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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来宝这个人有点不信邪,温和的外表伪装了他倔强的心灵,但当某种情况下触动了这份倔强,一般没有九头牛是拉不回来的。顶着一头可喜的卷发,宋来宝在面包店神经恍惚的完成了一整天的工作任务,空闲的时候心里还在不断地思索着药鼎炼药的可行性。
第二天晚上,许锐放学回来前他再次窝在书桌上做了实验,这次故意少量的倒入了杨老熬制的液体之后,宋来宝还特意加了一个搅拌勺一旦觉得冒泡不均匀就伸进去搅拌一下。
成功的进行了预热,接着温度升高,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一股浓烈而苦涩的中药味,宋来宝仔细的盯着翻滚冒泡的液体,大约是有过一次炸过的经验,这第二次炼药的感觉,状态还不错。
卷发青年默默托着腮,看着药鼎下方小火苗忽强忽弱的灼烧着青铜皮,耳边渐渐的传来一阵不正常的响动,他皱了下眉,仔细的观察了液体表面。
淡黄色的水珠已经从青铜小鼎的内壁析出,而随着这些水珠的加入,
两分钟后,第一次危机成功度过。
又过了二十分钟,屋外突兀的响起一阵敲门声,卧室里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背影动了动,抬头看了眼门口,随即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药鼎。他将勺子伸进去稍微搅拌了一下就起身开门,发现住在对门的一对小年轻正站在自家门口。
这年头大家各忙事业,宋来宝这样和几个楼里大爷大妈关系都不错的人已经算是年轻人中的奇葩了,一些敢闯敢拼的年轻人,很少会在街坊邻居这方面花心思,对面的这两位是刚搬过来的小年轻,大家说不上多熟,因此对于两人的来访宋来宝很是奇怪。
宋来宝:“?”
“亲,你们家里是不是漏水了?”女青年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外面湿淋淋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敲了半天门,你家里也没人。”
“啊,那个不是漏水。”宋来宝瞬间明白了什么,指了指地面,笑眯眯说:“今天家里打扫卫生,拖地的时候顺便拖了下楼道……”他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突然传出一道沉重的闷响声,就好像闷在土里的小地雷被人一脚引爆的那种感觉,虽然声势还没有那么大,但这一声想过之后,宋来宝感觉自己在那一刹那心脏都停了。
宋来宝:“……”
天杀的……
一会儿半会儿都走不开,这个声音不会是他的药吧……
门外的年轻人面面相觑,狐疑的忍不住又往里看了两眼,男青年收回眼神,小心翼翼的问:“兄弟你刚才不是在做饭吧?锅炸了?”
宋来宝内心在缓缓地滴血,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不怎么在意的表情:“哈哈哈不是锅炸了,那是电视的声音,个人比较偏好战争片,长辈们不是常说么,咱们现在的年轻人不能忘记那段历史啊,得向解放军同志致敬。”
“哦,哈哈,那应该就是这样了……”这对小年轻恍然大悟,挥了挥手说:“既然不是漏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打扰你了,你快回吧。”
宋来宝关上门,在门口抽踌躇的半天,才忐忑的向自己房间走去。
房间里很安静,药鼎下的小火苗还未曾熄灭,但也蔫搭搭的没有了刚才的活劲儿,卷发青年往四周忘了几眼,发现并没有混浊的黑色液体残留物飞溅的到处都是,这样干净的环境反而与他预想中十分不符,宋来宝鼻子嗅了嗅,发现空气中苦涩的中药味中也微微夹杂着一丝清香。
“恩?”卷发青年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书桌前探头一瞧,果然看见小药鼎内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粘稠物,与昨天不同的是,这团粘稠物呈膏体状态,也没有胡椒味和昨天的煤灰。
“成、成功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卷发青年有些不知所措,他渐渐反应过来把药鼎下方凹槽处的火苗灭掉,用勺子将内壁上附着的药膏挖出来,放置在一个准备好的小瓷瓶里。
因为小药鼎本身容量极小,全部装载在瓷瓶中连二十分之一的量都没有……宋来宝终于知道自己以前连小小的擦伤也要用到祖传擦伤药膏是多么浪费多么可耻的行为了,如果父母所留下的擦伤药膏也是这样一点点炼制出来的,那他这几年究竟消耗了多少药材?
这天晚饭前,整个楼层的人都隐约听到两声轰鸣声,也许是隔着墙,声音并不大,但仔细听还是能够发觉。
接着许锐放学回家,宋来宝停下动作,等到吃过晚饭那道小小的轰鸣声又接连响了六次。夜晚八点钟左右,宋来宝家里发出最后一道轰鸣声,对门的男青年皱起眉虚虚的往宋佳方向望了一眼,对方看得……是什么战争片啊?怎么连续的踩地雷?
