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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处,曲径通幽,伫立着一座通体用竹材构建的小楼,小楼三层高度,一层底部却是架空,堆积着干草,畜养着三三两两的鸡鸭和山羊。顺着眼光向上望去,藤条编制的悬梯耷拉着,却异常结实。上了二层才是堂屋和卧室,但此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再往上,是异常宽广的敞开式天台,但布置却近乎简陋,只有一蓬、一席、一案及一盏茶,相比这宽敞的空间,这些个物什实际只略微占据些许地方,可偏偏构成了天台的整体布局。
乍一看,似乎简单至极,可放目远眺,四周修竹茂密,简直就是其最好的背景,清风徐来,竹香袭人,簌簌的竹叶交响声似乎组成了大自然最美妙的弦乐。还缺什么呢?其实足矣,此情此景,多一分则稍逊,少一分则不足。可不正是大巧不工的真实写照么?
此时此刻,那一张不知用何竹种制成的长案,在阳光滤过竹林后剩下的斑驳中,漾着一层淡淡薄薄地光晕,映透出一种黝青色的光泽,显然质地上层。
竹案之上,一只镌刻着古朴花纹的紫砂茶壶,虚掩着壶盖,透过那未掩实的缝隙,倒是可以看见其中还有那未用尽的半盏茶水。茶水轻轻漾着,丝丝茶香渗过壶身,和着清风、和着竹香,最终糅合成一种不知名的异香,稍稍随风入鼻,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感顿时溢满心田,令人意犹未尽。
此情此景下,还有什么比立即斟上小杯茶水,细细品咂其中滋味更显惬意的事呢?可当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寻觅茶杯,却讶然地发现,通常如影随形,拱卫在茶壶身侧的茶杯,在这长案之上,并未规规矩矩地伴随茶壶左右,而是叠着罗汉,左右各以一杯为基,其余两杯在上,各自踏着边儿,向内相迎,互为犄角,稳固着平衡。
只是这种平衡,却处处透着股子怪异,只因四杯内皆注满茶水,将将就要溢出杯外,可偏偏就维持在一个将溢未溢的状态,尤其是其上两杯,犄角支撑的平衡,仿佛稍有外力,就会瞬间打破,哪怕仅仅是一滴茶水,都有可能成为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这看似的平衡,瞬间轰然崩塌。
只是,令人想不明白的是,如此摆弄,究竟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顽童的戏谑之举?
长案架在竹篾编制而成的竹席之上,席上却空无一人,倘若用手指拭过壶身,可见余温犹存。虽不知茶杯为何被摆弄成如此模样,但想必此间主人的初衷乃是饮茶。目测那剩余的半盏茶及被斟满的四杯茶水,不难发现,这盏茶,其实精舍主人还未及享用。那么,精舍主人煮完茶,不静坐品茗,却意欲何为呢?
当移动视野,审视整座天台时,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天台空旷处,一团青影在翻转腾挪,左右互搏。由于速度极快,只能依稀辨得一道身影、一抹剑光。
只见这道身影手持快剑,将周身舞地密不透风,剑光似匹练又似惊虹,快似闪电。高速运转的剑身,带动“嗖嗖”风声,时而划破长空,剑身震颤,发出“嗡嗡”的蜂鸣,仿佛一条游龙,吭鸣翱翔。而游龙的主人,身与剑合,时而穿梭暴风骤雨,搅乱风云。时而踏空振翅万里,鹰击长空。
蓦地,一道剑光以一种不可思议之角度穿梭而来,它的出现毫无预兆,不知何所来,亦不知其何所去,当再见它时,剑身上竟然多出了两只茶杯。
再看长案,摆放造型怪异的四只茶杯果然少了两只,原本居上的两只现已出现在剑身之上,居然依旧是满满溢溢,竟不曾溢出点滴。就好似茶杯本就置于剑身之上,根本不曾有丝毫移动。
这一手简直是神乎其技,就如剑光出现时的不可思议一般,让人同样不可置信。这是怎样的出剑速度,竟然来不及让杯中水出现一丝波动?
