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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门打开,白止处于一种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中走下来,“诶?已经打完了?”
楚松落一面打了个手势示意伯劳们可以离开茨威格港口了,一面在隔音壁处理过后仍然嗡嗡噪耳的巨树舰起飞时反冲离子尾迹的声音中冲白止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自慢的笑容,“我说过我很会打架的。”
——但这已经是足够挑战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力结构构想的武力值了。白止虽然早有预想,但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强大到这个地步,整个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状态,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伤员们,“……他们怎么办?”
“顺序搞错了。”
楚松落把他的脸掰向自己,认真地盯着他看。
白止一瞬不解,然后忽然想明白了他想干什么,看到楚松落身后眼神幽怨的何敛,不知为什么就起了心思,勾着楚松落的脖子踮起脚尖,送上去一个吻。
好在楚松落并没有谋求更多,只是嘴唇的接触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不再继续。
“现在才是处理他们的时候。”他叫了几辆悬浮轨道车,先把那些人都扔进车里,设定好目标是雷勒斯宅邸的自动驾驶,然后送白止和何敛上另一辆车,“我在附近租了个公寓,你们先去那里等我——下午我还有要事,暂时不能一起回去。”
白止点点头,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犹豫地看了何敛一眼,示意楚松落趴下来。
楚松落就配合地弯腰俯身凑上耳朵,听到他小声地说:“我感觉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必要的时候,我能采取……嗯,可能会影响娇弱亚人心灵健康成长的手段……呃,回应方式吗?”
楚松落一本正经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同样很小声地凑到他耳边——只不过时不时趁机戏弄一下耳垂、恶意地触碰耳朵而已——说道:“重要人物,要‘慎重’对待。”
白止立刻捂住痒痒发烫的耳朵,红色都烧到脖子上了却还强作镇静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了话,眼看楚松落根本一句话也没有留给自己,这就要关上车门走了,何敛急得不顾音量喊了一声“楚先生!”
楚松落看向他,“何敛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么?”
他原本就是眉目锋锐仿佛浓墨勾勒的人,又常常神情冰冷,让人心生畏惧不敢接近,唯有跟白止说话的一瞬,会仿佛坚冰融化一般变得奇异柔和,甚至还有一点不予外人示的可爱。他对白止好到让人嫉妒——好到让何敛想要那份好。
但他从前只听雷勒斯说楚松落不过是平民出身的穷学生,也不知道“伯劳”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即使他今天这么威风,说不准还会雷勒斯的势力更大呢——这么想着,他又不太放心就这样完完全全倒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于是就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我没什么的,倒是您……您是要去哪里?”
楚松落的段数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一眼就看破了他担忧自己穷酸不可靠的心情,但因为接下来还需要他的存在,故而也只是神色冷淡:“您不必担心,伯劳有足够的能力保障您的安全。”
何敛被他说得不禁面上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松落礼节性地点头,关上了车门。设定好了目的导向的车立刻在狭长的隧道中跑动、加速,最终悬浮起来,渐渐升高,正式驶入交通轨道。天光一瞬间变得明亮,空中车来车往,高楼大厦的闪光平面呈现出具有延展性一般的光泽,白止被这景象吸引,趴在车窗上向外看——这种车的主要乘坐者是异人,对于亚人的身形来说还是过于宽敞且高大。
何敛嗤笑一声:“乡巴佬,穿越过来这么久了还这么傻样,下药都没弄死你,再把你扔走也还能活着回来,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运气。”
“下药?”白止眨巴眼睛:“什么药?”
“顺什么阿什么的安,谁记得那么复杂的名字。”何敛说:“别装什么失忆了,你不早就准备好药要弄死我的吗?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先给你注射了——不对,你还说自己是高材生呢,一针管药扎进去竟然还能活过来?选的什么破药。”
白止本能地感受到一丝违和:“——我自己准备的药?顺苯磺酸阿曲库铵?”