男青年遥控着电视换了一遍台,始终没有找到卷发青年口中的战争片以及“不能忘记的那段历史”。
宋来宝用了五天时间炼药,除了上班工作基本上回家之后的所有空闲时间都拿来炼制药膏,那一只小瓷瓶已经由原来的二十分之一变成了满满一整瓶,药膏装满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徐家打了一通电话,是宋妈接的,对方对他的成果表示惊喜,没多久一辆看上去就非常值钱的车停在宋来宝家楼下。
“这是辆什么车?颜色比小区里停的那些好看多了……”
小区很久没有新鲜事了,头一次见到有个西装革履气质不凡的人等在楼下,不仅让一众大妈大婶八卦心渐起,就连年轻男女也不由要多看几眼。
“这有可比性吗,咱们小区的车最好也就是个本田,能和这个车比?我跟你说,前两天我在公司陪一个客户选房,对方开的就是一辆这样的车,听说最起码也要值这个数。”
说话的人悄悄的伸出五个手指头,接着听到周围大吸了一口凉气,听到这个说话的人的语气,大家都明白对方这个手饰绝不是小小的五十万那么简单,起码还要再多个零。
“有钱人啊……”
“他来这里干嘛?”
身穿黑制服的成年男子从车门走出,笔直的站在楼道门口,没有听到那些不远处的窃窃私语,不过即使听到了恐怕也不会如何。他拿出手机,在里面翻到一个郑重存起来的手机号,脸上的表情十分恭敬:“喂,您好是宋先生吗,对,我就在下面,好,好,麻烦您了。”
楼道里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制服男子眼中一亮,向前走了一步,便看见一个头发微微发卷的青年人捧着一只小瓷瓶跑了下来,那头发……倒不像是烫的,反而更像是烧焦了的模样。
“宋先生你……?”制服男子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
“对,是我。”宋来宝扒拉了下头发,清了清嗓子:“还请告诉徐先生,这药膏是我第一次开始制作,虽然算是成功了,但还不知道具体功效到底如何,徐先生使用前最好先检验下里面的成分,是否和上一次的药膏一致。”
听到宋来宝的话,制服男子握紧瓷瓶,神色郑重的点点头,“好的,宋先生还有什么嘱咐?”
宋来宝想了想,“没了。”
“好。”制服男子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纸塞进宋来宝手中,由于他的动作十分迅速,所以这张纸并没有暴露在空气中,反而像是学生偷传纸条一样像是防着什么一样。
制服男子向四周看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说:“徐少说不论结果如何,这是您应得的报酬,如果药膏确实可行,请您继续提供,其他的不多说了,金额您可以随意填写,我先回去了。”
宋来宝一时间还没弄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到制服男子开着车离开后,他攥着纸张回到家才打开手心,纸条是翻折的看不清内容,卷发青年将它摊平,一打眼就瞧见最上方的四个大红字“xx支票”,宋来宝瞄了眼下方徐景焕的签名,顿时张了张嘴巴,半天没合上。
他知道像徐景焕这样的人家,自己若是真能炼制出药膏,对方是一定会给予报酬的……
只是没想到连药膏的效用还没有证实,对方就送来了一张空白支票。
宋来宝隐隐觉得这东西拿的不踏实。
不太好吧……
明明自己没有出多少力,虽然最后一步的药膏是自己炼成的,但炼制的药材都是徐家提供,熬制液体的时候也是杨老出手,就算自己炼制的是药膏最主要的部分,但几瓶小小的药膏,也不值得对方付出一张支票吧。
宋来宝对着支票发了半天呆,想着如果有了这张支票弟弟将来娶媳妇的彩礼钱有了。想到这里他脸上忍不住臊的一阵通红。
弟弟将来娶媳妇,一样可以用他自己的双手来攒钱,何必要用人家的支票?
青年毛茸茸的卷发在风中左右摇动,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宋来宝你实在太贪心了,一瓶药膏究竟值多少难道不清楚吗。
更何况一开始答应帮助徐先生炼药,也只是因为对方是个军人,为了保卫国家而被击碎双腿的军人。这一刻,他突然想起父母对他说过的话。
做人做事……
“但求心安。”
因为检测结果显示药物成分和宋来宝父母留下的那一批没有任何不同,又过了十天之后,宋来宝用杨老再次熬制的大量药引炼制出二十余瓶药膏,把药膏交给徐家之后,去了趟银行。
“您好,要办理什么业务吗?”年轻的女营业员从案头抬起头,看了眼对面卷发青年比较年轻的长相,放缓声音说道。
卷发青年伸手把一张纸从传递口放了过去:“这个支票能取多少钱?”
女营业员怔了怔,拿过支票看了一眼,吃了一惊,多看了几遍名字:“您是宋来宝先生吗?”
“您好,这张支票最高能取到千万人民币,只要是亿元以下任何数字都可以。”女营业员缓缓的吸了口气,她在银行工作一年来,真正见到这种大客户的情况还是少有,女营业员将支票递回去,微微一笑:“宋先生,还是建议您将取出的金额存入我们银行,对于您这样的大客户,在利息方面银行是可以给予更多特权的。”
“哦,不用了。”卷发青年摇了摇头,还没等女营业员再次劝说,直接填写了两千两百元的金额再次递了过去,“我准备取两千二,不必存进银行了,直接取现金吧。”
女营业员:“……”
“两千二百元?”女营业员低头看了眼支票上的数字,再次重复问道:“您确定只是取两千二?”
