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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双喜很不想踏足宁府的大门,奈何他如今披着贾二老爷的壳子,不去不行,不过他还是在第一天里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没有过去,等到贾赦、贾珠这对叔侄回来后,看他们俩的脸色都黑沉一片,他心中微晒,出声道:“我之前就说了,让大哥和珠儿你们俩和我一样,今日也不要过去,被我说中了吧,是不是贾珍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死了的人是他爹娘一样。”
贾赦坐在主位上怒道:“什么像死了爹娘?他那是比爹娘死了还伤心呢,还说什么合家里秦氏比蓉儿强了十倍不止,如今去了是要绝他宁府呢。他那样子就差没找根绳子吊死随着秦氏一道去了!”
贾珠也是满脸的羞愧和不耻,他一想到贾珍的样子,就觉得难堪,贾氏一族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族长呢?
“大哥你没说什么吧?”陈双喜自然不想别人知道贾氏族里出了这样一个和儿媳私通的族长,只是他实在不放心贾赦来劝,说不定贾赦一开口,贾珍立刻就会怀疑是他们兄弟知道了什么。
“那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才懒得劝呢!反正等敬大哥的事儿落定了,咱们两家是一定要分宗的。”贾赦翻了一个白眼,好像他的品格多么多么的高尚一样。
陈双喜无言地看了贾赦一眼,看时候不早了,给了贾珠一个眼色起身道:“事儿既然定了,那弟弟我和珠儿就先回家了,明日再过来了。”
待出了荣府,陈双喜也没有坐车轿,更是让贾珠一道慢慢步行往百仁街去了,陈双喜看没走多远就一头汗珠子的贾珠有些无语,这孩子这样差的体力是怎么熬过乡试的?“珠儿,你以后莫要只在顾着读书,每日里安排半个时辰散步打拳或者出门溜达一二都可的。身体可是科举的本钱,每天从贡院门前抬出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你再不注意身子骨的锻炼,岂不是也要竖着进去,也横着被抬出来?”
贾珠本来还为贾珠的事儿烦闷着,听到父亲说起了自己的身体不好,抬头看见陈双喜头上不过一层薄汗而已,不像自己一脸的汗水。脸色有些窘,低声应了声“是”。
“东府的事儿你也莫要多想了,那府上早就从根子上烂了,咱们家和他们除了都是姓贾外,没多大关系的。不破不立,咱们家不能靠别人,唯独靠咱们自己。”陈双喜说着拍了拍贾珠的肩膀。
贾珠很激动,用力地点了点头,“父亲说得是,我们父子自己努力,一定可以立起贾氏新的门风来!”
陈双喜笑得意味深长,眼中却有着贾珠也没有看出的冰寒。他最近在工部衙门里各种不顺利,也不是他不积极,而是工部的事情本就不大多,像是去岁冬天出京的活儿自然没有了,所以以原身贾政在工部诸事不理不问的“资历”,有事儿派发下来了早就有一堆同僚接过去了。他陈双喜只得再次沦为工部的闲人一枚,并且完完全全地被诸多人孤立了。
陈双喜不是笨蛋,他猜也猜到定是有人故意针对自己的,只怕工部尚书韩重以及两位侍郎心中都有数的,却没有一个人为自己出头,不过是如今他没有了荣府二老爷的身份罢了,不过是那个针对他的人是六王爷徒坤罢了。陈双喜眸色变暗,徒坤总归是王爷,还是一个心向王位的王爷,那次对自己动手的事情,结果好似对徒坤不利了,但是现在看来,陈双喜却觉得是自己被徒坤当了一回棋子!
立哪位王爷做储君,最重要的不是臣子们拥护谁,而是皇帝心中属意谁。徒坤之前打了自己一顿。看着是在群臣心中落了不好的印象,但是在皇帝的心中,不过是这个儿子太冲动了,太任性了。这样一个简单冲动的儿子,自然不会盯着他屁股下面的龙椅了。再说了,徒坤作为甄贵妃的儿子,就算因为那一打让许多臣子对他的印象不好,但是这其中不包括勋贵侯门。说到底,徒坤失去的不过是几边都不靠的臣子们的可能的支持而已,和赢得了皇帝的放心比起来,徒坤可谓大赢了一局。
想到这里,陈双喜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太天真大意了,以为自己是穿越的,就真的可以和某点的穿越男主一样霸气侧漏兄弟无数美人多多?这里不是小说不是电视剧,是他陈双喜现在生活的真实的世界,皇子就是皇子,他们从小就知道如何利用人、如何勾心斗角,他之前的手段和作为实在太幼稚了。
陈双喜从来没有被人打了坑了却保持沉默不还手的美德,在工部被人踩他不甘心,成为京城中是个人都可以捏的五品小吏他也不甘心!徒坤以为他位卑言轻就不敢反抗?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对着贾珠道:“我相信我们父子齐心,不靠大房,也一定会让咱们家这一支变强的。”
父子俩说话间,已经到了百仁街,贾宅隔壁的梅翰林家门前一片乱糟糟的,车马行李将整条巷子都堵住了。
“来喜,去和梅家的管事说说,能给咱们家让个道最好。”陈双喜的声音不小,只是梅家的人却都当没听见一样,一个管事样的胖胖的婆子正指挥着下人动作,她听见了陈双喜的话,却像没听见一样,只扫了贾家父子一眼,就别过了脸去。
陈双喜眉头微蹙,只看了来喜一眼,来喜立刻明白了老爷的意思,笑嘻嘻地上前给那婆子行了个礼:“这位大娘,你们家就算要搬东西,也不能占了整条道呀!还请行个方便,让人把马车行李挪一挪,我们也好过去归家。”
那婆子斜着眼睛打量着来喜,看他年岁不大,却身着蓝色的徽绸长夹袍,说起话来不像是大门小户的,倒也不失礼。她想到这百仁街里住的都是朝廷的官吏宅子,她刚随着二太太一家初回京,还是不要得罪人的好。随即忍了忍心中的不舒服,昂着头微微点了下才对着梅家的下人道:“都手脚快点,你们几个先将这两辆马车上得东西都搬进去,将马车挪一挪,让这位老爷和少爷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就是拉车的马都有些不安地嘶叫了起来。陈双喜冷眼瞧着,这是梅翰林家的外出做官的儿子回来了?只看这些下人的样子,他心里头对梅家的印象大跌。也是,能够为了钱让儿子订下薛家女儿,后来见薛家败了又拖拉不娶的人家,怎么可能是传言中那么风光霁月?
