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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姚玉容洗完澡, 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 无缺院上午的训练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她匆匆的做好午饭, 明明凤十六吃的很香, 她却没什么胃口, 只觉得十分疲倦, 头脑晕胀,略略吃了几口菜, 便困倦的坐不住了。
她以为自己只是困了,但在旁人眼中,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怏怏蔫蔫。
待凤十六吃完, 她便迫不及待的拽住了他的衣袖,央求道:“十六,我想午睡。”
凤十六有些不解:“那你去?”
但姚玉容一个人, 却怎么也不肯上床。也许是偏见,但她总觉得那床“不干净”。只有凤十六陪着她, 她才能放心的躺在上面——用一个不大恰当的比方,这就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沉在海里,而凤十六就是她的救生艇。
因此,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恳求道:“你陪我好不好。”
凤十六愣了一下,“那你先去床上, 我洗完碗就来。”
“你把碗放在那,等晚饭的时候再洗嘛。”姚玉容却困的厉害,她有些不满道:“我好想睡觉了!”
她的语气和情绪都肉眼可见的急躁了起来, 凤十六迟疑了一会儿,只好妥协道:“……好吧。”
他脱掉外衣爬上床去,姚玉容立刻跟着钻进了被窝。
她头脑有些发晕,双脚十分娴熟的贴在了他的脚踝处,也不管这个举动暴露了晚上她是主动靠在他身上的事实,侧身便靠在了他的肩头,几乎一接触到令人安心的温暖,便闭上眼睛,立刻陷入了沉睡。
凤十六还是第一次醒着被她贴的这么近。他僵硬的躺了一会儿后,便觉得全身有些酸痛难忍,他试着动一动不大会影响到姚玉容的脖子,可一转头,她的睡颜便猝不及防的闯进了视线。
只见身旁的女孩乌发如云,肤白似雪,纤长的睫毛安静如蝴蝶的羽翼停栖。大约是睡得很熟了,双颊微微染上了些许红霞,不知梦见了什么,嘴唇微张,显得很是娇憨天真。
红颜坊是个看长相的地方,而惜玉院,又是这么多眉目如画的女孩之中,容貌最为拔尖的地方。
凤十六之前就知道流烟很好看,但他从没注意过她究竟有多好看。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做她的搭档。
小孩子虽然还不懂情爱,却也会下意识的追逐和喜爱长得好看的同伴。
凤十六看着她,眉眼间渐渐地流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
好像他身边的人并不是朝夕相对的搭档,而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以前好像从没见过她,也从不认识她一样。这样古怪的情绪,让凤十六仔细端详着姚玉容的睡脸,让他惊奇的是,她好像没有一个地方和以前不一样,却又好像所有的地方,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知不觉,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但这年头可没有闹钟,他这一睡,却硬生生的错过了下午无缺院集合的时间。
当凤惊蛰眉头紧皱着闯入木屋里,准备兴师问罪的时候,却发现姚玉容蜷缩在凤十六的怀里,已经眉头紧蹙,浑身发烫了。
凤十六浑然不觉,抱着个“暖炉”,睡得很是香甜。
“还是发烧了。”
看着她那模样,凤惊蛰“啧”了一声,感觉颇为麻烦。
无论怎样,疾病几乎就是麻烦的另一个名字。
而他这一声“啧”,声音并不算大,却不知怎么的,莫名的惊醒了凤十六。
他下意识的一跃而起,伸手就抽出了压在枕头下的匕首。他的眼神仿佛瞬间就恢复了清明,显得格外犀利明锐,但凤惊蛰却看得出,他眼神深处分明是还没睡醒的惺忪迷茫。
——他估计都没认出来,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八成是睡懵了。
看他脸上的表情,凤惊蛰都能猜得出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我是谁?
我在哪?
这是哪里?
这人是谁?
凤惊蛰站在原地没有动,免得刺激到他。过了好一会儿,凤十六才稳了稳神,认出了眼前的教官,霎时冒出了一头冷汗。
“教官……”
凤惊蛰淡淡道:“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么?”
凤十六一点也不傻,立即猜到自己多半睡过了头。他低下了头去,倒也没有辩解,而直接看似温驯的认错道:“我错了。”
凤惊蛰也没有多加为难道:“下午训练完后,额外上下山十趟。”
“是。”
他低着头,乖乖应下,就要绕过睡在外侧的流烟往外走,凤惊蛰却又道:“你搭档生病了,你知道吗?”
听见这话,凤十六这才困惑的抬起了头,然后低头去瞧姚玉容。一瞧他那样子,凤惊蛰就知道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朝着床上的姚玉容扬了扬下巴,淡淡道:“我们在这说了这么多话,她都没有被吵醒,连动都没动一下。而且眉头紧皱,呼吸急促,加上上午又掉进了水潭里——这么多的征兆,你就不会多注意一下么?”
“那……”凤十六有些不知所措道:“我?”
“当然是把她叫起来了。”凤惊蛰却理直气壮道:“你以为生病就有特权?这个世界可是很残酷的!”
