枯槁的藤木。
只是轻轻一碰而已,没有温度,也感觉不到灵气的流动,只听见了不断蔓延开来的碎裂声音,路小蝉赶紧将手收了回来,但它还是碎裂开了。
眼泪落了下来,在太凌阁的那段日子里,“千里婵娟”也曾陪着他。
他还记得自己爬上去,摘了好多好多“千里婵娟”的果子,青曜就在藤下求他赶紧下来。
“它是灵藤啊……怎么会枯萎呢?”路小蝉问。
舒无隙单膝俯身,手指沿着灵藤的根划了一道弧线,顿时,黑色的邪阵浮现了出来。
路小蝉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
“是魔都吸取精魂的邪阵。法宁真君应该就是用这邪阵将灵藤的精气都吸走了。只是要用这邪阵,就必须有献祭。”
“难道说……整个太凌阁的弟子都被……都被献祭了?”
所以他们才会找不到任何人!
路小蝉晃了神,大声呼喊起其他人的名字来。
“子桥——青曜——你们在不在?华熵!言洇!”
他的声音久久回荡起来,空旷得让他心寒。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灵藤干枯碎裂,化作尘埃落下。
舒无隙一把拽过了路小蝉,护在了怀里。
路小蝉的眼泪滑落,浸湿了舒无隙的衣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张张或天真或正经八百的脸,他们唤他“小师叔”,追在他身后收回他那些用灵草编成的猫猫狗狗……
而灵藤就这样化作了尘土。
这时候,尘土之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路小蝉十分警觉,他一侧目,发觉有许多道灵气勾勒出人形,正在往上爬。
“无隙哥哥,灵藤之下有人!”
他奔跑了过去。
舒无隙一道灵气推开了尘土,就看见一只手伸了出来,路小蝉发觉这人的灵气挺弱的,下面还有很多人把他往上撑。
路小蝉忽然明白了过来:“是青曜啊!”
他抓住青曜的小细胳膊,一下子将他拽了出来。
青曜趴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咳嗽,灰头土脸,看见路小蝉的瞬间,就一把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师叔——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太凌阁都没了!”
接着,不断有太凌阁的弟子从下面爬出来,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路小蝉看了,却巴不得把他们每一个人都亲上一大口。
仿佛自己一夕之间经历了大悲大喜。
子桥摇晃着过来,推了青曜一把。
“你这没出息的!什么叫做太凌阁都没了?师叔不是来了吗?师父也在西渊啊!我们每一个都还活着!只要有一个人在,太凌阁就在!”
路小蝉抹开了脸上的眼泪,递了一粒丹药给子桥:“你赶紧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日傍晚……法宁真君带着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到访……”
那女子,便是被澔伏毁容的淳宁君。
他们二人的到来,令整个太凌阁都戒备起来。
子桥作为昆吾的首徒,见了他们二人。
法宁真君非常诚恳地跪在了子桥的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说他明知道澔伏入魔却不多加阻拦,是为了淳宁君。
“我甘愿为助纣为虐,就是希望有一日澔伏入魔铸下大错,身败名裂——所以才会与他体内的魔君戮厉合谋,邀请众仙门前来重峦宫……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炼化众仙首,只是想澔伏犯错而已……如今澔伏已经认罪,众仙门皆道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淳宁君怎么办?她这一生最大的过错也就是陷害了莫千秋!西渊一战,莫千秋声名显赫,可淳宁君却……她是一个女人啊!”
法宁真君跪在了子桥的面前,声泪俱下。
他摘下了淳宁君的面纱,淳宁君想要遮住自己的脸,法宁真君拦住了她,说不让太凌阁的人看看,怎么知道当年的澔伏有多过分。
淳宁君原本是西渊第一的美人,她左侧的脸有多动人,右侧的脸就有多恐怖。
看着这么严重的伤势,子桥心软了,答应了法宁真君。但这并不代表子桥没了戒心,他将法宁真君囚在了昆吾的静室内。
但没想到法宁真君竟然以邪阵炼化了昆吾静室内的灵槐,并借助此力,离开了静室,假意要偷取灵藤“千里婵娟”的果实,引来了太凌阁内所有的弟子。
却没想到,他在此处施了邪阵,要将所有赶来的弟子全部献祭,炼化灵藤。
灵藤拥有万年的灵气,已通人性,它拼尽了自己的灵气,将入阵的弟子全部都收入了自己的根下面,那正好是另一个虚空。它又拨动了六角风铃,将弟子们置换了位置。
“如果法宁真君的邪阵没有献祭,又是如何催动的?”路小蝉皱起眉头。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啊!如果不是师叔你回来,又拨动了六角风铃,我们不知道要在虚空里困守多久!”
众位弟子看着地上灵藤碎裂的痕迹,痛心疾首,他们小心翼翼地要将灵藤收集起来。
青曜忽然大惊失色,跌倒在地:“这……这是……这是谁啊!”
“什么?怎么了!”子桥和其他弟子们赶了过去。
只看见一个干枯的尸体扭曲的样子蜷缩在地上。
路小蝉和舒无隙走了过去,路小蝉看不见这人是什么样子,但听子桥的形容,不但精魂被吸干,丹元也无踪,就连血肉都干涸了。
子桥只是找了根枯枝碰了他一下,即刻就化成了粉末,惊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在衣物之间,子桥挑起了一个腰牌。
“他是法宁真君!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给献祭了!”
