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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室外站了一会儿,听小朋友们再念了两遍儿歌,陈滢便悄悄地离开了。
直待走出些距离,寻真方才掩口笑道:“知实这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婢子还想瞧瞧她给人上课的模样呢。”
陈滢便也笑了起来:“我这是抓壮丁,你们几个都被我拉来当了小夫子。等知实上了手,你再去换她。”
寻真闻言,笑得眼睛都弯了,道:“婢子觉着这也挺好玩儿的,这些小孩子家倒也不尽是笨手笨脚的,有几个还挺聪明。”
“那是自然的。”陈滢说道,唇边笑意散开:“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愚笨之人?无非是不曾受过教导、心智就此闭塞了而已。再往后就你会知道,平民里头也是有天才的。”
寻真便笑:“姑娘这话婢子是信的。那李念君李姑娘就很聪明,夫子们都常夸她呢。”
对这个出色的学生,陈滢亦是很喜爱的,此时便道:“她确实很出色,除了算术之外,其余的功课无一不佳。”
主仆二人闲闲地说着话,便又转去了女校。
那十来名学生分成了两个班,采取前世的小班教学制,由老师进行一对一的辅导。这样的教学方式很有针对性,学生们的进步颇为明显。
陈滢先是在甲班偷听了小半节语文课,见学生们已经能够流畅地背诵出《三字经》的前三十句,心下自是欢喜,随后便转去了乙班。
乙班今天是算术课,给她们上课的是一位女商户。她是女校的客座夫子,会根据课程表的安排,定期来学校给学生们上课。
陈滢这也是无奈之举,委实是女夫子太难寻找,师资问题始终是学校的一块短板,陈滢连寻真和知实都没放过,这些能算会写的女商户,自然就更要好生借用了。
事实上,只要是在外走动的商家女,识字是必须的,至少要能看得懂账本儿,且她们的珠算与心算能力也很优秀,陈滢邀请她们当客座夫子,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而除此之外,陈滢还把李家一个懂些药材的老嬷嬷也给拉了来,予她双倍的月钱,请她为学生们讲解一些粗浅的药理知识;另有两名管事妈妈也被陈滢授予了家政课夫子的头衔。
至于倪氏请来的两名女夫子,她们目前的教学任务还是很轻松的,一个教书画,另一个教历史。而陈滢自己则兼下了剩余的其他课程的教学。
以目前的师资条件,泉城女校其实就是个草台班子,这有限的几个老师里,居然还有奴仆为师的,这要是放在外头,绝对行不通。
事实上,如果不是倪氏在上头压着,陈滢身上又有个国公府姑娘的名号,且给出的束脩委实丰厚,那两名女夫子可能就要请辞了。
连奴仆都能当老师,这说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
陈滢自是知晓她们的想法,却也无计可施。
先把这个学年的教学计划完成了再说,至于往后,大不了她一个人身兼所有课程的老师,怎么着也要把学校办下去。
“一加一是多少,你倒是说啊。”课堂上,那女商户正跟个学生急眼,汗都下来了,不住地挥着帕子扇风。
陈滢扫眼看去,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班主任式的微笑。
那个连一加一都算不出来的学生,正是李念君。
李念君此刻也是满头大汗,正低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头,好一会儿后,方才抬起头来,很慢很慢地道:“三……”
老师立马一瞪眼。
“……是肯定不对的……”李同学敏捷地改了口。
老师的眼睛变小了。
“四……”
老师再瞪眼。
“……也是不对的……”李同学依旧面不改色。
老师擦汗。
“……那就是……”李同学的嘴型迅速切换着,两眼冒光地观察老师的表情,直到最后终于定格在了:“……二……?”
“好了,你坐下吧。”老师挥挥手,一脸地生无可恋。
陈滢在旁边看得直笑,却不防李念君眼角余光一瞥,却见尊敬的校长大人正偷偷摸摸地站在门外,吓得她马上就是一哆嗦。
陈滢于是越发笑不可抑。
化身成为偷看的班主任,终于报了当年一箭之仇,她很是很清气爽。
对李念君露出了一个班主任式的微笑,陈滢便施施然地走了,留下了李同学独自在教室中瑟瑟发抖。
才走出教学楼不远,便见叶青领着个穿烟青色褙子的女子走了过来,遥遥顿首道:“校长,裘四奶奶来了。”
那女子正是郭婉,陈滢见了,忙迎上前去,笑问:“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郭婉柔柔一笑,道:“我过来瞧瞧,顺便与你道个别。”
“是要回登州么?”陈滢问道,一面便引着她踏上了游廊。
郭婉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只抿唇而笑。
陈滢便也不再追问,只将她请进了专门用来会客的小花厅,命人端上茶点等物,将仆役皆遣了下去,方才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事儿?”
郭婉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笑容清淡,似无所挂碍:“并无事,只是要进京一趟。”
陈滢的神情凝重起来。
“最近新出了几款花草精油,恰巧迎合了京城那些贵人们的心思,外祖父的意思是,把香云斋也开去盛京去。”郭婉闲话似地说着,放下茶盏,将帕子在唇角按了按。
陈滢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沉,心里也沉甸甸的。
郭婉目注于她,蓦地掩袖而笑:“陈三姑娘这是在为我担心么?怎地那眉心都拢着不散呢?”
陈滢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郭婉是为数不多的让陈滢心折的女子,她选的这条路,陈滢委实是替她担心着的。
“我确实挺担心你的。”过了片刻后,她终是坦言道,垂目看向桌案。
那甜白瓷的点心碟子上描着半开的桃花,似不知窗外东风将尽,它的花期也已然尽了,兀自开得喧嚣热闹。
那一刻,她的心底不是不感触的,也不知是为着这将逝的春光,还是为了那个即将踏上前路美丽女子。