“是的。”青年点点头。
在女营业员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卷发青年用支票取了两千二百元人民币,潇洒的走掉了。
……取个两千二还要用支票?难道有钱人,都这么任性吗?
……其实宋来宝觉得自己取得的够多了。
两千二百元,完全相当于替身演员连续做五天的高危特技的价格,这种高危特技做起来可是要拼命的,宋来宝认为自己少丢了五条命,十分划算。
“发财了发财了。”宋来宝把钱取出来塞进背包,嘴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出银行。
当日想了大半天的时间后,宋来宝觉得支票再还给人家不太好,不如就按照父母生前准备给药膏定的朋友价来看,然后再除去药材的本金……毕竟这是徐先生自己出资购买的,和自己没太有关系。
恩,剩余的加工费就算一瓶一百块左右,二十余瓶就两千多,徐先生人不错,给他打个折,算两千二好了。
公交车停顿了不久就离开了,卷发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银行外的站牌处,等到公交到达87号附近的站牌,许锐正站在原地翘首等待。
“哥。”
“学累了?”宋来宝看了眼弟弟,今天是周末放假,小家伙不上学待在家里,他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出来放松放松也好,自己去玩玩就是了,怎么在这里等哥哥?”
“你真的去用了那张支票?”许锐把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角小声问道,他眼中隐隐有几分紧张,生怕那张支票会给他们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要改变,这样就很好了。
尤其是,不要和那个徐先生再扯上任何关系,如果有可能,许锐宁愿宋来宝把支票还回去,从此和徐先生断掉一切关系。
哥哥不是从小生活在商界的圈子里的,他不知道那些大集团的生意人多么可怕,那个徐先生看起来谦逊有礼,但一个生意人,在商界瀚海的诡谲中搏斗的存在,真的会那么温和吗,许锐不信。
“用了。”卷发青年嘿嘿一笑:“取了两千二,你看,几瓶药膏就价值两千多,哥是不是很会做生意?”
许锐不由松了一口气,两千二对普通人来说只是一笔小小的收入,在徐先生那样的人面前更是不值一提,想来从今之后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许锐捏了捏小拳头,小声嘀咕说:“太好了。”
“啊?什么?”宋来宝凑近了脑袋。
“没什么,我说哥哥很棒。”他伸手揉了揉哥哥的脑袋,对方的一头卷发因为烧焦的缘故发梢有些发硬,刺得手心有点痒,许锐这几天听着对方房间里不时传出的轰响声,哪还不知道这头卷发是怎么来的,这时候心里一阵发笑。
宋来宝一把将许锐扛到背上跑了几步,耳边传来少年惊慌的叫声,青年哈哈一笑:“今天发财了,带你去吃大餐?”
“不要了,卫生间的灯坏了,把大餐钱换成灯泡钱吧。”少年挣扎着爬下来,小脸别扭着。
宋来宝瞄了他一眼,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真的不要大餐?看来咱们只能吃地摊烤串了。”
少年眼睛一亮。
烤串也好呀。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在江城杨老的临时住所中,徐夫人和杨厚照慢慢的品着茶,这两人本身是应该没有交集的,但三年前的那场事故让徐夫人急昏了头,也让杨厚照愧疚难当,徐景焕的双腿碎裂的太过严重,就连他也没有任何救治之法,这让他十分愧对于徐景焕的外公,那位已经年近七旬的老将军。
和徐夫人见面,更多的是讨论徐景焕的双腿,很少有这样闲情逸致慢悠悠饮茶的时候,可见今日是不同了。
“公司国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丈夫几天前先行过去了,我在这边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求一个结果,现在儿子的腿有治愈的希望,还望杨先生您多费心。”
“这是自然。”杨厚照笑眯眯说:“只是我来这边一个月也不能有几次,怎么可能照顾得好徐少,徐夫人就这么离开,真的放心?”
“这……”徐夫人眼中微动,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杨先生是军区医院的副院长,本身事务繁忙,能抽出几天时间来江城这边已经很难得了。但是她留在这边也显然帮不上儿子什么忙,只能自己急的团团转,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是要靠杨先生。
“徐少的腿还在恢复阶段,需要一个护理。”杨厚照沉吟许久说。
徐夫人苦笑:“您也并非不知道景焕的性子,他从军那么多年,一直都很独立倔强。以前那么多护理他都不让近身,现在既然已经有痊愈的希望了,更不可能接受护理的照顾……”
“尤其是前一个护理还发生了某些手脚不干净的事,除非……”徐夫人目中一动,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哑然道:“杨先生可还记得那个姓宋的年轻人?”
“怎么?”
“前些天景焕对我说,他给了那个孩子一张空白支票作为报酬,金额随意填写,你也知道景焕的双腿,对我们徐家来说别说只是一张支票,就算付出更多也是情愿的。可是直到昨天银行发来短信,说是那张空白支票只被提取了两千多元。”徐夫人有些恍惚的说。
常年和丈夫身处在生意场中,三十多年来见过那么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宋来宝这样的,却还真是第一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