陈双喜看着梅家下人慢慢腾腾地搬着东西挪动马车,他冷笑了一声,唤回了来喜,抱着双臂后腿一步干脆仔细瞧着梅家下人的动静。片刻后,梅家的下人们纷纷停止下了手中的活计,给一位被婆子丫头簇拥着的,从侧门出来的一位三十如许的太太行礼。
那太太俏眉入髻,嘴角微微下垂给人刻薄之感,她看见贾家一行人的时候愣了一下,待那婆子说是往隔壁去的,她才斥责了那婆子一句,对着陈双喜等人行了个礼,“可是才搬来隔壁不多时的贾老爷和贾家少爷?我是梅家二太太,这才从南边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我家下人们这才失礼了,还请贾老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陈双喜挑了下眉头,淡淡地道:“我算哪门子的大人?梅二太太让你们家的奴仆们动作快点才是。”
“……”梅二太太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还真没有见过和妇人这般不客气的老爷。幸好她也是多和官家太太们应酬的人,很是知机,有对陈双喜这边福了福,转头促着下人快些,才又笑着道:“贾老爷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家三小子和大家的妹夫家薛家姑娘订下了亲事,说来,大人家和我们家也算是有亲了呢……”
“二太太这话我可不敢认,我妹夫乃是前科探花郎,如今的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我可不知道我那外甥女被人订下了。”他瞧也不瞧梅二太太一眼,抬步从梅家人挪开的道上走了过去,完全不顾及打了梅二太太的脸。
“父亲,您为何对梅家人这样不客气?”才踏进了家门,贾珠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他觉得现在的父亲很可能回答自己的。
陈双喜偏头看了贾珠一眼,叹息道:“你不觉得梅老翰林和你从前的老子性格很相像?”他看了一眼完全属于自己个宅子,轻笑道:“若是你老子我还没有看通透,还凡事都听老太太的,诸事不理,只和请客相公们论诗说画,依旧住在荣府里,你说咱们家以后会怎么样?”
贾珠随着陈双喜的话想去,想到深处,脸色变得煞白。
“明白了吧!梅家如今的样子,他们家说不定就会走到你脑中想的那种地步了。”陈双喜“明媚而忧伤”而望天,片刻后又狞笑起来,教喊过一个从园中经过的小丫鬟,“去,将二爷和二姑娘叫来,就说老爷要问他们的功课。”
陈双喜让贾珠回去了,抛开外头那些烦人的事儿,自哼着歌儿去抽打贾宝玉去了。这一天下午,陈双喜听到了一个让他加倍忧伤的好消息,李纨有孕了,他要做爷爷了!
一想到自己满脸皱褶胡子花白被一群大小孩子喊着叫爷爷,陈双喜觉得自己的脸直抽,心中的小人不停地迎风泪流,老子才三十三岁好不好?老子怎么就做爷爷了?
次日里,陈双喜往宁府去了。他看宁府的门前、屋檐下、廊下都挂满了素白的灯笼和幔布,又因为来吊唁的人并不是太多,而就算是来吊唁的人,无论是贾氏的族人还是亲戚家的人,都是上了香鞠躬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整个府里给人一片冷寂之感。
“二老爷。”陈双喜回头一看,竟然是锦乡伯家的二少爷韩宁,他对着陈双喜行了一礼才低声道:“二叔叔若是得空,我父亲说想请叔叔一聚,说是多日不曾一起说过话了。”
陈双喜心中飞快地闪过锦乡伯□□的资料,韩家和王家一向走得极近的,要不要答应呢?想了片刻,他才笑道:“我也挺想你父亲的,带我想你父亲问好,什么时候聚一聚,让他来定吧,定好了让人给我家中送帖子就好了。”
韩宁这才松了一口气,飞快地离了宁府去了。
陈双喜上了一炷香,在秦氏的灵前站了片刻正打算离开,贾珍却抹着眼泪迎了上来:“二老爷来了。”
陈双喜挑眉:“珍儿你怎么成这样子了?敬大哥还在刑部大牢地好端端的呢。”言下之意是你为了一个儿媳妇之死哭天抢地的,实在是太过了。
“我这个儿媳妇平日里无人不赞一句的,如今去了,却没有几个人来为她哭一场,我想着心中就难受啊……”贾珍才对秦可卿得手,逼死她本是不得已的,心中自是不舍的,他这方伤心完全是真的。
陈双喜猜到其中的缘由,深深地看了贾珍一眼,低声对着贾珍说了一句话,看贾珍神色大变,这才甩袖心情舒爽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