不过,感慨震惊之余,倒是不虞担心那怪异的平衡出现分崩离析的“悲具”了。实际上,即便是但心,那也是多余。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天台剑舞如此大的动静,而长案上,那杯中之水却波澜不兴,甚至很难泛起一丝波纹,如此,那四杯结构就算再如何不稳,那却也不至于轻易溃散了。
两杯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剑身上,就如同先前在那长案之上一般无二。
顺着剑身,可以看到一只手掌,修长的五指,虚握剑柄,可看着平稳的剑身,不难想象这五指隐含的强大张力。
顺着手掌继续向上看去,手掌的主人,身材高大,长发披散,一袭青色儒袍,宽大袖长,掩盖周身,让人看不清楚深浅,微阖的双目,额前青丝飞舞,画面定格,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人在画中,还是画在人心。
蓦然之间,忽有一道精光闪过,刚刚还微阖的双目瞬间睁开,仿佛天边劈过的一道闪电。然后见剑身开始震颤,两杯晃动,杯中水更是不可控地晃荡起伏,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摔落剑身。
但就在这时,儒袍男子原本虚握的手掌陡然一紧。霎时,剑身高频率地颤动,“嗡嗡嗡……”地剑鸣声不绝于耳,似不可受力一般,声音甚至逐渐变得有些尖锐,直刺耳膜,震地耳鼓生疼。
“叮…叮…”,当蜂鸣声达到极致,突然响起两声清脆地音色,追循着声音望去,居然是剑身上的两只茶杯陡然被抛飞至半空,翻腾着,或许是两杯的着力点不同,两杯飞腾的高度,却是有高又低,在半空惯性翻滚了几圈后,低的那一只作用其上的力似乎散尽,茶水再也把持不住,形成一道细流,按照重力的惯性向下坠去。
“好!”儒袍男子低喝了一声,收剑、仰面、张口,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滞。而那一串茶水,却是涓滴不剩地尽没口中。
来不及品咂,第二只茶杯力尽,同样一道茶流倾下,男子步子迈出半个弧度,仰面,也一并接下,至于一前一后,紧随而至的两只茶杯,就见儒袍男子那宽大的袖袍一卷一挥,再见时,就发现两杯稳稳当当地落于长案之上,似乎从来就曾动过。
“好茶!”舌头搅动着腔中茶水,最后一点一滴地伴随着唾津咽入食道,流进腹中,顿时,一股惬意流转全身,说不尽地舒坦。儒袍男子心旷神怡,闭目享受着这一瞬间的美好,似乎刚才练剑所造成的疲惫,在这一刻也烟消云散了。
伫立片刻,儒袍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不同于先前的凌厉,此刻他的双眼就如一汪湖泊,温润而柔和。只是那眼神深处,似乎还能让人读到一丝意犹未尽。
不过甫一看到长案上的半盏茶及剩余的两杯茶水,儒袍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就如同面对自己的至交好友一般,让这微笑愈发衬托出其温润如玉的气质。
“唰唰……”如猿臂般灵活的手臂持剑挽出几朵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等定睛再看时,剑已紧贴右臂负于背后了,但越发将儒袍男子体型衬得修长挺拔,就如同一旁林海中的那株株修竹,笔直、清傲,宁折不弯。
就当儒袍男子踱着步子走向长案,准备拎着茶壶、横卧席间,就着眼前的竹林风光,美美地品咂余盏中香茶的个中滋味时,眉尖却是毫无征兆地一挑,眉头也随之紧蹙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一道人影,手舞足蹈、口中咋咋呼呼地吆喝着,脚下速度还奇快,片刻就来到竹楼前,一把就抓住藤条,身子“蹭蹭蹭”地向上直窜,瞧那姿态,当真是熟练无比,仿佛平时攀爬过无数次一般。
攀爬间,人影毫不停留,直往天台而上,似乎料定竹楼主人就在天台。
“呼……呼……”或许是因为奔跑中过度透支气力,人影甫一窜上天台,既顾不得打量四周,也不见有其它动作,而是立即弯腰拄膝,大口大口的吸气、喘气,胸腔更是如被拉扯的破风箱,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霎时,整个天台除了偶尔拂过的风声,就剩下那连续而又急促的喘息声。
“嘎……”不知怎么地,喘息声突然戛然而止,就像公鸭被掐住了脖子,憋着气,用尽了力气却只能发出微不可察地“嘶嘶”声。
再看那道人影,倒也不曾被人掐住脖子,但咽喉三寸处却被一把利剑遥指着,虽然未及咽喉,但剑锋指处,寒意弥漫,人影毫不怀疑,自己只要稍有动作,这把剑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自己脖颈贯穿,扎个通透。
所以,人影脸色憋地通红,不敢大口呼吸,同时低头缩颈,紧盯剑尖,生怕剑的主人一个失手,他就要命丧黄泉。瞧那畏畏缩缩地神态,当真比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鸭还更有不如,甭管公鸭叫不叫得出来,好歹还敢试着叫唤两声,挣扎两下不是?
“首……首……首领,你……你……你的……剑……剑……”时间似乎静止,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周边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了,一时间静的可怕。
实际上,人影被剑指着,间直是度秒如年,汗水“滴答滴答”地向下溅落,落地有声。奈何剑的主人却是视而不见,也不见有丝毫动作。终于,人影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颤颤栗栗地叫唤出声。而这一叫,却是揭开了剑主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