这是一种神经肌肉阻滞剂,能使呼吸肌和骨骼肌瘫痪,正常人在没有供氧的情况下很快就会被憋死。怎么想何敛都不会有找到这种药物的知识储备和能力,这要么是自己准备的,要么是前一任“白止”准备的——可是“白止”的专精应该是机甲动力学,对药物学也应该是一窍不通。
白止困惑地排除“白止”的可能性,假设虽然自己不能够不知道,但顺阿曲库铵是白止自己准备的。在这种情况下,白止的身体应该确确实实地死亡了,即使自己的灵魂进入身体里,也无法在这个已经死亡的身体里存活。
那么可能性是什么呢?
白止联想到游戏里的存档——他猜测,是否自己的死亡意味着“白止”这个存在被刷新重置了。
也就是说,“白止”是俗称的胎穿者,是那个带着前世的记忆和楚松落一起长大的“白止”,渐渐接受亚人的身份,就像普通的青梅竹马一样喜欢上隔壁家的楚松落,只是平民出身的两个人无法反抗大贵族雷勒斯的安排,楚松落被送去伯劳,而“白止”被娶作妻子,然后又假装天真,实则暗中计划杀掉雷勒斯。
只是何敛的出现打乱了“白止”的计划,固然他有了更多的自由去搜寻方法,却因为雷勒斯去寻找何敛、照顾何敛等等事失去了很多合适的实施计划的时机,这个计划就暂时被搁浅了。
然后是何敛对他的敌意,发现了“白止”也是穿越者,唯恐自己的地位被他威胁,大概是在意外中发现了“白止”藏好的顺阿曲库铵注射剂,利用“白止”不得不对雷勒斯装乖巧以骗取信任的状况做了些什么从而能够把药物注射进“白止”体内。
至此,“白止”死亡,世界没有变化,但是“白止”自身的时间线被重置,只拥有穿越前的记忆的白止取代了“白止”,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并且以为自己是刚刚穿越的——然而实际上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二十余年了。
——至此,“白止”是怎么变成白止的、白止又为何会对初次见面的楚松落那么恐惧又喜欢都可以解释了。
“……喂!还跟我装?”
白止回过神来,就听到何敛尖锐的声音。
“又勾搭到一个好的,你很了不起嘛?”
白止诚恳地点头,“我是觉得自己蛮了不起的。”
“你!”何敛从鼻子里出气,“一个死书呆子,还有什么优越感?我告诉你!你就是知道得多一点,没什么好骄傲的!迟早我要让你——”
“我为什么不能骄傲?”
白止真诚地困惑,“我用的功、读的书都比你多,见识的世界比你大,素养比你高,自我生存能力比你强,为什么不能有优越感?”
何敛被他打断又噎到,尴尬地勉强撂完后半句话:“反正你等着!我可是‘钥匙’——我比你重要多了!”
白止哭笑不得,一瞬间很想不明白他究竟怎样才能平安地长大的。两人都不再说话,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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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松落正在跟议会秘书长协议解决时光之墓的问题:雷勒斯的计划败露,目前阶段议会做出的决定包括派出军队前往时光之墓附近的星域进行紧急居民迁移,以免他们被不断膨胀的阻断场吞噬;他们正在商讨的就是假如雷勒斯带着流浪的星际海盗势力趁着居民迁移混入尊王辖区、从而能够占据具有生产性的星球该怎么办,这个过程中“钥匙”在伯劳处要受到怎样的保护、以及伯劳在这整个庞大的布局里是一个怎样的作用。
计划刚刚完成大概的框架,之前一直温和地附着在他身上的法则的力量就忽然变得狂暴而具有强迫性起来。最初是法则内部的疯狂调整,然后法则包裹起楚松落本身,周围的景色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时间性的语法改换为倒叙的结构推着他向他没经历过的书中的青梅竹马的时光倒退,楚松落没有抵抗以免受伤,只是分出一丝力量钻入法则的洪流之中去探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世界的核既庞大又空虚——庞大是因为设定复杂,空虚是因为作者并没有定下结局,于是整个世界处于一种多可能性的状态,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就更高。
在事件记叙的那些法则中,他看到原本正常进行的叙事突然在何敛和白止对话的过程中变成了一大堆乱码,乱码流又接着扰乱了世界的核心规则叙述,原本没有结局的世界因为白止的一系列假设构想自动完成了最大合理化——也就是说,白止的构想也许和原作者的构想有所出入,但由于他自身角色设定的高智商特性,他的构想反而比不稳定的原作者设定更具有可靠性、更加稳定。由于世界有自动倾向于更稳定设定的特性,白止的设定被重新载入,默认为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法则。