“自己献祭?”路小蝉歪了歪脑袋,“未必吧?虽然说要让淳宁君的脸复原必须要她拥有比澔伏更高的修为……要达到这个目的,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命还是比脸珍贵吧!我们太凌阁的面具戴在脸上那可是如假乱真啊!”
“是啊……完全可以让淳宁君先带着面具,然后慢慢医治好脸,没必要做的这么绝!”
就在这个时候,昆吾赶了回来。
路小蝉本以为他会立刻号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但他只是冷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师兄……我知道灵藤没了你肯定很难过,但是……”
昆吾闭紧了眼睛,施了一道医咒,将灵藤的尘骸收敛了起来。
“万物枯荣,是自然法度。灵藤护住了太凌阁的众位弟子,死得其所。只是……泱苍君你不可在此逗留,必须马上回去无意境天!”
昆吾字字铿锵,肯定无比,和之前说话总是绕了半天才到重点全然不同。
“什么意思?”路小蝉顿觉大事不妙。
灵藤和无意境天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吗?法宁真君既然被献祭炼化,得益的人是谁?”
“淳宁君啊,她这下修为大增!那她也是要去西渊找澔伏报仇雪恨啊!关无意境天什么事?”
路小蝉一回头,就看见舒无隙眉心一凛。
“小蝉,我们即刻回无意境天!”
舒无隙竟然着急了,路小蝉立刻让无痕剑出鞘,带着舒无隙冲出了太凌阁。
“无隙哥哥!你快跟我讲清楚啊!”
“灵藤‘千里婵娟’是凌源真君种下,受过第一任泱苍灵气喂养的灵藤!而且它还守护长湮肋骨万年有余,自然也有长湮的精气在其中。淳宁君拥有了灵藤的精元,且不说修为大增不惧无意剑海的威压,她如果从解剑石中拔出我的无隙剑……”
路小蝉的心猛地一阵下沉,背上起的都是冷汗!
无隙剑说不定会以为是泱苍君回来了……不以反抗就离开解剑石!
若是那样,无意剑海就会坠落下来了!
可如果淳宁君想要报仇,以这身修为去找澔伏绰绰有余!为何要让无意剑海落下来呢?
除非——淳宁君早已入魔!
她拔开无隙剑并不仅仅是为了让剑海坠落,而是为了释放被镇压的邪神混沌!
疾风万里,路小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无意境天,因为速度太快了,周身如同着火了一般,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痕迹,像是天空裂开了一般。
各派仙首都看到了这番奇景,一时之间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凌念梧仰起脸来,眉心紧蹙,瞬间出剑,冲了过去。
门下弟子惊道:“庄主!您要去往何处!”
“无意境天怕是生了异动!我必须去看一看!”
南离境天的渺尘元君也道:“只有至剑以极速飞行才会有这般景象!如果无意境天无恙,泱苍君无需这般着急!”
渺尘元君即刻御剑离开了南离。
莫千秋本来刚驯服了一条沙蛇,正把它欺负的一愣一愣,窝在地上不敢动了,可是一抬头就看到那一抹金线。
“这两人是赶着投胎,还是赶着洞房啊?”
莫千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路小蝉那把懒骨头,无论投胎还是洞房都不至于飞这么快!”
而北溟的冰川之中,涟月元君身上披着厚实的皮毛大衣,怀里窝着一只灵兽正闭着眼睛打着盹儿。
灵兽被他抱的太紧了非常不舒服,踹了他一下,涟月元君只好仰面躺下。
而那头灵兽就站在他的胸口上,绕了一圈,窝成了个团子,继续睡了。
涟月扯了扯灵兽的耳朵,不满意地说:“临霜啊,你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不见你修行!这得多少年以后你才能恢复人身,好与我相亲相爱啊?”
下一刻,涟月的下巴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他一仰头,就看见了远处那道金线。
“哎哟……这是天裂开了?”
怀里的灵兽从厚实的皮毛大衣里探出脑袋来看了看,然后困倦的眼睛忽然来了精神,一直用脑袋撞他的下巴。
“那里是无意境天,归泱苍君管。我们在北溟吹吹冷风看看极光就好……哎哟!你又踢我!好好好,我们去看看!你别踢我啦!”
眨眼的功夫,路小蝉和舒无隙就来到了剑海之下。
就在这个时候,无意剑海竟然翻滚了起来,像是要坠落了一般!
“是有人要取出无隙剑!”
“那你赶紧收了剑海!”
路小蝉逆风而行,那呼啸磅礴的剑意就像是随时要将他湮灭。
舒无隙闭上了眼睛,与无隙剑共感。
解剑石前,淳宁君双手握在剑柄上,将“千里婵娟”的灵气附着在了无隙剑上,剑的灵气与淳宁君的灵气相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解剑石颤动着,仿佛要留住无隙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完结篇的上篇。
打算参加完结围脖抽奖的宝宝们可以这章截一下自己的评论当做追文记录。
明天尽量完结,如果明天实在太紧张,正文完结章可能是周一。
但胖瓜会尽量明天中午12点发完结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