凤十六沉默了片刻,这才俯下身去,摇了摇姚玉容的肩膀。
“流烟?”见她毫无反应,他顿了顿,加大了些力气:“流烟,醒醒。”
姚玉容双眼紧闭,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嗯”了一声,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吟。
凤惊蛰见状,面无表情的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强硬的把她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这样的拖拽让姚玉容的胳膊和肩膀格外疼痛,她面上流露出一丝痛意,终于睁开了眼睛,却还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来。
凤惊蛰冷冷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一声,你生病了。但若是想要看病,治病,需要的大夫和药材都需要交换。你还赊欠了两套衣服和一个木盆。若是七天后不能足额还上,后果自负。所以我们走了之后,你可以继续睡下去,但我劝你还是撑着身体起来多绣点绣品比较好。不然你的搭档,一个人怕是负担不起。”
姚玉容捂着自己被他扔下的肩膀,痛哼了一声。她坐在床上似乎呆滞了一会儿,这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下意识的,她就想要拿出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绣帕——那张绣帕远比其他女孩的绣品更加出色,理应能换得更多的物品,抵消更多的债务。
可是,她们才上山两天,姚玉容再怎么天才,两天之内,也不可能绣出如此精细的成品。
凤惊蛰当然不会刺绣,也不懂刺绣,但不会,不懂,不代表看不出好坏——
那绣帕上绣的风景栩栩如生,针脚细密,阴影过渡自然,色彩变化毫无生硬之处,纵然刺绣大师或许会觉得“匠气太重”“死板”“没有灵性”,但在常人看来,这种水平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
所以至少……要再等上几天,才好说得过去。
“老师,”姚玉容站着累,她无精打采的坐在床沿,不大舒服道:“我知道了。”
凤惊蛰却没有走:“你现在就可以赊欠药材。等无缺院下午回来,我就可以带给你。”
“当然,”他随即又补充道:“你也可以自己去采。但万一滚下山去,你也要考虑该怎么办。”
姚玉容以一种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心态,正想说“那就赊吧。”,却忽然慢了一拍的反应过来,自己有卡牌啊。
果然是生了病,脑子转的就慢了许多。
因此她硬生生的改口道:“谢谢老师……不过,不过我还是自己去采吧……”
凤惊蛰扬了扬眉毛,却没再说什么。
他们离开后,姚玉容给自己刷了一张【海咸河淡】出来,往身上一拍,立刻牌到病除,整个人都精神多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装几天病,以营造出一种“病去如抽丝”的正常感——不然的话,上午着凉下午痊愈,实在是一件特别扎眼的事情。
姚玉容便跟仙儿,拢烟说了一声自己生病了,两个女孩儿便立刻说她们正好要去找草药,会帮她多带一份。
谢过之后,姚玉容先把中午剩下的碗给洗了——毕竟不能让装病耽误正事。
但洗的过程中,她时不时记得咳嗽几声,捂住胸口在椅子上软瘫一会儿,艰难的喘几口气。
她估摸着,自己的演技应该还成。
就这样,几分钟能洗完的碗,姚玉容断断续续洗了十几分钟。然后便见无缺院的人不久之后又回来了。
他们满头大汗,步履维艰的……搬上了一台又一台,纺织机。
姚玉容瞧见走在一旁监察的凤惊蛰,忍不住问了一句道:“这个,也是要换的吗?”
凤惊蛰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姚玉容欲言又止,把心里想到的人工费运输费换成了比较合适的词汇:“那,他们这么辛苦的抬上来,这份辛苦能抵掉多少?”
“辛苦?”凤惊蛰却以一种非常冷血的剥削家语气,不以为然道:“辛苦能值多少钱?”
……哇,你这个黄世仁!
而毫无疑问,这些纺织机需要的交换数目,现在没人能拿的出来,但从长远的利益来看,有了纺织机,在家可以自己织布,做衣服,虽然成本很高,但收入也能大大增加。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跟姚玉容一样,走上了赊账的不归路,背负起了如果不努力,很可能会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的债务。
凤十六因为中午睡迟了,辛苦的搬上这么沉重的大物件后,还要继续在山里训练。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累得全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姚玉容连忙去打水,这山上条件有限,洗澡是不能天天洗了,应急的时候,只能用毛巾沾湿,擦拭身体清洁。
打水的时候,她还记得咳嗽几声,显出吃力的样子,走的磕磕碰碰一点。
凤十六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水桶,担心道:“我自己来吧。你去休息。”
“那……咳,咳咳咳……那好吧……”
因为他回来的晚了,又休息了一会儿,才跑去山林里狩猎,于是吃饭的时间也比旁人晚了一会儿。
等别人都睡下了,姚玉容才咳着嗽,跟着凤十六爬上床去。
不过,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并没有给别人可乘之机。
当凤十六累极了的倒床而睡,姚玉容也闭上了眼睛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度惊恐的尖叫,刺耳的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啊!!!!!!!!!!”
那是仙儿的声音。
姚玉容和惊醒的凤十六对视了一眼,连忙又下床去看。只见不少人都打开了屋门,朝外张望,想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而过了一会儿,仙儿的屋门打开了。
麒初二左手擎着一支蜡烛,脸色十分可怕。而他的右手,却捏着一条长长的,柔弱无骨的,时不时蜷缩蠕动的东西——姚玉容觉得,那似乎是一条蛇。
一刹那,她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头皮发炸,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见麒初二一脚踹开了望雪的屋子,似乎冲进去直接将那条蛇丢到了望雪脸上:“你的东西,还给你!”
于是很快,第二声尖叫蓦然响彻长空。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