而这个重新载入的过程中就涉及到了楚松落的存在,他不得不配合参与这个规则的重新编写过程——幼体形态的楚松落和胎穿到这个未来世界的白止的青梅竹马时光。
在这个时间线上,他需要保证自己恰到好处地强大,刷够白止的好感度,还要表现出不足以反抗雷勒斯的势力的样子。
由于原始时间线和重新载入的时间线具有很多可重合部分,楚松落为了节省力气,就修改了载入规则,使得自己只要连续完成多个时间节点的关键事件就可以完成这一部分的规则编写。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相当于要连续参与一系列关键事件——就相当于里攻略角色时需要在各个选项里做出选择的部分连续进行,而文字部分被自动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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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楚松落看了看自己大概七八岁的小孩儿的手脚,抬头确认了一下自己正站在一家民居房门口,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
开门的亚人有着比白止的发色稍深的咖啡色卷发,眼角有一点纹路,看到楚松落站在门口,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臭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样子,毫不在意地温柔笑了,“阿松真是好孩子,总是麻烦你来接白止。”他转头向屋里喊道:“阿松来了哦——?”
小小的白止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抱着一本厚重的《大流亡记录研究史》从屋里钻出来,眼神迷茫:“楚松落?已经到三点了吗?——不对,我没说让你来接我的呀。”
但他虽然这么说,还是转身回屋子里拿好了课本,戴上了跟他的年纪完全不符的黑色全框眼睛跑了出来,“走吧。”
他还没有说话,楚松落就主动拉住了他的手,“不许再跟那些人打招呼。”
“哪些人?”白止的思维还沉浸在大流亡的历史里,一时没转过来弯。
“三班的那些异人。”楚松落握紧他的手,认真地说,“他们就是个子高,我更能打架的。”
白止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早熟?”
“因为白止可爱。”楚松落虽然仿佛很坚定干脆地说出了这句话,但白止还是注意到了他发红的、藏在柔软的黑色发丝里的耳朵:“白止是全年级最可爱的亚人。妈妈说我过了十二岁信息素开始发育,白止就会开始害怕我了——所以白止要趁现在快点喜欢上我,以后就不会害怕我了。”
说完这一堆话,他仿佛就丧失了所有直面白止的勇气,只是一味地拉着他大步地向前走。白止被他拉得有点跟不上,刚刚踉跄一步就又撞上突然停下来的楚松落,扶起来眼镜框,揉着酸疼的鼻子不满地问:“又怎么啦?”
“你是不是并不相信我?”
小孩子的眸子黑黑亮亮的,死死地盯着自己。白止并不能反驳,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在这个亚人相当于女人的世界里,他自动将楚松落的话都代换成了小孩子心性的话,并不当真。
那双黑亮的眼眸变得有一点黯然,白止只觉得好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模模糊糊拥有记忆以来开始恢复穿越前的记忆,他才意识到楚松落竟然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这样不苟言笑的冰块脸德性——原来真的有脸臭的小孩,不知道怎么养成的没表情的坏习惯?
他忽然问道:“楚松落,你怎么不爱笑?”
楚松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等到他的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又拉着他走。
——按照原本的设定,两个平民阶层的孩子,竟然能够考进历史悠久且昂贵的私立学校本身就是很奇迹的事情。楚松落还好,白止身为一个亚人,本来不知道该受多少欺负,只是因为楚松落总是做出很不好欺负的样子,打架、挨批评都是家常便饭,故而才渐渐变成了这样不说话、没表情的样子。
白止原本是不会发现的,但楚松落会让他发现。
时间线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